第二天,我把昨天的事跟七鳳一說,她立馬就來了我家,讓我給描述描述陳若的樣子。我正繪聲繪色地給七鳳講解,屋外傳來了楚臣撕心裂肺的哭聲。我心跳一停,立馬彈起身,朝外面沖去。七鳳也跟在我身後跑了出來。
大門不知道什麽時候被人從外面鎖了起來,空調被打開到了最低檔,冷得人發顫。現在才下午兩三點,客廳裏卻很黑。楚臣的哭聲就從茶幾下來傳出來,一聲一聲敲擊着我的心髒。
七鳳把燈打開,立即大叫一聲:“這是怎麽回事?他們都到哪裏去了?怎麽隻有小楚臣一個人啊?”
我當時腦子轟地一下就炸開了,跌跌撞撞地奔過去,把楚臣從下面拖了出來,抱在懷裏,不停地哄。楚臣仍然在拼命地哭,全身都因疼痛在強烈地痙攣着,我心裏一疼,眼淚就止不住地往下掉。
這是怎麽了?石三生呢?
“别哭了,小豬,”七鳳過來替楚臣查看,看有沒有哪裏被傷到了。又一邊安慰我:“也許你媽媽和石大哥隻是剛好有事去了廚房,楚臣不小心爬到茶幾底下的,隻是吓到了,不礙事,不礙事的哈……别太着急了……我先檢查一下有沒有哪裏被玻璃劃到了……咦?啊……”
那茶幾才一米二長,八十公分寬,是個三層的玻璃茶幾。這樣的設計底下更是沒有多少空間,楚臣根本就不是自己爬進去的,他是被人強塞到裏面的。
我的心又揪了起來。媽媽去了哪裏?石三生和二殿呢?他們怎麽能把楚臣一個人丢在這裏呢?
楚臣的哭聲漸漸小了下去,我一看,他整張小臉都呈紫青色,頭耷拉着垂在我的肩頭。我的手止不住地發起抖來,心裏一跳一跳的痛。
“怎麽樣怎麽樣啊?啊?七鳳……”我等不到七鳳回答我,抱着楚臣就去開大門的鎖,可是門是從外面反鎖的。農村的都知道,這樣的挂鎖,從裏面根本就打不開。
楚臣已經沒有聲音了,我咬破自己的手指,把血點到楚臣的印堂和兩頰上,然後掐他的人中。這才見楚臣又悠悠轉醒,然後繼續号啕大哭。
七鳳也被吓得夠嗆,做着深呼吸,一手在楚臣身上摸索檢查,一手撥了120緊救電話。
“小豬,别緊張别緊張,我看楚臣身上并沒有大傷,肚子和胸前也沒有受到撞擊,應該……啊……難道……”
我用力地拍打着大門,門仍然不開,我突然想起二樓的陽台。其實陽台離地面也不過兩三米,如果能用繩子的話,下去也就幾秒鍾的事情。可當我跑到樓梯那裏的時候,卻發現那裏的門也被鎖住了。這似乎就成了一座死城,沒有任何出口。
誰幹的!究竟是誰幹的!
我狠狠地閉起雙眼,在腦中搜索‘絕殺’的禁語。如果我連自己的兒子都沒有能力去保護,我憑什麽還活在這個世界上?!我怎麽配做一個母親?!
我睜開眼,一片血紅色的世界。七鳳被我的樣子吓壞,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指着我顫抖:“小豬……你你……你的眼睛……”
我低頭掃了一眼七鳳,冷聲道:“幫我抱着他。”将楚臣遞給七鳳後,我随手抄起電視機,把它變化成了一把巨大的斧頭,一下又一下地去砍大門。
門是老式的木頭門,在我的瘋狂砍劈下,才幾秒門就開始變得破爛。可我等不及,我又用血畫了一些符咒,瞬間将木門轟成了千萬片碎木片。
我到七鳳手裏去接楚臣,七鳳卻更加顫栗起來,不願把楚臣給我,隻驚恐地把我指着:“小豬,你……你的臉……”
“給我!”我重重喊了一聲。巨大的疼痛讓楚臣又昏死了過去,我的心像是被劃了千萬刀。
七鳳搖頭,“楚臣隻是鎖骨又骨折了,隻要一會兒救護車來,去醫院配好鎖骨帶就應該沒事了。可是你……你……小豬,你怎麽會變成這個樣子……他們說的陰木靈……”
我額頭上有一團火在燒,心裏愈加不耐煩,輕輕祭出一道符文,落到七鳳身上。我看到七鳳的身體在朝後飛,撞到牆上,狠狠噴出一口血。我正好接下楚臣,那口熱血就全部灑到了我的臉上。有幾滴鑽進了我的嘴裏,甘甜爽口。
我靠近七鳳,七鳳的臉漸漸在我的腦中模糊淡化,剩下的隻有她誘人的脖子、和她體内流淌着的滾滾熱血。
我湊到她的頸項,張開口,無比貪婪地把尖牙插入……
“媽媽。”
我心頭一陣顫栗,誰在叫我?
“媽媽……”
我低頭去看,是楚臣。我的寶貝兒子在喊我!
我撫了撫他的臉,确定他身上的陰魂氣息已經消散了,隻是鎖骨……怎麽會再次骨折了?是誰傷害的他?我憤怒起來,額間的那團火光更加炙熱。
楚臣伸出小手,摸了摸我的眉間,低吟:“媽媽,不要哭……臣臣不疼……”
“誰把你弄骨折的?”我問。祭出長生符,替楚臣療傷。不徐不急,這種小傷對我而言,根本不算什麽。可是那人居然敢動楚臣,簡直活得不耐煩了。我氣得咬牙切齒。
楚臣的臉色越來越蒼白,右肩處紅腫一片,我輕柔地替他隔空撫觸,把自己的血液和靈力過渡進去。
時間一秒一秒地過去,楚臣是個乖巧的孩子,他現在不哭了,隻微笑着看着我,眉頭卻緊鎖。才這麽一丁點的孩子,居然會做跟石三生一模一樣的動作,真是血肉至親。
我把靈力和鮮血不停地從指尖灌到楚臣的右肩處,我的眼前出現了一些眩暈,身體輕飄飄的,似要倒下。楚臣不愧是我的孩子,整個身子就是一個盛放靈力的最好容器。你們看,我運了這麽多的靈血進去,他都還沒有吃飽呢。呵呵……
我輕輕笑起來,一邊笑,一邊把楚臣放到沙發上,割開自己的眉間和心窩,把三處的血液凝聚到一起,全部往楚臣的右肩骨折處流去。
“小靈!”
大門口出現了一位身穿明黃朝服的男人,他逆光而站,整個世界的陽光都在他身後綻放。他喊我小靈。他問我出了什麽事。
楚臣被人打傷了你知不知道?石三生,楚臣被人傷了,我兒子被人傷了……
接着,我聽到安晨的聲音:“七鳳……七鳳你醒醒……”
有一雙溫熱的手掌撫上我的頭發,一股暖流順着我的頭頂進入我的四肢百骸。
“小靈,你累了,睡吧。”
是啊,我好累,眼皮好重。石三生,你來了,楚臣終于沒事了,真好!
我朝那人笑着,緩緩倒下,眼前一片漆黑……
……
“諸靈爻,快醒醒……諸靈爻……”
有一個聲音在喊我的名字,可我不願意醒,我好困。
那個人不死心,用胳膊頂我,我迷迷糊糊地睜眼一看,是一個大教室,有老師在講台上講課,不時轉過身去用粉筆在黑闆上寫着。
“諸靈爻,上課了,老班都來了你還敢睡。”
我朝聲音的方向看去,是一個白衣服的男生。他正朝我笑,陽光般燦爛。我也朝他笑,然後告訴他:“喂,何靖,我剛才做了好長一個夢,我夢見我生孩子了。”
老師的粉筆正丢到我的額頭上,生疼。“諸靈爻,馬上要高考了,你還在發什麽呆?”
教室的門被老師關上,開始了新一堂課。
何靖的笑容洋溢着青春的活力,在我心裏種下雨季的悸動,在陽光下生根發芽。
何靖說:“諸靈爻,你是我見過最水晶般純潔美好的女孩子。”
何靖說:“諸靈爻,如果你被我撞倒在地上是巧合,被我抱在懷裏跑進醫院是巧合,聞到我身上淡淡的薄荷香也是巧合的話,那我們也将婚禮巧合一下吧?”
可是何靖,我用光了所有的巧合,與你天各一方。都說年少的心,一動,則是一生。而我們,是一錯過,便是一生。
何靖說:“諸靈爻,真想不到未婚先育的事你也敢做,你真讓人惡心。”
不過,我有楚臣,我不後悔。爲了他,我願意拿任何東西來交換,哪怕是我永遠也得不到幸福。
……
石三生輕撫我的頭發,低語:“小靈,别怕,我在。”
石三生抱起我,喃喃:“小靈,我來接你回家了。”
……
我今天做了好多夢,每個夢都很短,可是我卻濕了衣裳。
夢裏,我回到了高中的課堂上,認識了何靖;夢裏,我屢次被石三生所救,脫離險境。
一段是青澀回憶,一段是銘肌镂骨的愛戀。
可是……石三生……我最後看見你把楚臣綁到了陰司的黑霧峰上。
在祭祀台前,你将楚臣的皮肉一劍一劍割開,楚臣流下來的血順着你黑色的長劍滴入祭祀台下的凹槽中,不一會兒,就彙成了一股細流,把整個祭祀台都圈了起來,形成一幅八卦圖的模樣。祭祀台邊的陰木藤從四周蔓延了過來,一條一條沿着八卦的紋路,化成一灘灘血水,流到一口大鍋中。
石三生就淡淡地站在鍋邊,一身明黃朝服,頭上戴着墨玉冠,威風凜凜地主持着這場血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