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我之本來還想勸鄧禹上大學,普通的大專也行,現在找工作首先看的就是文憑。可是鄧禹很聰明,一般的都能自行學會,像上次我教給他的點翠。我花了一年時間學來的東西,被鄧禹兩個禮拜摸到了中心思想。
陳若眼睛亮晶晶的,我以爲她會歡歡喜喜地說同意鄧禹的做法,沒想到她卻隻是咬着嘴唇老半天沒有回話。
“老闆,你又發呆了。”鄧禹倒了杯涼水,與我的杯了碰了碰,一飲而盡,“既然你支持我,那我們就開始籌劃吧。”
我擡起頭,微有些詫異。鄧禹的想法是不錯,可他是孤兒,上哪裏找人投資?
鄧禹笑了笑:“我有820萬。”
“你哪來那麽多錢?”我疑惑了一小會,便反應過來。站起身,繞過桌子,把手伸到鄧禹的衣領裏,摸索了一陣兒,臉上湧上些惱怒,“賣了?”
鄧禹聲音淡淡地,“賣了。”
我臉色越來越陰沉,正待山雨欲來風滿樓時,鄧禹又淡淡地說:“既然他們當初把它留給了我,又把我抛棄了,我爲什麽還要守着他們的東西?”邊說邊看我的反應,“隻是沒想到會值那麽多錢。老闆,你說,他們那時是不是覺得将我抛屍在河裏還不放心,才拿了些重東西來沉水?”
我從牙逢裏擠出幾個字:“有拿古董做沉水工具的麽?”
鄧禹一攤手,撇撇嘴:“也許他們文化低,不知道這是稀世珍寶。”
我被他說得有些啞口,心裏越發生氣。那麽貴重的東西,說賣就賣了,他又不缺錢急用,好歹是他父母留的唯一的東西。
那是一塊血紅鴛鴦鎖扣,縱使我眼睛再笨拙,當初也一眼就看出那不是一件凡品。鄧禹居然給賣了。
“老闆,就一塊破玉佩,我都不心疼你氣個什麽。”鄧禹端起我放在桌上的杯子,伸到與我的肩平齊,“好了,來,喝杯水緩緩。”
正待我猶豫要不要接過來的時候,看到一雙粉色長靴,再往上看,一片粉紅,正是剛才一直沉默的陳若。
我看陳若眼中的憤怒,随即明白了怎麽回事。
從陳若的角度看,我與鄧禹現在的姿勢特别暧昧。我坐着,鄧禹伸手搭着我的肩,頭微低,像是在我耳邊輕語呢喃一樣。明亮的燈光照着身後的千百本圖書,另有古風發簪陪襯,合成一副溫婉的居家照片來。甯和、安靜、溫馨、随意,仿佛本來就應該是這個樣子。
而照片中的兩人卻事不關己的模樣,淡定地各回各位,繼續做自己的事情。——這兩人就是我和鄧禹。
我有些尴尬,隻能同陳若解釋:“陳若,我比鄧禹大六七歲,一直将他視爲親弟弟,你不要想太多了。”
陳若愣了一陣,又笑開了:“哥哥,我們睡覺去吧……”
鄧禹沒回答,隻站起來跟她一起進了卧室。臨走前,陳若轉過身同我道:“姐姐,看書時間長了對眼睛不好哦。”
我點點頭,合上書,對陳若笑:“我過十八歲已經很多年了,成年之後視力的波動不會很大。你們還小,倒是不能常熬夜,還有……那個,注意‘安全’。”
“好呀。”陳若這一次回答的語氣明顯開心多了,臉上兩個酒窩又露了出來,“那我們先去睡了。”
我嗯了一聲,心裏贊歎陳若這小姑娘模樣乖巧,人也算懂事,關鍵還會做飯,要是我是個男孩子,也會喜歡她的。
七鳳,你死心吧,你不會做飯!
第二天,我一起床,就看到鄧禹已經坐在收銀台後面,繼續畫他的房屋設計圖。我心想他們昨晚‘新婚’,那小丫頭肯定累得不行,一定還在睡覺呢吧。
說起來,除開心裏對陳若的那種判斷,我對她,還是蠻喜歡的。
中午,我做好了飯,讓鄧禹喊陳若起來吃,沒想到鄧禹卻道陳若已經走了。并笑着調侃我:“老闆,你确定你真的是位走陰巫靈?難道你沒看出來陳若究竟是什麽?”
我急得一拍大腿,上去給了鄧禹一個爆栗。“好你個鄧禹,居然敢戲弄我。我昨天就覺得她不對勁,你還說不是我想的那樣。”
鄧禹揉着頭,委屈道:“我哪裏知道你不是想歪了啊。”
我白了他幾眼,心道我還真是往歪了想的。好丢臉。
鄧禹道:“她是我以前的朋友,不過死了好些年了。昨天她來看我,我看你這段日子過得挺郁悶的,就一時興起開了個玩笑。”頓了頓,湊到我耳邊道,“老闆你放心,有我在,不會讓誰傷害你的。”
“無聊!”我瞪着鄧禹,心裏惦記着石三生和楚臣,就沒有再跟他啰嗦,收拾了下就回了家。
回家我把陳若這事跟石三生一講,石三生立即要跟我回店裏再看看,說出現喜靈這事不是樁小事。弄不好,會出人命。鄧禹有危險,哪怕他已經是個術士了。
我仔細想了想這個問題,覺得倒不如石三生有說得那麽嚴重。因爲喜靈要帶人走的話,首先是要把那人給感動了,然後自動跟着走。
目前爲止,我對這些事已經七七八八有個概念。以前就常聽外婆講享靈人團口的故事,也見過外婆與媽媽處理一些法事。不過我所知道的,都是被外人插手過的。那個被喜靈纏住的人,自身有沒有被喜靈感動我不知道,不過我想,若一個人知道自己被鬼魂瞧上了,第一個念頭肯定是恐慌和害怕吧。
遇到喜靈,對于普通人來說,是直接關乎生死的事兒,就算那個人本身不害怕,他的家人也不會允許他跟一個鬼結婚吧?再說,雖然現在的人都說世上沒鬼,但是隻要一提到與鬼有關的話題,哪一個不是被吓得半死?有與沒有,隻是看有沒有關系到自己罷了。
石三生又提了要說去見一見那個喜靈,我就覺得很奇怪,他平常比我還不愛管閑事,今天怎麽突然這麽關心起鄧禹來了?
“小靈,能接觸你身體的喜靈,并不是一般的喜靈,至少得有上千年的修爲。”石三生解釋。
我驚詫地道:“不會吧?鄧禹才十七八歲,他是說陳若死了很多年,但也不會超過十幾年啊。”
“我倒是疏忽了。”石三生搖頭:“你的這個員工,怕是不簡單。”
我将楚臣交給了媽媽,大半夜的,跟石三生偷偷溜回了店裏。
鄧禹還在畫設計圖,一個人孤零零地坐在店裏,低着頭,看起來孤獨無依。
我心裏一酸,如果他隻是個普通家庭的孩子,現在怕是正宅在家裏坐在電腦上大砍遊戲,或者是約上三五個人,到風景區去玩cos。
對于石三生的懷疑,我覺得沒有必要,所以他堅持要進去探一探的時候,我選擇了躲在店外。
我看石三生緩緩走進店裏,周圍的空氣似乎一下子就冷了下來。
鄧禹擡起頭,沒了昔日的羞澀模樣,隻安靜地道:“看來你對她,已經刻進骨血裏了。”
石三生的聲音更是陰冷:“你是故意的?”
接着是好半天沒有聽到動靜,不知道是他們說話,還是說的聲音太小我聽不到。
過了五分鍾,石三生拿着我的一件舊衣服走了過來。
我拿起那件衣服,問:“這是……”
石三生撫了撫我的頭發,帶些責怪:“以後莫要再随意丢棄衣物了。”說着拉過我的手,“還有指甲、頭發、眼淚。有些術士會根據人的毛發,再仿一個人出來,萬一碰到,有被替代的危險。”
我大驚失色:“鄧禹用我的衣服做了一個陳若出來?可我們長得并不像啊。”
“不是他做的。”石三生拿出車鑰匙,點火發動,“他的心并不壞。”
聽到石三生說鄧禹不是壞人,我狠狠松了口氣,慶幸自己沒有看走眼。
回到家,我找了個筆記本,開始把我經曆的這些一點一滴地記錄了下來。從喜靈開始……
喜靈,一種對陽世的人有着強烈愛意的魂鬼。它們一般對人造不成太直接的傷害,隻會将那人的情緒擴大化。
大家有沒有突然莫名其妙心酸的感覺?難過?想哭?想逃離周圍的一切?如果你真哭了,便有了不想活了的沖動。但是如果你強壓住了,便會發現,并沒有發現什麽事情讓你如此傷心難過的。可萬一控制不了,哭了,難受了,存了不想活的念頭,很容易做出傻事來。
這也就是爲什麽我們看見有些人明明生活得很好,卻常常有自殺的念頭。
遇到喜靈,運氣好些的,能請通靈的人給解決了,那樣皆大歡喜。運氣不好的,一生都會被那種喜靈跟着,隻等你時運一低、五火一低、情緒一低,嗚呼哀哉了不說,連自己已經去了都不清楚,也許還以爲正好端端地活着,遇到了緣分,尋到了良配。
之前我就說過了,人有陽壽,魂魄有陰壽,等喜靈的陰壽一到,佳人“香消玉殒”了,你又要傷心難過好一陣子。并很容易沉迷在其中,不能自拔。聽不進旁人的勸,也再也找不到能帶給你愛的‘人’。
到時候,你會想要出家,想抛棄紅塵的一切,從此毫無眷念。
但是時隔多年,當你回想起那段‘感情’的時候,你又并不感覺有多麽的驚天動地、刻骨銘心。
我到現在也想不明白陳若的事,到底是怎麽一回事。關于鄧禹,關于碧真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