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殿道:“我隻知道到目前爲止,隻有我大哥一個人順利走出來過。”
“那我自認是不能跟他相提并論的。呵呵……”我的意思是石三生是堂堂陰司一殿,而我隻是個普通人,肯定過不了輪生輪,所以不願意一個人進去。我眼巴巴地望着石三生,期待他表态。
“小靈,”石三生将他的長劍幻出,交到我的手中,“每個人的一生,都有許多磨難。個中苦楚,隻有自己嘗過之後才會懂得。這就是生的代價。我能替你解決的事情自然替你解決,但有些路隻能你自己去走完。你明白嗎?”我點頭,石三生又道,“你隻有一次出轉生輪的機會,若不然,将會永遠被困在裏面。不過,這固然危險,但比起人界大難,世間萬千生靈性命,亦不……”
“你放心,景蟲是我放出來的,後果本來就應該由我來承擔。”我揉了揉鼻子,搶答道。
其實,我不讓石三生說完那句話,隻是出于私心。因爲被自己在意的人毫不留情地送入危境,着實不是件好受的事情。哪怕他是爲了我好。
世上每一個女孩子都希望有人來呵護,我也不例外。
可照石三生的意思,便是希望我快速地成長起來,不再是一個隻知道躲在他人身後的弱者。他要把我造就得更堅強一些,堅強到足以在他離開之後,也能很好地保護楚臣,保護媽媽,将享靈人一脈延續下去。再者,因爲媽媽之前就預言過,我的人生将會有一次大劫。我想石三生應該也是知道的,所以才會将我一次次地置于危險之地,又一次次在我快要頂不住的時候救我。
他的目的很簡單,他隻是想我變強大。
“要是我真的出不來怎麽辦?”我問。
石三生将我的一縷頭發拿到手中把玩,眼中眷念無限,後淡淡道:“那我陪你一同進去。”說完就直接抱着我飛身而下。
中間落了差不多有十多秒的時間,才到洞底,可見此洞頗深。
我們一落地,就聽頭頂轟轟轟地,像是一塊石頭磨在另一塊石頭之上。我擡頭,發現進來時的洞穴在慢慢縮小。
二殿在上面急道:“大哥,你要是再進輪生輪,恐怕就再也回不來了。”
“無妨。”石三生擡頭,将目光亦放遠到茫茫月空,“其實有時候我想,若能在這裏一直生活下去,未免不是件好事。”
“那我們呢?努力這麽多年,你不管我們這幫兄弟了?”
石三生道:“天命不可違。”
“那随你便。”二殿的聲音突然變得有些冷漠,“我隻是不想你被這個女人誤了契機。這個給你……”
我擡頭看時,發現頂上月光正亮,比月亮更閃的是二殿漸行漸近的長生。在與我頭頂十來厘米的距離時,被石三生一把接住。
頭頂咔地一聲,洞穴徹底合攏了。
二殿在外面怒道:“我隻在這裏守你們到天明,屆時若你們還未出來,我就去上海先把那鬼嬰吃了,然後再去找九殿和時銘報仇。”
我大吼:“二殿,你要是敢動楚臣一根汗毛,我踏平你陰司鬼域,殺光你所有親信陰兵!”轉頭對石三生帶着撒嬌的意味道,“你會助我的對不對?”
石三生輕輕嗯了一聲。
二殿的聲音從上頭悠悠傳來:“你們談情說愛能分個場地麽?”說着漸漸沒了聲音。
我感覺到自己的腰上一直搭着石三生的手,并且腳下的泥一直在往下陷。我們便順着泥土的動作,一路下滑。洞壁一米方圓,間或能看見一兩朵血紅色的小花一閃而過。
我知道我們要進入轉生輪了。不知道那到底是個什麽樣的地方?
途中,我問石三生:“你剛跟二殿打什麽啞謎呢?什麽天命?什麽契機?”
石三生的聲音在我身邊來,淡淡的呼吸令我的耳根泛紅,他淡笑道:“小靈,你聽說過平行世界嗎?”
“就是互相平行的兩個宇宙,既不重合,也不相交。”
“不錯。從某一個宇宙中分離出來,與原宇宙平行存在着的既相似又永不相見的一個宇宙。在這些不同的宇宙空間裏,事物的發展會有諸多不同的結果。也許這裏已經解決的事情,在那一端,卻在生生不息地演繹着。”
“你要給我上一課量子學?”
石三生笑着搖頭:“用民間解釋這一定論,便是被鬼蒙了雙眼。”
“哦?我好像有些明白了。就好比我們經常找一樣東西,卻找來找去都找不到,結果在不經意間,卻發現那東西就在眼皮底下?”我想起了以前有次找身份證,明明記得在放在一個小抽屜裏的,卻無論如何也找不着,抽屜翻了不下十遍。後來無奈,隻得補辦了一張,再後來在抽屜裏發現了舊的那張。當時我有問過家人,都說沒拿過。而且我的房間的東西,也很少有人來動。我那時沒多想,隻以爲自己神經大條了。
石三生輕輕嗯了一聲,算是同意了我的解說。
我又問:“那你爲什麽要通過轉生輪入人間呢?像二殿他們那樣上來不也挺好?”
“爲了找一個人。”石三生答道。
不知怎地,我突然就想起了洛妃。就道:“難道你是爲了尋找洛妃?她曾被關在轉生輪中過?!”
石三生神色遲緩:“大唐時期我初識她,卻因此連累她被族人視爲妖物,關押轉生輪中,處以火刑。”
我聽了,心竟有些微痛。不知是被石三生語調中的心疼刺痛,還是聽到洛妃被處以火刑而心疼。
原來,原來石三生第一次穿轉生輪,是爲了尋找洛妃。可他沒找到他想找的人,卻找到了我這個後世。卻又因爲我的愚蠢,負了一身的傷。緻使如今靈力不足,隻能依靠人類的巫術修煉。
我抓住石三生的手:“對不起……”
石三生摸了摸我的頭發:“此事在你心中已有了眉目,亦無需我多說,日後莫要再提了罷。”
我信誓旦旦:“嗯。我們如今該好好考慮如何制住景蟲,以免人間遭禍。”
說話間,我們落地,穿過一片濃霧,眼前出現了一條鄉間小路。路的兩邊是灰白的莊稼苗,路中間還有平地的野草,像地盤根植物。天空沒有雲,遼遠空曠,一片灰茫茫。無風無鳥,也沒有蝴蝶和蜜蜂。
放眼整個世界,像是在一片山谷之中挖出來的一小塊平地。隻是這塊平地上沒有一點色彩,全是悲憫的灰色。甚至連濃黑或純白都看不到蹤迹。
石三生牽着我,走在一米來寬的道上,兩人都沒有說話。我隻覺得胸口有些沉悶和壓抑。原來這就是轉生輪中的景象,還真是混沌得讓人想要快快逃離。
如此走了大約一刻鍾,我遠遠看到前面有一個老式的水車,隐約還能聽到有水流在水車上翻落的嘩嘩聲。待近,隻見水車下站着一個女人。全身穿着雪白的古代服裝,頭發很長,背對着我們。
在這個轉生輪的世界裏,眼前這人是唯一一個有着明确彩色的。哪怕僅僅隻是一身的白。
我下意識地捏緊了石三生的手,感覺到他掌心傳來的溫度,心裏便也跟着溫暖了起來。“她是誰啊?怎麽會在這裏?”我問。
石三生沒有說話,隻帶着我繞過水車,走到另一方,去看那名白衣女子。可我見到的卻還是她的背後。我感覺奇怪,她不會是活的吧?她随着我們的步子,也跟着轉動了身體?于是又跑到原先的地方去看,結果看到的還是背影。我一下就反應過來了。
我半抱着石三生的胳膊,顫聲道:“快……快看,她兩邊都是背面。”
石三生嘴角彎了彎,擡起右手,祭出一道符文,化成一陣風,将白衣女子的頭發吹開,底下立即顯現出一張蒼白的小臉。
風起不過一瞬間,可我還是瞧清楚了,白衣女并不是兩邊都是背面,她有臉,隻是略長得普通些罷了。便直怪剛才自己吓自己,大驚小怪。
“小靈,她便是轉生輪孕育的第一個生命。”石三生道,“上回我來,她還隻是一道殘影。”
上回?那都是一千多年前了好麽?我心裏直翻白眼。
對于他們陰司殿主來說,百年也不過彈指一瞬間,可對于我們人來說,那就是一輩子。也許,我的出現,在石三生無限的生命中,也僅僅隻是一個眨眼,但于我來講,那就是一生的遇見啊。
石三生繼續道:“待她睜眼醒來,三界将面臨一場重大變故。”
我問:“那她什麽時候醒來?”
“或許下一個千年,也或許……”石三生頓了頓,“明年你生日那天。”
我算了算,便道:“那不就是2015年9月9日?”我打量着白衣女子,怎麽看,也不過隻是一個普通人罷了,怎麽會有那麽大的力量?能影響整個人類?“轉生輪爲什麽要生她出來來毀滅世界?”
“天命隻言變故,并未指破壞。”石三生拉過我的手,繼續向前走去,沒有将目光再多留片刻。
我的心開始莫名替那場變革擔心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