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狐狸沉默了一會兒,道:勉爲其難吧。
罐子裏的那團黑氣一絲絲升騰而起,順着我的指尖向上盤旋,最後一下鑽入我手腕的一串茶晶手钏裏面。
小狐狸一鑽進去,我立即就感覺到了一種很疲憊的感覺,很累,仿佛萬古滄桑、大地不複存在一樣。
“主人,我剛剛已經喝下你的第一滴血了,你便是我的主人了。你的靈力真是強大。你現在可有感應到我身子的虛弱了麽?”
原來這疲憊怪異之感是小狐狸傳給我的。真沒想到,它的元靈脆弱到了這個地步。都怪我。
“小狐狸,那我每天用一滴血養你,你應該很快就能痊愈的。”
“我叫九尾。”
“好的,九尾。我是諸靈爻。”
最後一句話被我不小心說了出來,七鳳一聽,一個鯉魚打挺,從床上翻身坐起:“小豬,你跟誰說話呢?誰是九尾?”
“哦哦,沒什麽,我自言自語說着玩兒的。”
我怕說出來這罐子裏的神财爺已經被我撈了出來,七鳳她以後等不到錢了,會找我的麻煩。
這麽典型的财迷,你們猜她會不會跟我拼命?
正說着話,院子裏傳來一陣哄笑。我和七鳳走出去的時候,隻看見鄧禹、安晨還二殿笑得合不攏嘴,隻有那石三生抱着楚臣迎風立在那裏,爺倆兒神色一個樣兒,都木着張臉,但是石三生的臉明顯微微泛紅。見我和七鳳來了,就轉身走了。路過我身邊時,步子短短停頓了一秒。我看到他眉頭緊鎖,甚至能感覺到他目光中漣漪輕蕩,然後臉色愈加紅潤了。
發生什麽事了?連一向石頭臉的他都變得富有色彩了?
“喂……你們說什麽呢?不許欺負他們。”我走過去,首先白了安晨一眼,正瞧見他眼中得意洋洋。
這家夥平常最是不老實,常常耍些小心思,把自己的快樂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而且托了不能找女朋友的福,他已練就了一張能說破佛主三千刹那的嘴。能哄得女孩子一愣一愣然後誓死跟他的時候,他又能以各種理由将‘拒絕’這個詞發揮得淋漓盡緻。典型的得了便宜還賣乖。
鄧禹畢竟年齡小,跟着這幾個‘叔叔’輩兒的,難免有些害羞,隻微笑着站在一旁望着我,臉上潮紅。
二殿的表情就太誇張了。本來就像個嬌滴滴的小女生,現在扶着院牆笑得花枝亂顫,簡直讓我看了都忍不住心動。
七鳳倒是利索,直接上去給了安晨腦袋一個爆栗:“笑你妹啊。你們聊什麽呢?把人家兩父子都鬧成這樣了,你們還笑……你看楚臣都快哭了。”
安晨被七鳳打了也不當回事兒,笑道:“回财迷七大人,屬下就問了一個問題。”
我道:“什麽問題?”
有什麽問題還能難倒石三生的?人家可是陰司一殿主。雖然現在手頭上的陰兵虎符沒有了,職權也無半點,算是個落魄殿主,可是人家氣勢在這裏的好不好,人家還詭道玄術樣樣皆能,你安晨會個什麽?隻會三腳貓功夫和泡妞罷了。
咦?我什麽時候開始替石三生打打抱不平了?我搖了搖頭,甩掉腦中石三生的連篇好話。
安晨伸出右手,将食指和中指輪圓,朝我的眉心輕輕彈了一下:“我們不過是在說,石三生不喜歡你而已。”
“啊?”我一聽,立馬愣住了。
七鳳也“啊”了一聲,在我發愣的時候道:“不會吧?我看楚臣他爸挺在意我們家小豬的啊。”
二殿道:“那是爲了她體内的靈骨。”
鄧禹見我走神,打起了圓場:“其實……我覺得大哥,已經對老闆日久生情了。老闆做的簪子那麽好看,将來肯定是位心靈手巧的賢内助。”
“噗……賢内助?哈哈哈哈……”安晨聞言立笑了,“她除了會做簪子以外,還會什麽?”
七鳳也笑了,沒有說話。二殿扶着牆,笑起來就沒停過。
“老闆……老闆還會做漢服。”鄧禹替我說好話。
安晨道:“就她身上穿的這種?”說着就到我身邊轉了幾圈,上下打量,“就這種灰不灰白不白的長裙子?還有這上身像洗過了幾千次的粉色棉麻?這腳上……腳上的繡花布鞋?”頓了頓,像個說書人一樣道開了,“文不文古不古,既不時尚,又不居家,生了孩子不會帶,開了店不懂經營。連喜歡一個人都像縮頭烏龜一樣不敢承認,你們說,她奇葩不奇葩?”
我滿臉黑線,正準備修理他的時候,他又道:“這樣的‘奇’女子,也隻有我安公子有福消受得了了。”
七鳳踢了他一腳,吼道:“你得了吧你,就你這小樣,人小豬不定看得上你。”
“我也是一表人才,風流倜傥,追我的女孩從松江排到浦東去了。要不是我看小豬平常有些小聰明,人又有些小善良,我才……”
二殿突然插了句話:“啊?原來安晨這麽多人喜歡啊?”說着就不笑了,一瞬間整個人都像霜打了的茄子一樣。
安晨正跟七鳳聊得火熱,根本沒聽到二殿說了什麽。我聽是聽到了,可是沒明白這話中的含義,現在更加讓我關心的是,石三生對我的感覺如何?
“裝,你繼續裝。”七鳳指着安晨的鼻子,“你當初不是看我倆都長得跟朵花兒似的,會主動過來親近?”
“哎喲我去……沒見過這麽自賣自誇的人,還說自己長得跟朵花兒似的,哪種花兒啊?油菜花?”
“你别跑,小豬,關門!”七鳳雙手插腰,“放小黑……”
我被七鳳逗笑了,全倒不是她那搞笑的動作,而是她提到了小黑。哈哈……二殿!
鄧禹撓了撓頭,跟我打了聲招呼就回了屋裏。
二殿對着手指,低頭看着地上發呆,不知道在幹嘛。
我見七鳳和安晨已經追逐着跑了出去,也揉了揉鼻子,準備回屋醞釀一下該怎麽跟石三生攤牌。探探他的口風,問問他願意不願意留在陽世當楚臣的爸爸。
“站住,别跑……”
正當我轉身欲走,院子外來七鳳的聲音。
接着是安晨的:“小子,你給爺站住,還跑,我……哎喲……”
幾聲悶聲之後,安晨哀嚎了幾下,我就看見安晨和七鳳直接被從院子外面甩過院牆,摔倒在我的腳邊。
那越過院牆時的兩道優美弧線,可顯示出院外之人的手勁之大,可看到安晨和七鳳在我還沒碰到他們的身體的時候就站了起來,說明那人的力道使用得恰到好處。
真是練家子中的練家子。
我把七鳳拉到身後,二殿也迅速地安晨護了起來。
我們等着院外之人的挑釁,那端卻沒了聲響。靜靜等了十多秒,未見其人先聞其聲:“諸靈爻,你丫有膽量就給老子出來。”
奇怪,是找我的?
我愣了愣,準備走出去,一隻手從後面扶上了我的肩,我回頭一看,是石三生。他輕輕朝我搖了搖頭,示意我不要輕舉妄動。
院外那人又說話了,飛揚跋扈:“别以爲你們一家人都是神棍,在屋外安置個‘鬼打牆’老子就怕了你了,有本事出來跟爺單打獨鬥啊……”
我嘴張得雞蛋那麽大。原來我們家被人下了結界,外人不能進,應該是石三生或二殿施的法。
嗯?可我什麽時候得罪過院外這号霸氣人物?
那人見我們沒人回他,更加嚣張了:“小小年紀風情萬種,讀大學就生了個私生子,至今沒找到親爹,還整天打扮得跟個墳墓裏爬出來的千年死人一樣。”說到這裏,聽到院外一陣哄笑,然後還有隔壁鄰居的竊竊私語。
那人繼續道:“大夥兒都來憑憑理。我姐夫租給她一房子,本就是看一個單親媽媽,可憐……房租降了又降。她可倒好,恩将仇報,不租那房子了就不租了呗,還不知哪裏學來的巫術,在房子裏放了小人詛咒,使那房子至今租不出去。”
此處還隐約聽到了隔壁王阿姨的問話:“大兄弟,你是不是找錯人了啊?這秦大姐家的閨女可是出了名的心善。有一回我風濕犯了,老伴又剛巧不在,那丫頭背着我走了好幾裏地呢。”
“是啊。”又一阿姨幫襯着,“我兒子兒媳長年都在國外,老伴又死得早,是這丫頭隔三差五的陪我叨叨,替我種菜澆花,怎麽會做出這麽缺德的事出來呢?”
“大姐,她心善?她色誘我姐夫不成,居然還殺了他啊。姐夫啊……你死得好慘呐……”那人說哭就哭,瞬間号啕起來,邊哭還邊說,“我看她們全家都不是好東西,表面一套,背地一套,簡直壞到骨子裏去了。那有娘生沒爹疼的野孩子也一樣,我從前見那野孩子就看出他是克父克母的命……我可憐的姐姐姐夫啊……”
此話一出,院外頓時炸開了鍋。我一聽到那人說楚臣是野孩子,立馬淡定不了了,剛準備沖出去教訓他,石三生卻先我一步。
我跟在石三生身後,不用看就知道他此刻臉沉得像塊千年寒冰。
院牆根處站着二三十個年輕人,個個面無神色,安靜得猶如紙剪出來的一樣。一個胡須很濃密卻光頭發的男人站在離我最近的地方,正跟石三生對視着。
石三生冷聲道:“剛才是你在說話?”
我現在才感覺,石三生身上那種天生刻在骨子裏的皇家氣勢,足以讓随便一個普通人吓破膽。
他動怒了!後果很嚴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