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都記起來了？”石三生眼中欣喜。

“聞蘭香……跳花牆，”我道：“繡件錦衣贈君郎。君郎守我一百歲……”

“我随三軍……”

“過天江。”

石三生的手握着拳，“洛妃，你終于憶起前世了。”

我冷哼一聲：“你是假的。是假的！”看到他臉上的歡喜一瞬間凝固，我有些小心疼，但是一想到他居然背着我跟别的女人有過誓約，就算也許是我的前世，我心裏就是很不爽。惡狠狠地道，“我知道你們的身份，哪怕你們是幽冥殿主，上了陽世，也隻能借住他人的身體，及不上我靈力十分之一。不然爲什麽昨晚你們沒有直接動手，而是找了些屍體來吓我？還逼着我走陰，目的肯定不隻是爲了喚醒我體内的石骨之靈吧？在我沒有動手之前，趕緊離開。”

我說這話其實是唬他的，沒想到還真被我蒙對了，并且效果頗好。

“嗯……那事的确是衆殿主聯手而做。你如果碰上八殿主，放過他可好？”

“求情也沒用。讓我再看到你們爲了一已私利，跑到人間來害人，我見一次殺一次。還不快走？”我割破指尖，讓血滴出來，畫了道符，眼露兇光，“如果再不走，我不會手下留情的。”

“如此，那便動手吧。”石三生仔細盯了我半晌，目光灼灼，“指尖血符可使陰司魂魄重傷，重歸陰司，百年不得入陽世。”

我與他對視了半天，歎了口氣，還是敗下陣來，散去了血符。

“即使我是假的，你也下不了手。”石三生雙眼微眯，似笑非笑，摸了摸我的頭發，“小靈，心太善，未必是件好事。”

我噗呲一笑，輕輕打開他的手，老是這樣揉我的頭，搞得我像個小孩子一樣。走出兩三步遠，臨進門的一刻，我回頭問：“喂，石三生，你是鬼，我是人，你當真以爲我不敢殺你？”

石三生眉頭輕鎖，安靜地朝我微笑，并沒有回答我的話。

他知道我不會殺他，我也明白他不會傷害我。就像是一種默契，并不需要言明，隻要我們還在一起就好。

美美地睡了一覺，我醒來的時候已經下午兩三點多鍾了。走出招待所，卻一個人也沒有瞧見，就連昨天那個兇巴巴的老闆娘都不見了，隻有石三生在門口等着我。

“這裏的人呢？都到哪裏去了？”我問。

招待所兩邊是些小餐館，這鎮子雖小，可工廠超多，所以我昨天看到好多人來吃飯的，今天卻一個都沒有看到。

石三生一指電視塔的方向，道：“全部集中在那裏，我帶你去，再晚來不及了。”

“這麽着急，幹嘛不早點叫醒我？”我跟着石三生走。他大步流星，我卻要小跑才能跟上。

“我想讓你多睡會兒。”

“……”

隔老遠就看到電視塔下有一大群人，那些人有的是一副農民工的打扮，有的則西服革履，路兩邊停放着許多小車。

“他們在看什麽東西？”我問石三生。

石三生回道：“石中魚。”

說着話，我就被石三生帶到了人群的最前面。我很奇怪爲什麽他在這裏的待遇會這麽高，看個熱鬧都有人讓行。但是當我看到眼前的情景時，就立馬忘記了其他。

這是一塊很大的石頭，大概有籃球的兩個那麽大，通體溫潤透白，從整體造型和顔色上來看，很像羊脂玉。但是我知道，蘇州車莊鎮不是出玉石的地方。

尤其令人驚歎的是，在這塊白石的裏面，是一個空心，裏面有水在蕩，隐約還能看到一條小紅魚在遊動。

這就是石中魚！

“聽說有塊石頭裏面長了條魚，我跟你說哦，那可是神魚咧，車莊鎮要出大官咯……我老邵活這麽大歲數，頭一回碰着這麽稀罕的東西咧。”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漢子，操着一口四川話說開了，“快快，老三，我們趁着車鎮長還沒有來，趕緊多瞄得幾眼，日後都莫得看咯。”

又一個四川口音的男音答道：“說地是哦，看看切……”

然後就看見兩個灰頭土臉的民工硬擠進了人群的前面，站到我旁邊來。

“老三，快看快看，還真滴有條魚咧。”

“邵大哥，這石頭怎麽這麽白咯？”

“你不懂。神魚住的地方當然是仙石啊，你看這石頭還往外冒仙氣兒呢。聽說吃了這魚能長生不老咧。”

“真滴咧？”叫老三的漢子咽了口口水，“邵大哥，你說要是我們能吃上一口，死也值咯……”

那中年漢子邵大哥一拍老三的頭，罵道：“你個瓜娃子，這魚就是叫人不死滴，你吃一口就死了，爲啥子還要吃它嘛？”

老三嘿嘿笑了幾聲，沒有回話，隻是雙眼盯着石中魚不放。

在這個時間段時，先後又擠進來幾個人，男的壯實，女的剽悍，要不然也擠不到前面來不是。

他們一進來，也跟之前那對四川人一樣，指着石中魚大話神魚，說能吃了就能永保青春長生不老。

然後有一位二十出頭的小夥子站了出來，慢條斯理地道：“大家不在驚慌，關于石中魚食之能長生之說，實在是子虛烏有。”說着擡了擡鼻梁上的眼鏡，“石中魚隻是在火山噴發的過程中，大量的岩漿流入冰涼的海水，在瞬間凝結爲固體。也就是玄武岩。這種玄武岩在凝固的過程中受到周圍洋流，或是溫度的影響，形成碗狀結構，沉于海底。在下一次的地質變化中，恰好有一條魚從上面遊過，動遭到第二波岩漿的封閉，就像兩個碗相扣，就形成了石中魚。”

“羅娃子，你不要多讀了幾年書就來唬你邵叔，”那邵大哥重重拍了一下小夥子的頭，指着那石中魚，“車莊鎮幾時有噴過火山麽？”

小夥子明顯一愣，然後很不情願地搖搖頭。

邵大哥又問，“那車莊鎮有海麽？”

小夥子不得已，又輕輕搖了搖頭。

那邵大哥立馬來勁了，粗聲道：“這不就結了，你個瓜娃子。車莊鎮一沒火山二沒海洋，你跟我扯個啥子岩啊碗的。”然後蹲下來目光直直盯着那尾小紅魚，“這就是一條神仙魚！”

小夥子還在一旁辯解，可根本入不了邵大哥和老三之人的耳，反倒遭到了一次口水噴。

“讓開讓開……都讓開……”幾個很有威懾性的聲音由遠及近，轉眼到了我的耳邊，其中一個朗朗男聲，“警察來了都不害怕啊？啊？你們這些人膽子都肥了，不好好在廠子裏上班，跑這裏來看什麽石頭？”

聞着話音我就看到了一隊穿着制服的警察大步跨了過來，人高馬大的，邊走邊用手撥拉掉兩邊看熱鬧的人。見到自己不小心碰到了一位老闆似的人，就連忙笑笑，繼續驅趕其他的農民工去了。

剛才還滿滿一堆的人，一下子就隻剩下我、石三生，還有三個領導級的人物，然後就是一二十個威風凜凜的警察同志。那羅娃子死活不肯走，被邵大哥和老三硬拉走了。

有一個警察想來趕我，被石三生看了一眼，手伸在半空中不敢繼續抓我，卻不死心就這樣縮回去。猶豫了半晌，那人求助地看了看一旁的一個領導：“張總，您看，這……”

那張總連連擺手：“瞎搞什麽，這是我們市裏來的領導。”

警察同志聞言，立馬退了下去。

我詫異地望着石三生，見石三生嘴巴沒動，聲音卻傳到了我的耳朵裏：“我們的思想可以控制他人的意念，你也可以。隻要你心神凝合，然後告訴他你想說的話就可以了。”

我盯着石三生，仔細地探索他的感知，然後進入他的内心世界，沒想到聽到一個聲音在輕語：“她到底是誰？會是她麽？”一聽到這聲音我就知道自己剛才探到了石三生的心聲，心裏立馬不好受起來。他對我這麽好，以及他的出現，難道僅僅隻是爲了另外一個女子？那女子到底是不是我的前世？就算是我的前世我也不能忍受。前世與我，完全是兩個不相幹的存在。

“喂，我就是我，我是諸靈爻，誰的替代都不是。”我也把我的話伸進石三生的意識裏面。

順帶白了石三生一眼，然後就聽到那三個領導圍着石中魚就地讨論了起來，左右是些“怎麽憑空出現呢？”“誰搞的鬼？”“報告書記了麽？”“什麽？已經通過檢測了，這個是真的？”

其中令我有些疑惑的一句話是：“車鎮長怎麽還不來？他怎麽管事的？”

一個領導就道：“昨晚老車給我留了幾個數字，說要是他不見了，就讓我把數字交給他愛人。”

“那還不趕快交！這魚古怪得很，他平常跟那些神棍有些交情，先弄過來給瞧一瞧。”

“早交了，就是還沒有等到答複。”說着，那人電話就響了，他一接完，立馬就道，“密碼破了，隻有一張照片，你看……”

“什麽照片……”

接着幾個人就一起湊過去瞧了半天，然後又一起回過頭來盯着我和石三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