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錯。看樣子你并不像我想象中的那樣無能。這些屍體的背後确是有人在操控。”黑衣服女生雙手托起胸前的那隻紅掌印,引向半空中,口中念動咒語,将方圓幾米的屍體一下化爲腐水,然後同我道,“起屍的前兆是屍體面部膨脹,皮膚呈紫黑色,毛發上豎,身上起大大小小的水泡,然後跳着行走。”
我莫名興奮,插嘴:“就是電視上演的僵屍那樣咯?”
“嗯。”黑衣服女生道,“起屍分爲五種,第一‘膚起’,第二‘肉起’,這兩種是皮或肉起的作用。第三種叫‘血起’,是由血所爲。第四種是‘骨起’。這前四種的起屍比較容易對付,隻需要用利器傷其皮肉骨血,讓血液流到外面,就不會再有危險。最可怕的第五種……”
我一愣,看她挺厲害的樣子,連她都說可怕的話……忍不住小聲問道:“難道我們遇到的,正是第五種?”
“尋常的起屍不能說話、不會彎腰,也不能轉身,更别提轉動眼珠子或是大笑了。你剛還聽到它們說話了對不對?不過我把它們的舌頭都割了,它們講話的聲音實在太難聽了。”黑衣女生不緊不慢地道,“這些要麽是‘痣起’,要麽是被人下了一種藥。”
“‘痣起’?”
“‘痣起’就是讓它變成起屍的原因,是他身體某一個部位的痣。我們要找到那顆痣,将之去除,屍體自然對我們構不成威脅了。”
我大驚。
在一個活人身上找一顆小小的痣都難,更何況是已經爛成這樣的屍體身上?開什麽玩笑。
黑衣服女生走到我面前,一挑眉:“你看後面。”
我連忙轉身,正迎來一具很‘新鮮’的屍體。那屍體眼睛賊溜溜地轉過,一把将我摟住。我立即就感覺換不過氣來了,眼冒金星,渾身冰冷。那屍氣從我的四肢百骸往身體裏滲透,血液都快要凝固了。
然而才過幾秒,那屍體一聲尖叫仰面倒在了地上,直挺挺的。一條腿蜷曲起來,不停地痙攣,看上去挺痛苦的。過了幾秒鍾,屍體開始一點一點往外冒血水,一滴一滴,滲到土裏。最後屍體徹底化成了一汪血水,跟泥土合二爲一。
就在這屍體消失的瞬間,四周霎時陰風陣陣,響起了一聲聲尖嘯。剛才那些還未來得及清理的起屍快速地四處散去,應該是回到了自己的墳墓裏面。緊接着,有無數黑影升騰上了半空中,飛速轉動,向我們的方向而來。
“哈哈……太好了,想不到區區一介巫醫,居然還能趕屍。”黑衣服女生走到我跟前,一拍我的肩膀,“别抖了,今晚我們死不了了。你的靈力這麽強大,隻是不太會使用而已。哼……想不到還真是藥物起屍,肯定是七殿安排的。”
藥物起屍其實不僅在中國發生過,早在中美洲和南美洲也出現過這種類似的法術。當地的術士想利用已去逝的人幹活,就将人體最後一縷殘魂鎖在體内,用一種能麻醉神經的藥物浸泡屍體,形成起屍。這種屍體甚至能像活人一樣,跟家人交談。隻是一旦被碰到,就會渾身潰爛而亡。
我剛才觸碰過屍體,伸手摸了摸,并沒有覺得皮膚有其他的症狀,隻是覺得有一些些癢。石三生在幫我去石骨惡靈的時候,用一種藥水泡過我的身體,會不會是那種藥物對起屍有免疫?
看了看手機,離十二點隻差十多分鍾了,看樣子,今晚是到不了蘇州北站了。
“嗨~我剛才打起屍打得累了,空中這些幽靈就交給你了哈。我先睡一會兒,你辦完事了記得叫我。”黑衣服女生打了個哈欠,就地坐了下來,“如果你能在五分鍾之内解決完它們,我就有辦法讓你在五分鍾之内到達北站。”
“真的?”我不由疑惑。從這裏到目的地,少說也有半個小時吧。還不說那玲玲姐不知道把車開到了鄉下的哪個村子。
回答我的,卻是那黑衣女生的鼾聲。我輕笑着想多文靜的一個女生,居然睡在墳地,而且還打鼾。
對付屍體我不在行,但是對于這些魂魄,我根本沒放在眼裏。直接祭出了指尖血,畫了一往枉殺符文,瞬間散了它們的道行。估計連投胎的機會都沒有了,誰叫你們先攻擊我的。
我輕輕推醒了黑衣女生:“女俠,醒醒,快告訴我怎麽到蘇州去……”
黑衣女生清醒得很快,又打了個哈欠,朝我懶洋洋地道:“太白、中封、三陰交各以針入兩厘,印堂一針半厘,靈血三滴,引入百彙,可魂魄離體軀随靈動。”說完又熟睡了。
我琢磨了一下這個方法,大約可行。可是沒有針啊……正在想,那女生又遞我一根銀針。我頓時覺得感激,不由從頭上拿下一支發簪,送給她,以作交換。
這支簪子是步步驚心裏很火的白玉木蘭簪,簡單大方,平常戴着也無妨。即使有很多人不喜歡古風的東西,但是哪有女生不愛美的道理。
她遲疑了幾秒,把簪子拿在手裏,不耐煩地道:“我是個男的。”
我幹笑幾聲,走路要緊,也不跟她客套了。哦,不對,是他!
接過銀針,試了試那幾個穴道,果然感覺體内有一些東西被剝離出來,然後整個人好像沉浸在水裏,舒服得骨頭都快要融化了。一道白光閃過,待我睜眼,正看見蘇州北站的站牌。
就這樣?太神奇了!不愧是術士。
這時已是子夜,車站裏面卻仍舊人頭攢動,我站在大門邊,一個一個打量走出來的行人。
這裏有兩個門,不知道石三生會在哪裏。
正想着,身後有人在叫我:“小靈?”
我忙轉過臉去,一看,黑衣黑褲,一副石頭臉,不是石三生又是誰?歡歡喜喜地跑過去,卻聽到石三生有些驚詫的表情:“你怎會在這裏?”
“我我……”我一時反應不過來,不知道該不該告訴他,我看到他留的第一封信了。雖然那信他最後沒有真正留給我,但是那鉛筆印子又不是假的。
我把那封信拿出來給石三生看,這時我才發現,那鉛筆印子的字迹雖然也是行書,卻偏于正楷。那時候我一門心思想着石三生的下落,倒是疏忽了這點,隻略看了一眼,就下了來蘇州的決心。
真是沒想到啊,居然被人動了手腳……
七鳳,你個臭丫頭……我,我還真得感謝你!
石三生接過信,看到我用鉛筆芯磨出來的幾個字,眼神有些閃爍。他又摸了一遍開頭他澄清與楚臣關系的那一排字,沉默一會兒,把信還給我,背起我的背包,又恢複了淡淡的眉眼:“走吧。”
我在石三生身後捂着臉,安靜地蹦哒了一下,跳得老高,把周圍的人都惹笑了。估計以爲我們是剛旅完遊的情侶吧。
到了酒店,我躺在床上,拿着那封信,回味今天發生的事情,還好都有驚無險。然後也學石三生在車站的樣子,把信的第一排字慢慢撫摸了一遍。我在想那時候他觸摸這一排字,是什麽心情呢?寫下這一行字的時候,又是什麽心情呢?
猛地,我又發現了一個奇怪的地方,第一排字居然是有凹凸感的,跟鉛筆印子的方法是一樣的。
石三生把重要的字,暗藏在了這裏。
正在這個時候,七鳳來電話,我一接,就聽到她在電話裏面道:“小豬,還滿意我的安排麽?”她估計已經睡過一覺了,聲音有些軟綿綿的。
“你怎麽知道他在蘇州北站?”我不由問道。
七鳳道:“笨啊!你忘了我爸是律師了麽?哼……誰叫你平常總是自命清高,幾天見不到石大哥,着急了吧?本來我還打算再等幾天才告訴你的,看你一副半死不活的鬼樣子,都替你難受……哎……相思病裏憶相思,船到橋頭自然直。”
對啊,七鳳爸說過,在這世界上,沒有他找不到的人。隻要他還活着。
我被七鳳那語句不通的話給逗樂了,準備反駁她,仔細想了想,突然意識到不對,然後整張臉都紅了。我心虛,就故意拿别的話來搪塞她。
瘋鬧了一會兒,七風說:“小豬,那你這次要怎麽報答我?以身相許就算了,你現在是名副其實的有夫之婦了。”
我心情大好,嘻嘻笑了笑,回:“算我欠你一個人情,以後有事找我,盡管開口。”
“就等你這句話。”七鳳聲音一下高了一個調,“姐要睡覺了,麽麽哒……”
其實,我心裏明白,光看石三生在車站的表情,我就知道他也許第一眼就看出我出現在這裏,是被忽悠來的。可是他沒揭穿,反而默認了。而我知道他是這麽想的,也知道是被七鳳忽悠了,卻也沒說破。
我想我們都是一樣的人,表面上倔強,其實隻是需要一個借口,一個堂堂正正在一起理由,一個台階下而已。
拿着這封信,看了無數遍,仍然覺得不過瘾。随後我給它取了個名字,叫‘姻緣信’,本來我打算叫‘媒婆信’的,但是太難聽了,到時候被七鳳知道,又要嘲笑我了。
不過……石三生到底在這一排裏面藏了什麽字呢?
無奈身邊沒有鉛筆,我又坐了這麽遠的車,也相當的累,明天再去超市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