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三生拉着我在裏面穿梭,不時碰到幾根攔路的,他便用長劍劃開,繼續向前走。走了一分鍾左右,我腳步一停頓,想到了我的兩個好友。
“不知道七鳳和安晨有沒有危險,我不走了,你看這些花上的蟲子這麽惡毒,他們肯定對付不了……”
“他們已經出去了。”石三生用手中的長劍又砍了一根,用劍尖臨空畫了一串符文,我就看到前面擋路的粗管子都自動分開了,前方成了一個無阻的通道。他牽起我的手,用力扯了一下,示意我趕快走。
我聽他說七鳳和安晨已經出去了,便放下心來。
我平常不怎麽喜歡運動,這下可吃了大苦頭,僅僅走了半個小時,小腿跟灌了鉛似的,步子越來越慢。
“糟了,他将要死了。”石三生緊緊牽着我,急急向前走着。
“誰要死了?”我問,“他死了我們幹嘛要跑?好累,我快跑不動了……”
石三生說:“他一死,花上的景蟲會複活,到時候我們便會被腐蝕成一堆枯骨。”催促道:“快走。”
想到花上的那些小蟲子我就直惡心,真沒想到它們還有一個這麽好聽的名字——景蟲。
我也不知道是誰要死了,但是我現在是不想死的,于是深深吸了口氣,緊跟在石三生身後盡量不掉隊。
多想想楚臣吧,想到楚臣,就有動力。楚臣,楚臣,楚臣,呼呼~~媽媽回來了……
石三生腳一停,我立即喘着粗氣彎下腰來,而後擡眼一看,原來是前面沒路了,又有一塊薄膜狀的門。石三生這次沒有用力去推它,隻用長劍反手劃破自己的手掌,然後用血寫下符引,順着牆上的紋路,開了一個大口子,随後又往裏印了幾道符咒,牽着我鑽了進去。
在裏面,我們先由快走變成了小跑,最後變成了快速地奔跑,一刻沒停。就好像身後有什麽惡鬼要來吃我們一樣,可我跑得頭暈眼花的時候偷偷回頭看了一下,并沒有什麽東西在追我們,也沒有看到有景蟲跟來。
可石三生說要跑,我就要拼了命地向前跑。他的話現在有一股魔力,正如他說七鳳和安晨現在已經安全了,我便不再懷疑。
整個世界就隻剩我們的呼吸聲和腳步聲,我全然感覺不到危險的來臨,隻是一味跟着石三生跑。他往下,我就跑下去,他往左拐彎,我絕不直走。
蓦地,石三生步子一頓,牽着我的右手一緊,仰面噴出一大口鮮血。聲音微弱地朝我道:“小靈,我的靈力快要耗盡,你先走。”
“我不,我絕不丢下你一個人。要走一起走。”
我把一切思想和感覺都抛棄了,隻想着跑,快點跑……跟着石三生跑。可是他現在居然讓我一個人先走,開什麽玩笑。
石三生用袖子擦去唇邊的血迹,勉強直起身,站在我面前,靜靜地笑了。眉頭緊皺,神色卻溫柔無比。
他說:“那好,同生共死吧。”
然後又是一段無止境的快跑……
我發誓,那真是我人生中最長最長的一次長跑。從那以後,我就變得更懶了,稍微一運動,就會想起來那日在喉嚨洞,跟着石三生跑了幾個小時都沒有停歇的場景。我還記得在途中,跑得太累了,我就開始幹嘔起來,後來還咳了一口血。實在跑不動了的時候,是石三生背着我跑的,他也吐血了,可是他沒說。
我一直想逃避這段記憶,因爲從那以後石三生就不見了。
他将我送到酒店後,就人間蒸發了。直到現在,已經過去了整整六個月。我知道他當時受了很嚴重的傷,因爲就連我自己僅僅隻一點皮肉之苦,也在醫院裏躺了整整一個禮拜才恢複了一點元氣。
半了年!我不知道石三生去了哪裏,也不知道他爲什麽明明說要将我帶到陰司做祭祀之引的,卻爲何又沒有殺死我。還救了我。我問安晨和七鳳他們是怎麽出的洞,他們也嘀嘀咕咕說不清楚,反正就是平安回了酒店。
隻要他們沒事就好,至于太多細節問題我也沒有去深究,隻是想搞清楚石三生不見了的原因。
後來,我查了一些資料。知道那個風景區的溶洞還有一個更加令人膽寒的名字,叫山鬼洞。而我斷定,我們看見的兩側有翅膀頭有兩角的怪魚,是上古神獸橫公。
山海經上有雲:生于石湖,此湖恒冰。長七八尺,形如鯉而赤,晝在水中,夜化爲人。刺之不入,煮之不死,以烏梅二枚煮之則死,食之可卻邪病。
雖然我們看見的橫公大小跟山海經裏提到的尺寸有一些出入,但是經過這麽多年的演化,出現些許不同也是常有的事。大家都知道古人喜歡将一些事情誇大化。
後來,我和七鳳還有安晨憑着大緻的方位又去過一次,那個地方被一個老闆重新開發了,短短半年的時間,煥然一新,重新開業迎客。而我們過去,隻是想再看看一溶洞的全貌。
果然不出所料,通過我們的分析和判斷,整個洞穴的模樣,加上外面山體的走勢,就是一隻巨大無比的橫公。隻是這隻巨大的橫公已經與諸多山脈連成了一體,整個身子早已不能動彈,唯一有知覺的部位大概就是喉嚨的部位了。
可是這也是半年前的事了,現在成了風景區的喉嚨洞再也沒有動過。
而溶洞裏面的小橫公,我們也沒有再看到,不知道是被那個開發商捕撈了,還是又重歸于地下,還是被景蟲給腐蝕了。
最令人奇怪的就是,蓮溪庵的藏經閣不見了。
當我們再次到達那裏的時候,隻有一位老尼在掃地,見到我們,眉宇之間閃過一絲疑慮,雙手合十,威嚴地道:“各位施主,我蓮溪寺自建立之日起,便沒有設立藏經樓。”
七鳳不死心,問:“每個寺廟都有個藏經閣的,你們這裏爲什麽會沒有?我們明明來過……”
“你這個小伢子朗麽搞得,不曉得想話就知道扯經?我說沒得就沒得。(湖北話:你這個小孩子怎麽這麽不懂事,老是歪辯。我說沒有就沒有。)”掃地的老尼一聽七鳳問她這話,臉色立馬就變了,操着一口正宗的武漢話說了我們一頓。
七鳳聽不懂,一個勁兒地問我是什麽意思。還沒等我解釋,老尼又道:“你們幾個伢還不趕快走咯,這地一到晚上就鬧邪氣,黑死你們……”(湖北話:你們幾個孩子還不趕快走,這裏一到晚上就鬧鬼,吓死你們。)
七鳳還是不懂,但聽到‘鬼’這個字,打了個哆嗦,馬上就拉着我們撤退了。邊退還邊唠叨:“這老尼姑,沒有金剛鑽就沒别攬那瓷器活兒,鬥不過鬼就别在藏經閣掃地!”
回來上海後,我們該幹嘛幹嘛,如同這一切都沒有發生過一樣。但那隻是表面。因爲我知道,對于楚臣的一些事情,我再也回不到從前的心境了。他的爸爸消失了,不能當作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樣。我得去找他!
七鳳對玄學開始潛心究竟起來,安晨則報了散打班,每天學習武術。
鄧禹還是原來那個有些害羞的鄧禹,并沒有表現得很奇怪的樣子,而我身邊這段時間也沒有發生什麽靈異事件。并且,我已經完成了他帶來的訂單中所有的東西。
黃金鳳冠、琉璃步搖,還有,那個怪異的雙钗骨笄——那是我死裏逃生帶出來的一塊黑骨所制。
鄧禹說他博物館的朋友對我這次的成品非常滿意,下次有生意還會找我。
餘款到賬的那天,我就去還了安晨的錢,剩下的一些,全部交給了媽媽。媽媽幫我帶楚臣,我很感激,能做的也隻有這麽多了。
——第一卷[七星骨笛]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