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全身發着抖,最終還是站了起來,石三生想要我的命,我怎麽可能逃得掉呢?還不如順勢求求情,讓我不至于魂魄皆散。
“那個……石三生,我都是将死之人了,你能不能聽聽我的臨終遺言?”
“講。”
我清了清喉嚨,正聲道:“我正是如花的年紀,你就要了我的命,國内大好山河都還來不及欣賞。況且還有許多美食和好多人等着我去發現,你這麽草率就殺了我,我會心有怨念,到時候祭祀的時候出了岔子就不好了,你說是吧?還有啊,我兒子還那麽多,才一歲多點,我爸年紀又大了……”
“我替你盡孝,”石三生一字一句地回應我的話,“育子。”
“那還有七鳳和安晨,他們是我最好的朋友,您是陰司的差爺,能不能行行好,把我沒有活夠的歲數分給他們?”
“好。”
“我在顔姬那裏吃了個東西後,腦子裏就老是出現你跟……跟一個紅衣女子的對話,你知道那是什麽麽?”其實我想說情話的,最後沒有說出口,隻用了對話這兩個字。
我本來不打算石三生會回答我的,沒想到他卻說:“顔姬是守護之靈,前世得你相救,幸能在藏經閣内清修,壽命與之融合,才能存活千年。現在她……她已完成了你前世的交待,便離去了。”
“聽這話的意思,千年之前,我的前世,道行高得很呐。”得到石三生的應允,我莫名就覺得很心安,覺得死也沒什麽好怕的了,說話的語氣也輕松了許多。
“嗯。勉強……咳~~咳咳~~~~”
石三生突然劇烈地咳嗽起來,一口溫熱的液體噴灑在了我的手上,濃濃的血腥味立即散開來。
我能明顯感覺到石三生的大部分重力都倒向了我這邊。我腳下一個趔趄,手指死死摳住石壁才能防止摔倒。
就這樣扶着石壁慢慢又移動了一小段路程,石三生就讓我跳。我湊近仔細一瞧,隐約能判斷出這大概就是我們之前翻船的地方了。奇怪,怎麽又走回來了。
“閉氣,跳下去。”石三生輕輕推了我一把,“别怕,我在。”
他讓我跳,我便跳了下去。在水裏,石三生不知哪來的力氣,一手半擁着我,一手拿長劍在水裏比劃着。我能感覺到有許多手在我周圍晃動,要抓我。被石三生用劍一刺、一挑,扔到了石壁上又落回水裏。
那東西一落水裏,水就變得又黏又稠的,我摸上去很膩,心裏一陣惡心,可是我們前進的速度卻沒有減慢。
我就這樣被石三生帶着,稀裏糊塗地遊啊遊,看見前面有一片柔光,卻遊不進去。因爲有一塊薄膜狀的東西擋着。
石三生一直沒有再用到我的血,隻是讓我抓着石壁,他自己則用劍在水裏畫下陣法,想辦法去弄開那個薄門。
當那塊薄膜狀的門終于開了一個容一人而過的孔的時候,我擋下了石三生,“如果你死了,我肯定出不去。還是讓我先進去吧。萬一裏面有什麽危險,你也可以另外找出路,隻是拜托去通知一下我的家人,不要讓他們來收我的屍骨,這裏太詭異了。”連石三生都會負傷的地方,鬼靈肯定很強大,媽媽和外婆都對付不了的。
石三生把劍遞給我,我以爲他是同意了我的說法,讓我先進去一探虛實,沒想到他把劍給我之後,自己卻先鑽了進去。
見他進去,我一刻沒猶豫,忙也跟着進去。沒想到這道薄膜狀的門居然還有彈性,我擠了好幾下才擠進去,中間還被卡了一下,像是睡在羽絨被裏被人抱緊。
進去後,發現裏面并沒有多少水,隻是我們進來的時候帶進來的一點點淺水彎,剛剛漫到腳踝處,其他地方有空氣,還通風。
這個石洞很大,四周非常的光滑,并且牆壁自動發出一片柔白的熒光。在石洞的正中間位置,倒吊着一朵花。有許多細長的花瓣,顔色赤紅似血,無風自舞。
這是,兩生花……
我正看得出神,手指不知道割到了哪裏,突然一陣疼痛,我忍不住一陣驚呼,然後把手一甩。當時隻是那麽個下意識的動作,沒想到我的血一下子就濺到了那朵血紅的花上,那花瞬間就枯萎了下去。
當花徹底消失的時候,從花中心掉出了一個黑色的骨頭,落在地上,打了幾個滾,滾到了我的腳邊。
我一看,是一根黑色的骨頭,頓時靈光一亮。骨笄,這根黑骨正好可以做骨笄。我找了好多種材料,都沒法做出同鄧禹照片上一樣的效果,看來做那支簪子,還是得用真正的黑骨才行。眼前就有一根,真是得來全不費功夫。
想着就準備彎腰去撿起來,沒想到四周的牆壁上突然就開始泛起紅光來,先是很淺很淺的一點兒,等我發現的時候,那紅光已經長成了一朵小花的模樣。沒有葉子,隻有血紅細長的花瓣。
我環顧了一下,所有的石壁都有兩生花冒出來,并且此時看起來比在陰司的都要凄清很多。像被粘住的蝴蝶一樣,想要掙脫石壁的桎梏。我見它們弱小無依,楚楚可憐,想要幫它們一把。
“别碰!”石三生快速将那骨頭撿了起來,擋下我準備探到花瓣上的手,随手在衣服上扯下一粒紐扣丢到花裏面。
那顆扣子還沒碰到花瓣,頓時就被腐蝕得一幹二淨,連一點渣都沒有留下。我如法炮制,把自己外套上的銅拉鏈扔過去,仍然是一樣的結果。瞬間就被腐化了。
我想要是我剛才摸了上去,不說整條手臂,就連我整個身子,都會在彈指間被侵蝕成血水。
剛才那朵花該不會是它們的頭頭吧?我不小心用血把那花給澆死了,它的手下們就要跟我拼命?這因果報應來得也太快了些。
很快我就發現不是。
看似泣血的花瓣,實際上是有許多小蟲子附在上面。那蟲子才小指甲的一半大小,密密麻麻的,看着很滲人得很。就是這蟲子把東西給腐蝕的,太可怕了。
它們是被我的血給喚醒了,現在隻是靜靜依在花瓣上面,要是待會兒全部清醒過來,不管是爬動還是飛起,都會在瞬間要了我們的命。
四面石壁上的花越長越盛,身邊也隐約有紅光乍現。我心裏緊張沒有主意,隻能望着石三生。
我才一米六多一點兒,而石三生比我高出好多,所以我看他的時候要仰着頭,所以一下就看到我們頭頂上有一個洞。雖然這洞黑漆漆的,一點光亮也沒有,但是所有的地方都有噬骨的紅花,唯獨這裏沒有。我便想是不是這裏可以逃出去。
石三生也留意到了這一點,立即将我往上一托,我借力順勢一跳,手抓住一個凸起的石塊,用力一提,就進了洞。沒有停頓一秒,我立馬低下身伸出手來拉石三生。當我低頭的時候,就看到那些紅花已經蔓延到了他的腳邊,甚至有一朵還穿透了他的鞋子。幸好上面的蟲子依然沒有動靜。
石三生的鞋子很厚實,像籃球鞋一樣。可是那朵卻能在須彌間刺破它,生長得非常茂盛。多麽可怕的腐蝕能力。
我們進了洞,石三生将鞋上的那朵花用長劍挑開,然後把花瓣上正輕微移動的蟲子一下拍死。他腳上的血流了一地也沒去管,我倒是沒來由地心疼了一下。
粗看了一下這裏的地形,像個天花闆的内層,裏面密布着許多手臂粗細的長管子。我當時以爲是工人施工的電纜,後來才曉得那是一條條血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