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明珠裏面的女子嫣然笑道:“是緣分還是孽障,你們仍未分清麽?罷了,倒是顔姬僭越了,謹遵殿下使命。”本是同意的語言,但聽不出太多的尊敬之意,“顔姬能活千載,本是受殿下與主人所賜,如今能以元靈換主人靈歸,也算報了恩。”說着又重新閉眼打坐。
待我們落到地面時,七鳳和安晨,還有我自己的身體仍然傻傻擡頭望着樓頂,原來是被定了身。
石三生走過去查看,卻漸漸皺起眉頭,低語:“不是被我所控,是有人跟進來了。”
話音剛落,一陣風吹了過來,愈吹愈大,像龍卷風,所過之處經書無一不被翻卷入風内。
“是他!”石三生緊緊盯着風眼處,自言自語。
“誰啊?”我被這陣風一吹,直接撲在了自己的身體上,算是靈魂回體了。我解不開七鳳身上的封印,隻好将她抱到角落裏去避風,正準備回來試試安晨一米七八的大個子自己能不能扛得動時,聽到石三生說這麽一句話,我斷定他是認識那個人的。
風一停,奇怪的事發生了,明明剛才很清楚地看到很多經書被卷到了風裏,風停卻不見有書落下,隻有一個十幾歲的男孩站在那裏,朝我們微笑,樣子有些害羞。
“鄧禹!”我大驚,“你怎麽會在這裏?”
“諸靈爻,顔姬未說完的話,我替她說了……”鄧禹仍然輕輕笑着,穿着那件白色棉襖,“若想開啓石骨全部的靈力,必須要跺掉你的右手食指和中指,然後吞下去。因爲……骨笛便是石骨。”
我扭頭去看石三生,便聽石三生道:“别信!他現在已經不是你認識的那個人了。”
接着我就看到石三生拿出了那顆白色的珠子,嘴裏念了幾句咒語,我聽不懂,然後就有一道白光包圍住了我。
正此時,鄧禹從腰間取下一個葫蘆,他打開葫蘆蓋子,裏面有許多黑色的氣體溢出來。一片鬼哭狼嚎瞬間充滿了整個藏經閣。
“小靈,保護好自己。”石三生頭也未回地吩咐了我一句,不知從哪裏抽出了一把黑色的劍,快速進入了那片黑霧中。
我搞不清楚這是什麽場面,看着周圍好些黑色的鬼影,隻能按照石三生的吩咐,乖乖的站在白珠子形成的光暈裏。得到一個空當,我又趕緊去把七鳳抱回來,我們三個一塊兒站在白珠子裏面。我想石三生将這珠子給我,應該有一定的禦鬼作用的。
我又想起媽媽的護身符,于是去咬自己的食指和中指,想弄點血在上面,讓靈力更盛一些。沒想到用咬的真的是太疼了,真不知道電視上是怎麽演的。幸好我頭上插了支簪子,簪子頭當然不可能直接戳破皮膚,要不然該先把頭皮給刺破了。我用簪子上的金屬花片用力劃拉幾下,把指尖血弄多一些,全部塗抹在了護身符上。替安晨和七鳳一人戴上一個護身符,又把手上的石珠分他們幾串。
弄好這些我去看那片黑霧時,發現石三生正在走一個特别奇怪的步法,動作非常的迅速,而被他包圍的,正是鄧禹。
鄧禹還是那副有些害羞的神情,不過,他手中葫蘆裏放出來的鬼魂一個個都繞在他的上方,看起來他的這個表情就顯得非常的詭異了。
轟轟轟,隆隆隆……哐!
突然,一道雷電從黑霧裏劈了出來,一擊擊中我身旁的書架。書架應聲而倒,落地成了千萬片碎木片,上面的經書也在彈指間燒成了一片灰燼。
我們三個由于躲在白珠子裏面,并沒有被那記響雷傷到,隻是那些木片毫無阻力地濺到了我們身上。我感覺自己的臉上有溫熱的液體流出來,生疼生疼,想來應該是被木片劃開了一道口子。
安晨倒還好,冬天衣服穿得厚,木片打在身上也沒有多大的破壞力。七鳳就慘了,臉上和手上都被劃了很多細小的傷口,正往外滲血珠。
“哎喲……是誰在打老娘,疼死了……”七鳳突然就清醒了過來,摸摸自己的臉,又看看手背,大叫,“丫的,把老娘當火腿腸了麽?劃這麽多刀是要準備下油鍋啊?”
說這話的時候安晨也醒了,一見七鳳,立即大笑:“哈哈,财迷七,放心,你就算毀了容,我也不會娶你的。”
“你怎麽不去死!”七鳳火氣大,回罵了一句。轉頭一看到我,立馬又大叫:“小豬,你臉被人砍了?”
“靠!誰幹的?安爺我去滅了他……”安晨也在一旁幫着鬼喊鬼叫。
我倒是沒覺得有多大事,就是疼得慌,也奇怪他們爲什麽看到藏經閣裏有人在鬥法,也一點不驚訝。于是回道:“難道你們沒發現這裏跟剛才不同了麽?”
“噓……”七鳳用食指在自己嘴上比劃了一下,朝我道:“别說太透,就當我們是在做夢好了,你知道的,姐雖一直不信,也沒見過,但其實我最怕這種莫須有的東西了。”說着偷偷瞄了一眼黑霧,又道:“嘤嘤嘤,安晨,小豬,你們快抱住我,快快……我好害怕。”
說着竟然小聲抽泣了起來。
我和安晨面面相觑,搞不懂這留洋回來的丫頭,剛剛還是女王模樣,怎麽一下子成了林黛玉了。
當我抱着七鳳時,發現她真的在發抖,而且抖得很厲害,想來她是真的很害怕。
“别怕别怕,我們都在呢。”我安慰七鳳,“你先前不是還神秘莫測叨叨叨的,怎麽一下子變得這麽膽小了,比我膽子都小。”
七鳳淚眼朦胧:“不知道啊,就是很怕,非常恐懼。”頓了頓,說,“我覺得這跟我小時候的經曆有關,我現在學心理,也是因爲那件事。”
“什麽事啊?”我問,想分散一下她的注意力,免得她太害怕産生其他什麽念頭。
七鳳道:“我小時候,我媽瘋了,把我丢河裏過。我在水裏掙紮的時候,卻看到的另外一個女人,她好像貼在我媽身上,還微笑地看我,然後過幾分鍾又把我撈起來,隔天又把我扔水裏又撈起來。天天這樣。我當時就覺得媽媽已經不是人了,我很害怕,又不敢跟别人說。後來我和媽媽都大病了一場,再後來我們就離開了小時候居住的地方,到了上海。”
“都過去了。”我拍拍七鳳的頭,“而且現在阿姨不是很疼你的麽?雖然她不是你的親媽媽,但是我們得看出來,她是很關心你的。”
“小豬,财迷七,你們看,石三生的功夫怎麽那麽厲害啊?靠!那把劍威風啊!改天我也整一把去。”安晨打斷我和七鳳的回憶,在一旁指點,“咦?穿白衣服那小子是誰?好像在哪裏見過。”
我不知道該不該告訴安晨那就是鄧禹,因爲石三生剛才說不是。
“慘了,時間來不及了……”七鳳從口袋裏摸出手機,一看,已經晚十點多了。
我問:“怎麽了?你剛才就一直在說這句話,是不是知道到了晚上這裏就會鬧鬼,我們就都出不去了?”
七鳳挂着淚珠,模樣還真有點楚楚可憐,“不是,是晚了今天就去不了蓮溪庵舊址,因爲過了六點公車就沒了,要是打車過去的話,得多貴啊。”一反應過來,又吼,“什麽,你是說我們出不了藏經閣了?難道要跟這些鬼做伴麽?”
“搞了半天你是說這個時間來不及了,還說得那麽玄乎。還有呀,這裏明明是蓮溪寺,爲什麽你們一直說蓮溪庵?”我伸手輕觸了一下臉頰,立馬看見手上一大片血迹,我想傷口應該不淺。
七鳳可能稍微适應了一下,身體已經停止了抖動。她從包裏拿出消毒物品來幫我處理傷口,完了道:“那是因爲有人告訴我這個名字,叫着叫着就順口了。”拿出一個照片來給我看,“你看啊,這就是當年我在我哥哥身上發現的碎片,那時候我爸媽都沒空理會這個,專家鑒定過之後也說上面沒有明顯的指紋痕迹,應該跟車禍沒有多大關系。可是我總覺得這個符号不尋常,就偷偷保存了下來。”
我接過來一看,是塑封好了的照片,隻不過是一個複印件。裏面果然是之前七鳳讓我記下來的那個符号,看起來不像是什麽字,倒像是祭祀所畫的符咒符号。
藏經閣裏的經書被剛才那陣風吹不見許多,又被雷電擊碎不少,所剩的已經寥寥無幾,最多的就是我們三人的腳邊還落下那麽十來本,全是剛才我們已經找過的帶那種符号的書。
在我們三人說話間,我發現所有的鬼影都朝一個方向而去,就是樓頂。夜明珠裏的叫顔姬的女子的身子也沒有動,仍然閉着眼在打坐。看她長得柔柔弱弱的,肯定打不過這些鬼影。
“安晨,抱着七鳳,站在白珠子裏不要亂跑,我去看一下……”鬼影離顔姬越來越近,我都替她着急起來。
“小豬,回來,那些是鬼,我們是人啊……”安晨和七鳳同時在我身後大吼,可是我已經管不了那麽多了,不知道怎麽回事,我很想救出顔姬。
我以最快的速度沖到三樓的時候,夜明珠周圍已經被鬼影團團圍住,形成了一片黑霧。幸好那些鬼影沒有來攻擊我。
“喂……你是叫顔姬吧?你有沒有事?”我朝夜明珠裏大喊,又連忙将手上多劃上幾道口子,把血甩到黑霧裏,“我媽說我的血裏有享靈人的靈力,能驅鬼的,我多弄些出來,到時候這些鬼影一消失,你快點跑出來啊。我看到那葫蘆裏的鬼影還在往外跑呢,我怕我擋不了多少時間的,你速度要快哦。”
我把血灑了一滴又一滴,上面那層鬼影是消失了,可是馬上就會有新的鬼影撲上來。任我怎麽喊,裏面的顔姬都沒有任何反應。
就當我感到一陣眩暈的時候,一點指甲蓋大小的白點從黑霧裏面鑽了出來,迅速飛進了我的嘴巴,然後咕噜一下滑進我的喉嚨裏。
瞬間我就感覺一片冰涼之意在我的五髒六腑裏亂蹿。我吃了什麽東西?!
腦袋裏好像有什麽記憶片斷,正在拼湊。
“石三生,我們生個孩子好不好?”
“石三生,你說他長大後會是什麽模樣?像你多些還是像我多些?”
“石三生,我不行了,你快走……”
“石三生,他來了,你走啊,走啊……”
開始還是美滿而幸福,後來的話語卻是越來越歇斯底裏。我這是怎麽了?那不是我的記憶,明明是另外一個女子的聲音,如此陌生。
腦子裏一片迷糊,神智都有些不清了,好像聽到七鳳和安晨在喊我,“小豬,你怎麽了?不要吓我們啊,不要跳下來,會死的,不要跳。”
“安晨,我們怎麽出不去?這是什麽白光?”
“不知道,我動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