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小靈,你怎麽了?快點回答我……”石三生在電話那端急急地說着,“小靈?骨笛是不是被你拿了?小靈?”
我當時怕得連話都說不了了,一聽是石三生,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眼淚吧嗒吧嗒地往下掉,渾身顫抖個不停。現在哪還管得了我以前是不是很讨厭石三生啊,隻要是個人我都會抱住他狂蹭。
石三生繼續說:“小靈?出了什麽事?你現在在哪裏?還是在松江的店裏麽?我馬上過去……”
說着,石三生也沒有挂掉電話,而是一路邊開車邊跟我說着話,而我隻是死勁哭着哭着,沒有回答過他一句。
石三生進來店裏的時候,我還是保持着那個姿勢,哭得稀裏嘩啦。而他卻并沒有像白馬王子一樣‘腳踏七色彩雲來救我’,甚至連個最普通最溫暖的擁抱都沒有給我,隻站在我店裏,四處觀察着,不時伸出手來摸摸。似乎比安慰正在哭的我,他更加關心的是我店裏的布局擺設。
我一見有個活生生的人來了,自個兒哭了個把小時也哭夠了,膽子就肥了不少。從地上顫顫巍巍地站起來,拍了拍屁股上微不可見的灰塵,我就跟石三生道:“喂……你就是這樣英雄救美來的?”
“你美人計還未施,我如何救得?”石三生半蹲着,擡手在我收銀的櫃台上探着,頭也未回,“方才可是你開啓了骨笛的靈力?”
聽完石三生這一句話,我完全忘了剛才的恐懼,隻覺得憤怒直沖腦門。手機也顧不上撿了,直接拿着那支骨笛點到他的後腦勺上,發火:“你丫的,你不是說過不信鬼神的鬼話麽?不是說過沒有狗屁陰司和勞什子孟婆湯麽?什麽禁言?什麽咒術?原來你丫真的都是欲蓋彌彰的瞎話!難怪你老是說漏了嘴,不會說慌就别說,你當我真的不傻啊?不是,你真當我傻的啊……”
一生氣,我話都說不全了。
我諸靈爻最讨厭的一件事,就是别人對我撒謊。
雖然媽媽和外婆享靈人團口的事我不相信,但是她們都沒有騙過我,她們說有鬼就是有鬼,沒鬼就是沒鬼。從不像這個石三生說的,明明自己見過鬼,知道世上有鬼,還老是哄騙我說沒有鬼,當我白癡麽?耍得好玩是吧!
如果石三生不知道有鬼,怎麽會知道陰司,而不是像世人常言的陰間?剛才那半面鬼進了我店裏,我用骨笛打了它,石三生又怎麽會知道?還揚言是我拿了骨笛,開啓了骨笛的靈力?
對于我現在的指責,石三生并沒有回答我,隻是又轉了一個身,蹲到門欄上去繼續查看了。
我當時真的非常惱火,就想找個什麽東西發洩發洩,于是也沒管石三生了,直接拿着骨笛就沖出了店門。
并不是上海的所有角落都是‘不夜城’,我也不知道現在是幾點了,隻覺越走,四周越是黑暗了下來,大馬路很寬闊,一個人都沒有,隻餘幾盞路燈在亮着,發出昏黃的光。
我氣急了,一個勁地爆走……
突然,一隻手把我向後拉了一下,然後就是一聲急刹車,接着一個男人的粗罵傳來;“你他媽的大半夜找死啊,想死死遠點,老子還要做生意。”
我全身像是被冷氣穿過,猛地打了個抖兒,睜開眼睛,看見一輛載滿桔子的卡車遠走,司機的腦袋正往回縮,滿臉憤相。
怎麽回事?我不是在人行道上走的麽?怎麽跑馬路中間來了?
回頭一看,石三生正拉着我的左手,眼神冷漠地俯視着。風吹起他的發,有一陣好聞卻怪異的香味飄來……
咦?我好像記起來我剛才罵他了,然後罵完就跑出了店。我火氣怎麽那麽大啊?不應該啊。就算我看石三生不爽,也讨厭他騙了我,可是我也不會那樣不顧形象的罵他啊。左右他隻是個陌生人,跟路人沒什麽區别,我何苦要跟他置氣?!
我動了動手,想将之從石三生的手裏抽出來,道:“剛才……不好意思了……”然後再想剛才應該是他拉了我一下,我才不至于被卡車撞了,應該道一聲謝謝才是,可話還在嘴邊,我眼前又出現了許多幻象……
黑霧霧的山峰,高大的祭祀台,穿血紅衣服的人,還有山腳密密麻麻的拿着黑色骨頭的人影。
這一次山谷并沒有坍塌,而是有條不紊地進行着活動。
紅衣人高舉着雙手,朝着山崖下面高聲喊着,我聽不懂,像是一段古老的咒語。繼而又轉過身來,對着那池渾水割破了手指頭。鮮血一滴一滴濺落到水中,滾起三尺來高的浪。就着那道濁浪,我好像看見了那個紅衣人的長相。
她有一張跟我一模一樣的臉……
正待細看時,我的手猛地被石三生甩了開,身子一個不穩,直接坐到了馬路上。
“你還要告訴我,這些都隻是幻覺?”我擡起頭看他,眼睛裏滿滿都是疑問。幾近崩潰之下,我問出的話語聲音卻是輕輕的。然後我低下頭,用手指在路面凸起的一顆石子上摩擦,“石三生,你到底是誰?有什麽目的?”
“你見到她了?”石三生的話裏明顯有着驚訝。
“見過好多次了,隻要一碰你,我就會看見她。”我繼續在石頭上摩着手,生疼,“石三生,你根本不會說謊。”
石三生深深歎了口氣,回我:“你想知道什麽,三天後回家來。”
說着,他也不管我是不是還坐在地上,就這麽揚長而去了。
那天沒有月亮,風也消停了,四周昏黃,路燈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長老長。我就那樣半倚在馬路邊上,看着石三生一步步走遠,直到成了一個小點。
我的恐懼,也因爲當時心裏有上千個疑問而被降低了許多。石三生走後,我又有些自虐地把手在地上磨,直到出血,疼痛襲遍我的全身,我才又痛哭了一場。
如果非要講清楚爲什麽哭的話,我也說不出個什麽來,隻覺得心裏委屈得很,特别無助。
哭夠了,鬧夠了,我把手上的血在衣服上随意擦了擦,拿着那支骨笛就向店裏走去。剛走了幾步,後面有一個男人喊我,聲音特别沉迷香色的那種。
他說:“嗨~美女小姐……被男友甩了吧?”中間停頓了幾秒,卻傳來幾聲女人的豔聲,很有節奏感。那男人又道:“這年頭,帥哥都心高氣傲得很。美女小姐,你不如同我們一起……快……活,快……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