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自躺在床上,我對何慕妍的失蹤也感到憂心。在我眼中,她是個性格灑脫的女孩,粉嫩的小圓臉上總挂着甜甜的笑容。
因爲何紹偉的原因,我與她很快就混熟了。她總喜歡親切地稱呼我爲嫂子,每次外出的時候都喜歡熱情地挽着我的手臂,與我講述自己旅途中的趣事。雖然她經常與陸永軒吵架,然後沖動地說分手,可是很快又會和好。
我是真心喜歡她,并不全因爲他是何紹偉的妹妹。雖然她看上去對什麽事都毫不在意,做任何事都是三分鍾熱度,可是她很單純,對你的關心總是予以回報。
記得我上次咳嗽的時候,她比我還擔心自己的身體。出院後她不斷上網搜索止咳的良方,還讓陸永軒介紹口碑好的中醫,每次都親自陪着我去看。她總是笑說我身子太弱了,等我康複以後會監督我多鍛煉身體。
我們的性格一冷一熱,感情卻很好。她總是羨慕何紹偉對我的關心和寵愛,但從未停止過對我的關心和愛護。或許因爲這個原因,那天她打電話給我讓我去酒吧陪她的時候,我想也沒有想就赴約。
“希望她沒事。”我靠在床上,無聊地看着窗外嫩綠的樹葉,覺得心情糟糕透了。
就在我發呆的時候,一抹熟悉的身影走進了病房,百合的香氣迎面撲來,“雅文,身體好點了嗎?”
我回頭一看,發現林芷晴正捧着一束粉色的香水百合站在我的身旁,微紅的臉頰含着甜美的笑容。她似乎有備而來,把裝了半瓶水的花瓶放在桌子上,細心地把百合花插好。
“謝謝你來探望我。”我想要坐起來,卻被她扶回床上。
“好好躺着别亂動,永軒說你身上的傷不輕。”她擔憂地看着我,臉上露出了柔和的笑意。兩個月之前,何慕妍曾約我去探望生産後的林芷晴和她剛滿百日的雙胞胎。看着她略顯豐腴的身材和臉上掩蓋不住的幸福笑容,我的心裏也情不自禁羨慕起來。
我沒有執意坐起來,聽話地躺在床上朝她一笑說,“倆娃兒很折騰吧?怎麽有時間過來看我?”
每次提起她的雙胞胎,她都會露出那種專屬于母親的溫暖笑容。“别提了,自從生了寶寶以後什麽自由都沒有,每天被他們折騰得疲憊不堪,還得小心伺候。陸永城現在徹底把我忽視了,心裏就隻要小公主,即使我穿得花枝招展站在他的眼前,眉頭都不會動一下。”
我忍不住“咯咯”地笑起來,連聲問道,“你吃醋了?”
“是呀。”林芷晴毫無儀态地靠在椅子上,雙腿翹起了二郎腿,“還是何律師好,成熟的男人才會婚前婚後一樣,不會厚此薄彼。陸永城太孩子氣了,每天帶着兩娃兒樂不思蜀,把我給忘了。”
我笑得更開懷,忍不住調侃說,“你看上去沒有一點兒責備的意思,倒是很自豪。”
“是嗎?哈哈…”林芷晴的笑聲很有感染力,特别那雙會說話的大眼睛看起來充滿了靈氣。她的臉色紅潤,說話充滿了朝氣,與我氣若遊絲的柔弱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我肯定地點頭微笑,心情似乎被她感染,擺脫了那種未知的恐懼。也許她留意到我的猶豫,細心地安慰我說,“别擔心慕妍的事,她并非心理承受能力低的女孩子,可能被罵了一時想不看,偷偷躲在角落裏反省而已。”
“謝謝你,芷晴。”我輕歎了一口氣,還是忍不住抱怨說,“那天紹偉的語氣太重了,其實我沒事,真的…”
林芷晴細心地幫我調整病床的高度,并把枕頭塞到我的背後,讓我靠着舒服一點。“你太善良了,發生了這麽大的事還貼心地勸慰别人。其實紹偉不放心你一個人在醫院,讓我過來陪你聊天,希望你的心情會好一點。”
當我再一次堅持說自己沒事的時候,林芷晴握着我的手,輕拍我的手背語重心長地勸慰我說,“其實女人在自己心愛的男人面前,無需裝得裝勇敢和堅強。他看着你把微笑留給别人,悲傷往心裏放的時候,會很心痛。”
“紹偉這麽對你們說嗎?”我有點意外,因爲住院的這幾天我确實像林芷晴所說的這樣,告訴所有人我很好,可是半夜痛得驚醒的時候,何紹偉躺在我身邊不斷地歎氣,似乎心事重重。
林芷晴搖搖頭,否定說,“他什麽也沒說,隻是一味責怪自己沒有保護好你。可是我知道他的心比你更難受,壓力大得無法估計。你的病情、慕妍失蹤,還有事務所亂七八糟的事情…”
“事務所發生什麽事了?”我被林芷晴的說話弄得一頭霧水,可是隐約之間感到最近發生在何紹偉身上的事情并不少,隻是他有意瞞着我,免得我擔心。
林芷晴似乎意識到自己說漏嘴,連忙打圓場,“其實也沒什麽特别的事,紹偉最近沒回去,所以事情都堆在一起了。其實他現在看得比工作和生命還重要,我聽陸永城說他以前是個不折不扣的工作狂。”
我也不打算繼續追問下去,何紹偉的壓力我又怎會不知道呢?
“不久前他還打電話給陸永城,問他如果要準備懷寶寶,應該要注意什麽事情?陸永城這家夥帶孩子帶得連腦子都遲鈍了,把電話丢給我聽。我很熱心地把一些調理身體的方子告訴了他,他滿心歡喜地說要親自弄給你吃,還說忙完這段時間陪你去旅行。”
被林芷晴這麽提起,我倒是想起了之前好長一段時間,每天的晚餐都會有美味的炖湯。我以爲那隻是何紹偉交待鍾點阿姨爲我準備的,想不到他會親自請教朋友,然後用心準備。其實他比誰都要關心我的身體,隻是一切的關愛都是無聲無息,卻又如空氣般包圍我的心身。
林芷晴一直在病房陪着我,還把寶寶可愛的照片秀給我看。看着她淡淡的,卻籠罩着幸福和欣慰的笑容,我心中對寶寶的那份渴望變得越來越強烈。
直到傍晚時分,何紹偉才拖着疲憊的身體回到病房。他把林芷晴送到走廊以後,才重新回到我的身邊,神色凝重地坐在椅子上一聲不吭。
“慕妍找到了嗎?”從他失落的表情可以猜到,事情進展得并不順利。
他搖了搖頭,嘴角的那抹笑容顯得十分苦澀。我伸手想要撫摸他的臉頰,卻發現自己的動作稍微大點,就會扯到小腹上的傷口。“别擔心,慕妍不是那種心理脆弱的女人。如果她知道你爲了她的事情奔波,會自責的。”
“她就不能像你這麽善解人意,消停一下讓我省心。”何紹偉時不時翻出手機查看屏幕,然後自言自語地說,“永軒還在繼續找,都快要急死了,要是她回來了,我一定好好教訓她。”
雖然何紹偉表面上從未停歇過對何慕妍的責備,可是我知道他是擔心她的。“你吃過晚餐了嗎?”
何紹偉輕輕搖頭,“還沒。”
我指着桌面上的保溫瓶,用命令的口吻對他說,“媽媽給我送飯的時候也給你準備了一份,你馬上把它吃完,不要浪費她老人家的一番心意。”
保溫瓶打開的時候,香噴噴的飯香迎面撲來。何紹偉拿起勺子狼吞虎咽地吃起來,看樣子真是餓壞了。他忽然停下來,把米飯送到我的嘴邊像哄小孩子般說道,“你也多吃一點,才幾天就瘦得不成形,我心疼。”
“你爲了我的事情奔波勞累,我也心疼。”看着眼前憔悴的男人,我心痛之餘卻覺得溫暖。這些日子以來的記憶,似乎都停留在我生病,每次都是何紹偉在身旁細心照料。就像在事務所的時候,他工作勞累我會爲他沖一杯咖啡提醒,這種相濡以沫的扶持感覺就像是結婚幾十年的老夫妻。
他把保溫瓶的飯菜吃光,滿足地看着我微笑,“嶽母大人的手藝越來越好,以後有空得向她學習,以後給你做飯去。”
“這些事情不是該我去做嗎?”
“做我何紹偉的女人什麽也不用做,乖乖養好身體不用我擔心就行。”
其實我還想打聽關于事務所的情況,可是看着他舒展不開的眉頭,我把到嘴的說話吞了回去。我相信以他的能力會處理好一切,關心太多隻會造成他的壓力。
何慕妍在兩天以後出現在我的病房裏,手裏還提着一個保溫瓶,看到何紹偉坐在一旁依然表現出畏懼的神色。
“哥,嫂子。”她站在床邊小心翼翼地向我們打招呼。
何紹偉的臉色瞬間變黑,一言不發地轉身離開了病房,站在走廊的窗前一動也不動。何慕妍這才急了,一邊把保溫瓶打開遞給我,一邊小心地詢問說,“哥還生氣嗎?我這次真的知錯了,回祖屋在爺爺和奶奶的靈位前跪了幾天幫你祈福,希望你能早點康複出院。”
我接過她手中的湯水,嘗了一口才滿意地答道,“你哥一早就原諒你了,他生氣是因爲擔心你。你等會兒過去撒撒嬌,說些好話就行。”
“真的嗎?”何慕妍這才露出一絲笑容,小圓臉泛起了一絲紅暈。“嫂子,真的對不起…我…”
我伸手捏在她微紅的臉頰上,故作生氣地說,“再說對不起,我真的生氣了。你要相信我,嫂子都沒有怪責你,你哥不會再說什麽的。”
“嗯,謝謝嫂子。”何慕妍激動起來,抱着我的臉蛋胡亂地親了幾口,活像一個大孩子。
自從何紹偉與何慕妍和好以後,她便主動提出留在醫院照顧我。起初何紹偉擔心她不夠細心,堅持要留下來,可是被我一句話勸了回去。
“你又不是女人,怎會知道我的想法。”
其實我的心更希望何紹偉留在身邊照顧我,可是他已經連續兩周休假,想必事務所的工作早已堆積如山。更何況我的身體已經恢複了很多,甚至可以下床走路,身上的傷口也開始結疤。
但每次在鏡子裏看到左肩上被燙傷的疤痕,那晚受辱的情景就會清晰地浮現在我的腦海中。我知道自己暫時未能擺脫那些陰影,可是我不能活在過去的傷痛中,讓自己更加痛苦,也讓身邊的人擔心。
慢慢地,何紹偉留在事務所的時間越來越多。剛開始的時候,他每天下班會準時來到病房陪我到走廊看窗外的風景。可是過了一周,他隻能趕在晚飯前過來,滿懷心事地陪我用餐。直到這幾天,他每天晚飯後才會出現,精神看上去也不太好。
雖然他努力裝作若無其事,可是我猜到他在工作上一定遇上了什麽難題。但每次隻要我提及事務所的事情,他就會故意扯開話題,或者幹脆借口太累催促我盡快睡覺。
我知道他對我的擔心越來越多,以至于每晚從噩夢中驚醒過來的時候,他自責得什麽也做不了,隻是把我抱得更緊,印在我唇上的吻也更深。
每次半夜醒來伏在他的胸前,在靜谧的病房裏聆聽他有節奏的心跳,我才感到心有所屬。這次住院以來,我發自己對他的依賴比以前更多,甚至覺得這輩子如果沒有他在身邊,我想不到該如何活下去。
經過一個月的治療和康複,左手也恢複了知覺,醫生終于答應讓我出院回家休養。可是何紹偉卻堅持讓我在醫院待着,說怎麽也得完全康複了才離開。我揉不過他,隻能繼續留在醫院裏虛度日子。
可是,接下來發生的事情,打破了這一個多月以來的平靜,讓我和何紹偉的關系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考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