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聞李淵緻去了绯煙閣,蕭權未敢打擾,又猜李淵緻大抵不會留宿,便在其屋外等了些時候。
李淵緻一路走來,颀長挺拔的身形,氣宇軒昂,眉頭微斂,“進來說。”他目視前方,淡淡地說,未停下腳步,徑直跨進了屋,撩袍掖袖趺坐在案幾後的席墊上。
屋内寂靜,耳畔蟬鳴慵懶。雖已夜深,他絲毫不覺疲憊,頭腦依舊清晰。
蕭權面色緊繃,阖上門抱拳欠身道,“啓禀王爺,北國太子慕容祁已入了皇城。”
漆黑如墨的眸子裏若有未動,他幽幽擡眼,面上看不出任何情緒,“足足提前了半個月,不論其是何居心,爲他引路之人也着實有足夠的膽量。”
“慕容祁居心叵測,又爲太子所用,每回來朝皆會耍些見不得人的手段,不得不防。”蕭權見他不曾作聲,又接着道,“現下他攜前來和親的公主慕容嫣暫住太子府,不如讓屬下派人潛入太子府……”
李淵緻垂目思量,此等情況有些蹊跷。
喬後去的早,迫使太子李淵錦早慧而忍辱負重。表面上癡迷于煙花柳巷,流連于酒樓賭坊,實際上暗部人馬,招納賢士,更與北國太子私交甚好。
提前來朝本就是重罪,大梁近兩年才同北國息戰,一旦被發現,即便沒有造反之心,也難逃此劫。太子心思缜密,不會兵行險招,這大抵是慕容祁單方面的決策。
喬家人向來握着兵權,如今隻有太子舅父喬榮戍守塞外,皇城内部禁軍早已落入了他的掌握,北人狡詐,早就對他起了殺機。
蕭權說得不無道理,慕容祁這次提前進城,不論動機爲何,有些防備總是好的。
“也好,”少頃他開了口,“暫且先派去兩人,切忌格外小心,這會兒正在風口浪尖,太子定是比往日更爲警惕。”
“屬下明白。”蕭權作揖道。
蕭權走後,李淵緻長長歎了口氣,倚案扶額,略顯疲色。他是當今皇後嫡出,父皇又格外倚賴他,平日裏不僅要協助朝中大小事務,還得留心提防太子一黨的伺機而動,此種辛勞,尋常人不會明白。
喬皇後同他母後的結怨已延續到了他和太子的身上,他厭倦權位争奪,卻無能爲力。一出生就是在這樣高的位置上,世人隻知他手握重權,殊不知他每一步都得謹慎決策,稍不留神,一步走錯,滿盤皆輸。
這樣的日子不知還要持續多久,人生漫長,步履艱辛,一個人面走太過寂寞。他缺一個女人,一個在他疲憊時安慰他,成爲他心靈支柱的女人,一個在閑暇時能撒嬌耍橫,鬧得他哭笑不得的女人。
皇城内凡是有些身份地位的人皆是抛下妻妾,在外頭尋歡作樂,他倒是全然反過來了。府中的王妃碰不得,令他魂牽夢繞;外頭的女子百般讨好他,他卻又看不上。
他眼光刁得很,看不上的一輩子都看不上,若是看上的,隻怕一輩子都放不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