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宮中禮制,新婚妃子須早起入宮請安。尹梓顔平日裏都是睡到日上三竿,這會兒天還沒亮,讓她起來簡直是如受極刑般痛苦。小涵再三催促,她的眼皮依舊阖得緊緊的。
“姐姐,良妃娘娘已在外庭等着請安了。”新來添手的婢女巧姝端着洗臉水進門提醒道。
小涵應了句,由不得尹梓顔滿腹的埋怨,以九牛二虎之力把她硬生生從被窩裏拉起,開始爲她梳妝打扮。
“既然是大喜的日子,不如就穿得喜氣些。”小涵在衣櫃裏尋了半天,最終挑中了件豔紅的襦裙給尹梓顔拿了過去。
尹梓顔瞥了一眼忙搖頭,“這顔色太鬧了,我不是有件藕粉素紗裙嗎?”
哪有人形容衣服“鬧”的?小涵不甚理解,卻沒有多問,仍舊照着她說的辦。
她喜歡素雅,避免繁複,小涵替她梳妝本就不費力,這會兒又有巧姝的幫忙,沒過許久便拾掇得好了。
兩人攙扶她出門,良妃在門外已候多時,見她出來忙上前微微颔首,“妾身良辰,給娘娘請安。”
尹梓顔先不知李淵緻府上已有良妃這号人物,待小涵附耳提醒,這才恍然大悟。又見良妃眉眼溫和,看着長她幾歲,便溫聲回了句:“姐姐不必這樣客氣,讓你等了這麽久是我失禮了。”
不僅半點沒有架子,還以禮相待,良妃微感詫異,“娘娘哪裏的話,這是妾身的本份。”說着不禁意擡頭多看了一眼眼前的女子,繼而一怔——眉眼生得這般好,似細細雕琢出來的,半點都不含糊。
不知王爺怎麽看她。良妃憂心忡忡。
“往後别叫我娘娘了,若是看得起我,就同我姐妹相稱。”尹梓顔頓了頓哂笑道,“況且我哪算什麽王妃啊。”她心裏想着,如今身份尴尬,李淵緻又對她懷恨在心,說起來是王妃,其實和囚徒沒有什麽兩樣。
哪一天她不小心把李淵緻惹毛了,逃婚的事情一旦敗露,她十個頭都不夠砍的。
良妃有些不明白,卻沒有刨根究底,“那就按妹妹的意思來吧。”語畢莞爾。
礙于還要趕着進宮,在旁人的催促下,尹梓顔不得不匆匆和良妃道别。
李淵緻在車上等候多時,他是極守規矩的人,尹梓顔這般磨蹭無疑觸及了他的底線。可想而知,她一上車便感覺到了濃濃的殺氣。
他面色凝重,閉目不語。聽到有人上車,這才開口,“這會兒才來,你這是要去請晨安還是午安?”
她心底咯噔一驚,屁股還未坐穩又起身朝一旁挪了挪,離他更遠些,“我這不是來了嘛?況且又沒有很晚……”
真是孺子不可教!他的怒意愈發濃烈,想着訓斥她兩句,倏地一睜眼,見她一身藕粉的煙紗裙,削肩細腰,縮着脖子一臉委屈的模樣,就再也說不出話了。
他是頭一次見她着女裝,沒想到會是這樣的清麗脫俗!尤其是那雙眼睛,似盈盈秋水,隐約透着些許畏懼,心疼還來不及,哪裏還有怒意?
見他直勾勾地看着自己,尹梓顔估摸着是她說錯話了,忙道歉:“我錯了還不行嗎?下次不敢了。七王爺您大人有大量,可别因爲我起晚了就把昨天的事情抖出去……”
李淵緻收了收眼神,正色道:“你知道就好,這次我暫不追究,下次若再犯,絕不輕饒。”
有什麽了不起的!要不是有把柄在他手上,她才不會這樣服軟。尹梓顔嘴上應着,趁他不注意,又朝他吐了吐舌頭。
兩人都不再多話,車内安靜得有些尴尬。
天色尚早,馬車行駛于街道上暢通無阻,隻是道路尚且有些颠簸,搖晃着車廂。簾子時而被風撩起,如今氣候漸暖,晨風拂過面頰很舒服。
“一會兒見到皇後娘娘該說些什麽?”她突然問。
他淡淡掃了她一眼,“問什麽答什麽,不要多話。”随即又強調,“切記,你得随我喚'母後'。”
“哦。”她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