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皇城未必會路過眉山,從眉山旁過去确實是省力不少。隻不過世人皆知眉山是黑風寨的地盤,敬而遠之則爲明智之舉。
李淵緻舟車勞頓已有好些天了,着實是不想如此麻煩,便命人從眉山下走。又道:“大梁境内,眉山又有何懼?”
哪料這一趟“兇多吉少”,随行的侍衛皆敗在茶鋪的蒙汗藥裏。李淵緻少嘬了口茶,沒有昏死過去,朦胧中還能看清匪徒的身影,再仔細點就無能爲力了。
車隊一行五六人皆被捆綁起,靠坐在石壁旁。李淵緻瞥一眼貼身護他周全的蕭權,早已不省人事,不禁心底咬牙咒罵他太不警惕,讓賊人鑽了空子。
聽聞眉山匪徒勢力極大,乃皇城一大毒瘤。即便如此,眉山匪徒倒個個是英雄好漢,不爲難窮苦人家,亦不會耍陰險手段。
不過照此次被下藥的經曆看來,他是高估這幫匪徒了。
這群無膽匪類!李淵緻怒火中燒,卻是無能爲力。
橫豎沒有力氣,還不知歹徒是否會傷及人命,不如佯睡待到恢複神智便可伺機而動,他暗自盤算着。
他阖上雙眼,不知過了多久,鼻尖嗅來一陣香氣,随即感到一隻小手伸進他衣内摸索着。他心底一驚,猛然睜開雙目,尹梓顔精緻的小臉映入他的眼簾。
哪有綁匪長這副模樣?身形纖小就算了,皮膚居然白得剔透,一雙眸子裏似波水盈盈,粉唇微啓,雖是驚恐模樣,卻也好看得很。
若不是這匪徒一身男裝,他乍一看還以爲是個姑娘。
尹梓顔着實被吓壞了,一屁股坐在地上,語無倫次道:“我去,你……你怎麽還醒着?”前一秒手還伸在人家衣衫裏,此時臉已紅透了大半。
“你想做什麽?”他反問,狹長的雙眸微眯道。
尹梓顔望着他一時失了神,竟不知如何作答。
倘若這個世界上真的有狐狸精的話,眼前的這個倒黴家夥定是一隻公狐狸,如若不然,怎麽會生得這樣好看——一身玄色長袍,頭束玉冠,陽光下他的皮膚白得幾乎透明,眉如墨畫,鬓如刀裁,一雙星眸似深不見底的幽潭與那高挺的鼻梁、潤薄的嘴唇搭配得相得益彰。
尹梓顔就這樣赤裸裸地打量着李淵緻半晌,待回過神來忽覺得自己輕薄了人家,小臉早已绯紅得發燙,不自覺咽了咽口水。
這小匪還真是奇怪,怎麽看都覺得不對勁!他正想着,一種道不明的感覺在心底漫延,還未來得及做反應,便被強子一掌打暈。
她前一秒還思量着怎麽向這位公子解釋他被搶劫的事實,眼看着人又暈睡了過去,杵着良久也未回過神。
“發什麽愣?”強子問,見尹梓顔如夢初醒般地搖了搖頭,于是催促着:“藥效不久,趕緊幹活!”
對啊,既是搶匪又何須解釋!差點就被男色所迷惑,哎,真是不該!她這慢半拍的腦袋瓜終是被強子罵醒了。
她長歎一口氣,又從地上爬起來重新搜起李淵緻的身,可翻了數遍,一個銅闆兒都沒有找到,她悻悻道:“我看你是頭兒才選你,衣着這樣華貴,怎麽渾身上下一分錢都沒有?!”說罷回頭看看身後圍聚一起歡呼雀躍的兄弟們,不自覺扁了扁嘴。
忙活了半天無功而返,其中滋味是極爲不好的。
“好了,别總一副苦瓜臉。錢财總歸要進幫費的,到頭來還不是你的?”強子安慰着,又道:“收拾收拾也差不多該走了。”
“沒勁。”她瞥了強子一眼,“今兒個怎麽不是搶,竟然用的迷藥?”滿臉的不屑。
在尹梓顔眼底,黑風寨的漢子就該明目張膽地搶,在背後捅人一刀不是大丈夫所爲。(雖然她不是大丈夫。)
“今時不同往日,”強子朝向馬車,雙手環胸從容道:“你也不是頭一次在眉山下'讨錢'了。仔細看看這家夥坐的馬車,素來見過這般的嗎?他行頭華貴不說,随行的人各個身形健壯,此人非富即貴,若是被記住了臉抓住把柄還得了?”
強子的頭腦果然清楚,也難怪他是年輕人中最早入皇城幫寨子辦事的。尹梓顔思量着,不自覺佩服他的觀察力。
她側目瞥了李淵緻一眼,突然心底咯噔一驚——先才這個家夥那樣仔細打量她,怕是已經被記住了臉。日後若是遇到怎麽辦?
哎,哪有這麽巧的事情!她自我安慰着,自己都結識了九王爺這樣尊貴的人了,就算日後遇到了他,也不能拿她如何。
她就是這樣誤打誤撞得罪了比九王爺還要尊貴的人,在不久的将來,她将爲今天所做的一切痛心疾首。
不過,這都是後話了。
李淵緻一覺起來發現自己被安置在陌生的房間内,蕭權一旁守着他。“這是哪裏?”他欲要起身,随即清晰地覺察出後頸酸痛,回憶起先才經過的事情,不禁恨得咬牙切齒,“這幫劫匪,下手還真重。”
“回爺,咱們這是在城郊客棧。”先才還昏昏欲睡的蕭權聞聲驚醒忙應道。他深知自己的疏忽大意,讓整個隊伍吃了大虧,一時間不敢正眼瞧李淵緻,“是蕭權疏忽了,請王爺責罰。”說罷“撲通”跪地,絲毫沒有遲疑。
這不走官道又不是蕭權的主意,李淵緻心底自是有數的。可被那不男不女的眉山小土匪擺了一道,終究是咽不下這口氣。
“隊中可有人受傷?”他問。
“沒有。”蕭權頓了頓,接着說:“隻不過。。。一路剩下的盤纏還有馬車、兵器,就連同弟兄們的私錢都沒了,幾乎一個銅闆都不剩。”
這搶得可真夠狠的!夠徹底!
李淵緻腦海裏又浮現出尹梓顔那略顯慌張的嬌顔,心底一緊,狠狠将這仇記下了。
這膽大妄爲的眉山小匪,竟然敢将如此不入流的手段用到他頭上來,傳出去簡直是辱沒皇家聲威!
他斂了斂眉,“早前便聽聞眉山勢力遍布皇城,官府都不能拿這幫匪類如何,這才有恃無恐。本王之前不信,這回倒是知曉了。”說到這裏,他不禁唇角勾起一抹笑意,眼底掠過些許寒光,“我看是時候做些整頓了。”
“王爺說的是。”蕭權回道。心底嘀咕着,王爺這番定是要平了眉山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