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離開家紡城的時候,街道上非常安靜,喪屍們在夜晚會鑽入一些建築物中休眠,盡管它們不象怕冷的樣子,而此時,顯然它們還沒到活動的時間。
冬日清晨的寒風冷洌純淨,每吸一口都象吞了塊冰,捂了一晚上的暖乎氣很快被寒冷榨幹,隊伍貼着道邊艱難前行,雪依然很厚,被踩得咯吱有聲。
城管隊員們不知往哪個方向走了,雪面上并沒有他們的足迹,顯然他們與我們徹底的分道揚镳了。
路過哈西萬達之後,道路上的廢棄車輛居然沒那麽密集了,顧哲北和大勇挑了幾輛帶鑰匙的車,試着打火,結果沒一個打着的。
“這麽長時間,電瓶早沒電了,哎,看那邊!”潘峰興奮的指着前方,那是一家愛車養護店,看門臉還挺大的。
“走!去找電瓶。”顧哲北難得的露出笑容,從昨晚到現在,他始終冰着個臉,就好象寒冷把他的表情也凍上了一般。
當幾輛汽車喘息着打着了火,我們簡直要集體歡呼,但馬上被不遠處幾頭起大早晨練的喪屍給提了醒,衆人忽啦啦的将手推車搬上了一輛中巴,其他人各自擠上别的汽車,卻發現這些車雖然都發動起來,卻不起步。
“怎麽不走?”我疑惑的探頭問駕駛位上的顧哲北。
“車凍了這麽多天,不熱熱車再走哪行。”顧哲北警覺的四下張望,還好附近的喪屍不多,移動的速度也慢得出奇,這麽半天也沒近前一個。
“坐穩了!”顧哲北愉快的踩下了油門,車輪輾開厚雪,穩穩的前行,身後,其它幾輛也跟了上來。
“感覺一下子回到了文明社會!”我抱着涵涵開心的笑起來,小家夥已經被折騰醒了,這會瞪着兩黑眼珠驚奇的看着車窗外。
“咱們從陽明灘大橋過江,那座橋是新橋,平時走的車就少,應該不會堵死。”顧哲北小心的避開路上橫七豎八的棄車,告訴我們路徑。
“哎呀!”一頭喪屍突然從棄車間冒出來,我驚叫一聲,顧哲北半點沒猶豫就撞了上去,所有人隻覺車身一晃,輪下咯噔,竟硬生生将喪屍輾了過去。
“原來壓死人是這種感覺。”顧哲北笑道,“挺他媽瘆人呐。”
我也覺得雞皮疙瘩直往外冒,這和用小鋼矛直接捅死喪屍的感覺完全不同。
讓我想起有一次去廣州,看到地上有個超大隻的蟑螂,下意識的用鞋底去踩,象在北方踩那種小蟑螂一樣,結果,結果腳底闆那種被硌的質感,我這輩子是忘不了了,真真特别不舒服!
涵涵突然用稚嫩的童音問道,“大汽車壓到啥了?”
我吃驚的看着他,什麽時候他能用語言表達得這麽清楚了?
“壓了個,嗯,大怪物。”我也不知道怎麽正确的回答他。
“大怪物會吃掉我嗎?”涵涵歪着腦袋,萌得我一臉血,可他這個問題一點也不萌。
“如果你是個聽話的孩子,不要哭鬧,大怪物就不能吃掉你了。”我不想放過這個适時教育的機會,雖然我知道,這麽回答絕對不妥。
“那我不哭。”涵涵仿佛一下子就長了,表情冷靜得不象是個孩子。
“就算大怪物追着咱們,你也不哭麽?”我得寸進尺,希望這次教育一步到位。
涵涵眨眨眼睛,“大怪物是我的好朋友!它不會吃掉我滴。”
這,這都哪跟哪啊?
此次教育好象失敗了……
前方的道路越來越寬敞,在路過一排挖掘機,鈎機和拖拉機之後,前方出現了一座橋,在橋的一側,是一片密集的磚房,象是個小鎮。
“橋上緊挨着居民區,隐匿屍群的可能性大,但道路四通八達,橋下就一條道,還有棄車,但看着也能過去。”顧哲北思考了幾十秒後,決定下車步行過去探查。
“良辰,你會開車吧?”顧哲北回頭問我,我點點頭,将涵涵遞給洛小念,突然想起什麽問道,“手動還是自動的?”
“自動的。”顧哲北跳下車,将駕駛位讓給我。
“我先到橋下去看一眼,如果安全,我會從橋下向你左右揮小鋼矛,你就把車開過去。”顧哲北頓了一下補充道,“如果我是向你跑着過來,小鋼矛前後揮,你就馬上将車調頭往回開,開到剛才那個汽車養護店等我,不用管我,我會去找你們。”
“我現在去告訴後面的車,做好撤退準備。”他說完就要走,被我喊住,“爲什麽要走回頭路?橋下有屍群走橋上呗?”
顧哲北搖頭,“别看這會風平浪靜的,一旦有屍群吼起來,橋上肯定也不會太平,你看離居民區多近,還是來的路上安全些,到時候咱們再研究别的路線過去。”
“那我等你上車再撤。”我堅定的說。
顧哲北停住腳步,“良辰,我發現你不太服從指揮啊,是不是我沒長啤酒肚,你就不拿我當幹部?”
我噗哧笑起來,“你要真長了啤酒肚子,我才不要你。”
顧哲北伸手摸摸我的頭發,“這麽說現在你肯要我了,那我就放心了。記住,車上還有涵涵,别冒險,我會讓大勇的車等我,你一定要第一時間撤離,答應我!”
他一提到涵涵,我就沒轍,重重點頭,他這才向着後車走過去。
唐曉正從後車跳下來,跟着顧哲北一起走向了黑洞洞的橋下。
後面的車向兩邊散開,盡量給其它車輛讓出調頭的位置來。
我将車向路邊倒了倒,車頭轉向身後,怠速等着。
兩個人的身影漸漸在橋下隐沒,我覺得胸口發悶,心跳得越來越快。
“媽媽!”涵涵在身後忽然叫了一聲,我下意識的答應,“哎!”
“媽媽!”涵涵這次帶了哭音,我趕緊回頭,發現他看的不是我,以爲他在叫别的媽媽,便催促道,“他找誰呐?快點抱抱呀。”
洛小念臉色難看的擡起頭,“他不是找我。”
溫言連忙從後座起身,“涵涵,是找溫言媽媽呢嗎?”
“不要你!”涵涵哭了起來,“我的媽媽呢?”
大家全呆住了,這麽長時間,我們還以爲,涵涵已經忘記了吳瓊,他怎麽突然想起她來了?
“姐,你看!”洛小念指着車窗外驚叫起來。
不遠處,一個女性喪屍在茫然晃蕩着,無論是衣着還是身材,都與吳瓊象極了,但那不是吳瓊。
涵涵一邊哭,一邊望着那頭女喪屍,我的心,忽然就酸了。
無論孩童有多小,他還是會記住自己的媽媽吧,我們這些沒當過母親的,竟然不明白這個道理。
“不能讓他再哭了,”我心疼又焦慮,不住的向着橋下張望,仍然沒看到二人的身影,“小念,想想辦法。”
洛小念也是一腦門黑煙,可這會涵涵就象中了邪,說啥也不聽,就是嚎。
總不能派個人下車剁了那頭酷似吳瓊的女喪屍,再說那樣做,涵涵會被吓壞吧。
“涵涵,”我吸了一口氣,讓自己冷靜下來,“你不是想吃好多魚麽?要不要吃?”
好多魚是種零食,膨化食品之一,我基本不讓涵涵吃這種垃圾食品,盡管現在我們的條件惡劣,但我還是盡量讓幼小的涵涵吃正常食物。
果然,聽到好多魚三個字,涵涵的哭聲戛然而止,注意力頓時轉移到我身上,“我不哭啦!我要吃好吃的!”
我苦笑,你這個沒良心的臭小子!一盒好多魚比親媽還重要。
我随身帶的包裏早就爲他預備出這殺手锏,涵涵大口嚼着,再也沒看那頭女喪屍一眼。
顧哲北和唐曉正也從橋洞下鑽出來,将小鋼矛左右用力揮舞,我呼一口氣,安全!
這橋下的棄車并不多,我們小心的從空隙中穿過,繼續前行後右拐,奔着群力方向駛去。
這條道路就更加通暢,顯然當時選擇這條路向城外奔逃的車輛較少,而且大多逃了出去,居然沒将路堵死。
一路上我們沒碰到較大屍群,隻遇到一些零散的喪屍,被我們開車的聲響吸引,不是被遠遠的甩在車後就是被粗暴的輾在車輪之下。
四十分鍾後,我們總算順利駛入陽明灘大橋。
大橋上的雪積得極厚,零零星星被撞毀的棄車也被雪蓋住了大半,而橋上的喪屍更少,整幢橋居然隻有七頭喪屍,還是從車裏鑽出來的,不知道它們躲在汽車裏做什麽。
過了陽明灘大橋,顧哲北将車靠邊,後面幾輛也跟着停住,車上的人紛紛下車圍了過來。
顧哲北指了指西北方向,“那邊有個新開的奧特萊斯楓葉小鎮,四周都是厚圍牆,幾個出口是大鐵門,周邊全是荒地,離最近的居民區還有段距離,非常适合作爲避難所,不過咱們得過去看看有沒有人占上。”
“啊?不是出城往京城走嗎?”蘇默然疑惑的問。
顧哲北搖頭,“本來咱就打算雪化了再轉移,這麽走在城裏還行,晚上能找到地方過夜,要是出了城,晚上容易凍死在野地。咱們離開凱德是爲了避開那些禍害,現在離他們夠遠了,還是先找個适合駐紮的地方安頓下來。”
“嗯。”蘇默然點點頭,表示沒意見。
其他人更沒意見,剛剛離開凱德兩天,大家已經狼狽不堪,恨不能趕緊落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