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表侄子特别可愛,我到現在也總是想起他那肥嘟嘟的小臉蛋,聽到他們放棄尋找孩子,重新生了娃,我心裏怒得想殺人。”錦茉臉上升起一抹微紅,“我媽還說我皇帝不急太監急,人家爸媽都想開了我想不開,真是個傻姑娘。”
“你不是傻姑娘,你是個善良的姑娘。”我忽然對錦茉感覺親近起來,盡管是因着這種奇怪的原因,之前看她面上冷冷的說話又好刺人,還總覺得與之有些隔膜。
“善良不能當飯吃,特别是現在的世道,有時我也很迷惘。”錦茉咬咬嘴唇,又搖搖頭,走了。
門外的屍群被引走,大夥終于能出去伐木,綠化帶的小樹被男人們砍了十幾棵回來,又被劈成了一小段一小段,誰知卻點不燃,原來這些木頭太潮,直接燒火是不行的,要晾幾天,變得幹燥才能用。
于是,五樓的地面上,被我們擺滿了剝去樹皮的小段木頭,雖然商場内溫度很低,但室内也比室外幹燥得多,大概這樣晾了五六天,木頭段就可以點起來燒火了。
這些活計在從前,那就是男人的事,城裏的女人有幾個會劈柴的,但男人們要冒險出去伐木,細化的活就必須我們女人來做,所以我們集體上手,不管力大力小,都參與了劈柴剝樹皮的工作,還好商場裏有的是手套,不然就我們那些纖纖玉手,沒幾下就得磨出大血泡來的。
就連星澤和付然兩個小丫頭都幫忙剝樹皮,但鵬少仍然保持着少爺姿态,手都不伸一下,當然,他的女朋友咩咩和趙馨情,也不能幹這些粗活的。
駕校女人們倒很主動積極的參與勞動,有韓淑君這個大姐頭帶領,她們蹲在地上用小斧頭小砍刀處理着木柴,沒有抱怨一句累和苦,自打來到商場,她們吃上了熱乎飯菜,安全感也直線上升,幹這些活根本不算什麽。
取暖和造飯的問題因着這些綠化小樹暫時解決了,五樓也因爲幾個餐廳後竈每日起火,溫度不再象之前那樣低。
更嚴重的問題來了,不知是水廠被喪屍攻陷還是地下水管被凍裂,商場裏突然徹底斷水。
斷了電對我們的生存影響不算大,可斷水就糟糕了,超市裏還有幾十箱飲料純淨水,暫時夠我們喝,但上廁所沒水沖真要命!
爲了不把商場内的衛生間變成恐怖地獄,我們抓緊時間想出了解決方法,就是将超市裏的塑料水桶在各衛生間放幾個,當成便桶,然後将排洩物從窗口倒去商場外面,反正不能使用已經無法沖洗的衛生間蹲位就是了。
這種如廁方式實在很尴尬和難受,别的不說,就衛生間裏那股惡臭味兒,就把進去的人熏得不敢大喘氣,斷了電,衛生間裏又無法換氣,大夥隻能忍着。
當我再一次被便桶裏的“存貨”視覺刺激得差點嘔吐時,我把女人都集結起來,跟她們商量,不要等便桶快滿了再倒去外面,能不能用一次就倒一次,都勤快點,别讓衛生間裏的味道再惡化下去了,時間長了進去的人都容易中毒。
然後女人們又說,超市裏的塑料桶數量足夠,爲了衛生,大家不如每人一個,在桶上寫上名字,自己用完自己倒,重要的是,自己也沒那麽嫌棄自己。
我們這樣做,衛生間裏就隻有空桶,臭味漸漸散去,空氣幹淨多了。
但男人覺得我們太矯情,他們弄了幾個超大的塑料桶扔進男衛生間,每次都等那桶快溢出來,才會出兩個人去倒,也不嫌沉重和惡心,用他們的話講,麻煩才是最讓人受不了的,上次廁所就倒次小桶?開玩笑吧?
美好的現代生活就這樣一點點從我們的人生中抽離,每天圍着後竈烤火造飯,連洗碗的水也沒有,隻能用濕巾簡單清潔餐具,上完廁所就乖乖提着小桶走到商場後身的窗戶那去倒屎尿,再也沒有洗澡的可能,唯一能洗臉洗手腳的就是用濕巾擦拭,沒過幾天,我們的臉頰都粗糙起來。
因爲缺水,超市裏的所有飲用水全部被統一存放在五樓電影院的一個空放映廳裏,由唐曉正和葉謙兩人共同看守,每日按人頭發放吃水,每人一天兩瓶,可選純淨水也可選飲料。
之後,顧哲北不知怎麽想的,他又張羅大家,把超市裏剩下不多的食品和一部分生活用品也運到電影院裏,安放在另外幾個幹淨的放映廳中,當然,食品他給一樓的人留了一部分。
一樓的人也會上來領水,他們對超市裏的物資重新安排并無異議,顧哲北對他們保持一視同仁,甚至還将四樓平台的肉食也給他們發了些。
這樣,整幢商場裏的幸存者,現在是一樣的待遇了。
鵬少突然發飚了,理由是他讓葉謙多給他拿一箱水,他要洗漱,可唐曉正毫不留情的拒絕了。
“哎你個臭小子,居然不聽我的話了?”鵬少站在放映廳外跳着腳罵葉謙,葉謙冤得要死,他隻是負責看守物質的,哪裏有權利多分配來?又不敢辯解,苦着臉在那挨罵。
唐曉正背靠廳門也不作聲,臉上堅定得很,一副你要進去先打倒我的架式,鵬少當然不會硬來,他把氣全撒在自己手下身上,隻管罵葉謙。
“鵬少,你又淘氣了?”胡落落聞聲趕來,見狀哭笑不得。
“我都要臭死了!這麽臭着讓人怎麽活啊?甯可不吃不喝也不能頂着一頭油油的頭發嘛!”鵬少指着腦袋上打了絡的頭發抱怨。
“就是的,我的頭皮好癢,再不洗都要生小蟲了。”咩咩在鵬少身邊,苦着臉摸着自己淩亂的長發。
“沒辦法嘛,你們就忍一忍啦!一共也沒多少水,還得留着喝呢,其實你現在也很帥呀,不用噴發油了。”趙馨情在他們旁邊柔聲勸着,她的秀發也已經不再蓬松,但她把頭發紮了起來。
“不行不行!甯可不喝水也不能臭死!”鵬少堅決的回答,又指着葉謙罵道,“你給我進去搬箱水出來!我數一二三!”
“你數到一百他也不能進去搬,不然他也沒有看守物質的資格了。”顧哲北慢悠悠的走了過來,“如果實在想洗漱,也不是沒有辦法。”
鵬少轉過身,氣乎乎的看着顧哲北,“有辦法你不早說?”
顧哲北指指窗外,“你們沒注意到又下雪了嗎?用幹淨桶出去裝雪,回來煮沸了不就是開水麽?”
我們齊齊呀了一聲,好主意啊!
看着漫天飛舞的雪花,我感覺自己又可以煥然一新了。
大夥迫不及待的提着超市裏的幹淨塑料桶沖進四樓平台,小心的捧起剛剛蓄起的純淨白雪,放進桶裏後再壓實,再裝,直到桶裏被裝滿。
雪水無限,可木柴有限,我們不敢過于浪費,大家每人分了一小盆熱水,仔細的洗了頭發和臉後,那水就變成灰黑色了。
一直沒機會徹底洗幹淨的餐具,也終于可以用燒開的雪水加洗潔淨清洗幹淨了!
我們又把各自的便桶拎到外面,直接用雪認真涮洗了一番,刷子也是多得是。
最過分的就是鵬少,他指揮手下燒了一大鍋雪水,居然和咩咩一起泡了個熱水鴛鴦澡,用了不少柴火。
但是大雪帶來的便利令我們都很好心情,沒人跟他計較。
看着大雪,我無限憧憬的想,是不是隻要下雪我們就不用再忍受臭臭的廁所了?雪水化開也可以用來沖廁所嘛!
事實證明這是可行的,化開的雪水将廁所沖得幹幹淨淨,我們至少暫時不用再倒便桶,隻是用了一桶雪也少不了出去裝雪回來化着,以備下次沖廁。
但我們沒敢食用雪水,煮沸過的也不敢,誰知道雪裏有沒有病毒潛伏?大家依然每日去放映廳領取自己那兩瓶水喝,在沒渴到要命之前,沒人願意去冒那個風險。
雪下了好幾天,雪水足夠我們重新将之前變得肮髒的衛生間徹底清潔了一番,又順帶着将居住的餐廳和狼狽的後竈也做了下衛生,這自然是女生們自發的行爲,愛幹淨是女人的天性,斷水的那些天,我們簡直要窩囊死了,這會有了充足的雪水,雖說十分冰涼刺骨,但在我們眼裏,有水的日子太幸福了。
看着我們象一群勤勞的小蜜蜂戴着膠皮手套揮舞着大抹布東擦西擦,顧哲北表示很無奈,他無法理解我們做的這些“無用功”,在他看來,隻要有水沖廁所就算文明人了,實在沒必要把精力花在對抗灰塵上。
其實他不懂,在這樣不知明天會怎樣的末世,我們女人也隻能在這種雞皮瑣碎的家務活中找回一絲平靜感,不停的将“家”擦拭得一塵不染,可以帶給我們一種錯覺,瞧,現在過得仍然是正常生活,不會再糟糕了。
當我們擦完餐廳又擦了商場的走廊後,外面的雪停了。
東北的雪一下就下得豪氣萬千,站在凱德的五樓向遠方望去,視線所及的建築物全被蓋了層漂亮的雪被子,湛藍的天空純淨得象個童話,好美!
而那些不知寒冷和疲憊的活死人也鑽了出來,晃動在頂着雪帽子的棄車之間,瞬間就将這美景破壞殆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