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開始傾聽了一會,老陳帶着兄弟們回家後看到屍變的老婆和兒子後非常痛苦和崩潰,沒舍得親自下手讓它們安息,而是将它們關在家裏自生自滅……
而顧哲北的父母已經去世,他也沒兄弟姐妹,災變後跟着永安小區的人一起,邊觀望邊逃生,就來到凱德廣場,然後遇到了我們……
難怪他從來沒提回他家救家人,他已經沒有家人了啊……
想着身邊唯一的親人洛小念下落不明,我心頭凄涼,難道我也要象這些傷心的男人一樣,每天在思念親人的痛苦中煎熬麽?想到這,我禁不住端起一杯白酒,猛的灌了下去,辛辣沖擊着我的食道和鼻腔,我劇烈的咳了起來,隻覺一股火焰順着嗓子直燒進胃裏,好不難受。
“你!别瞎喝!”顧哲北有些醉了,眼睛眯着,說話也不利索,但仍然留意着我。
陳彪哈哈笑,“我說你少管那麽嚴!她心裏苦,就讓她喝點,一會還能睡個好覺。”
一個“苦”字,把我的眼淚引了下來,我低下頭,看着淚珠摔在桌面上,啪嗒啪嗒。
“那你少喝一點,别喝多啊!”顧哲北不忍,給我又倒了一小杯。
屏住呼吸,我又掀了一杯下去,頭就有些微微的暈了。
“冬哥,你是咋活下來的?看你歲數也不大,居然能活到現在,挺棒的!”我身後是星澤和付然兩個丫頭,纏着這個新來的大哥哥問東問西,孩子們的好奇心重。
張煜冬确實不大,雖然長了個瘦高的個子,但他隻有十七歲,還是個青少年呢。
“冬哥,你慢點吃,還有好多呢……”付然見張煜冬狼吞虎咽,趕緊遞上去一罐可樂,“冬哥,姐姐們說你未成年,不能喝酒,和我們一起喝汽水吧。”
張煜冬晃晃頭,伸手就從别人桌上撈了罐啤酒,啪的打開,仰起脖子就灌,啤酒沫子從他嘴角漾了出來。
我傷感的看着,也懶得去管,十八歲算成年,十七歲會喝酒的人大有人在,何況現在是什麽世道。
咣當扔了空啤酒罐,張煜冬忽然嗚嗚的哭了,把兩小丫頭一下子給哭懵了。
“姐,我沒說實話,我,我怕幾個大哥讓我帶路……”張煜冬忽然沖向我哭着說道。
顧哲北扭過頭,帶着血絲的眼睛睜大看着張煜冬,“小子,你說什麽?”
張煜冬胡亂抹了一把臉,“我以爲就你們三個人,不知道你們人這麽多,那個走丢的哥哥姐姐,其實是讓人給抓了。”
我的腦袋轟的一聲,一把抓住張煜冬的胳膊,“他們讓人抓走的?什麽人?爲什麽要抓他們?這是什麽時候的事?”
我的表情大概很猙獰,張煜冬有些害怕的向後縮,“時間就是我說那個時間,抓他們的是七八個男的,我也不知道是什麽人,但看着可不象是好人,我一直不敢讓他們發現我,這也是我放棄自己的小窩往學府路方向走的原因,我想離他們遠點,越遠越好。”
顧哲北也不淡定了,他把我的手輕輕掰開,把張煜冬扯到他面前去,“你個臭小子,在路上咋不給我說實話?”
張煜冬吸了吸鼻子,“我害怕你們逼我帶路往回走,就你們三能打過那麽多人嗎?我可不敢去。”
顧哲北作勢要在他頭上來一下,吓得他一縮頭。
“知道那些人把他倆帶哪去了嗎?”我急急的問,心頭升起希望,落活人手裏,管他壞人好人,不是被喪屍吃了就好就好。
“知道……”張煜冬又吸了下鼻子,小聲說,“想讓我帶路,你們最好都去,人多我就不害怕了……”
“哪兒那麽多廢話!我們好幾十個老爺們呢,啥老窩不把它搗稀爛!”陳彪也聽清楚了,他這麽說等于表明立場,會幫助我們救洛小念兩個,我感激的看着他。
“在展覽館,”張煜冬仍然不安,“他們人很多,不比你們少。”
大家的臉色都嚴峻了,展覽館離我們距離不算太遠但也不近,坐地鐵得五六站地,我們居然不知道還有這麽大一撥幸存者團隊存在。
“他們駐紮在那,是因爲展覽館裏的家樂福。”陳彪沉聲說,“看來市裏的商場超市都沒空着,活下來的人不少啊。”
“他們抓人想幹嘛呢?”我無助的看着他們,“他倆不會有事的,對吧?顧哲北?”
顧哲北目光堅定的點頭,“不會有事!良辰你别急。”
其實我現在心裏比之前欣喜多了,落到活人手裏,總不會被當成食物吃掉,特别是那幫人守着個偌大的家樂福,那兒的食物儲備和餐廳不比凱德廣場的少。
但一想到洛小念是個女孩子,若是那夥人是周文山李富貴一樣的,她無異于羊入虎口,生不無死。
想到這,我的頭疼得幾欲裂開,那丫頭,那丫頭從小到大何時受過什麽委屈,她能挺過來嗎?
“我們去救她,好嗎?現在就去吧?”我哀求的看着顧哲北,我想他知道我心裏在想什麽,大家都能想得到。
“弟妹,沒幾個小時天就亮了,我的建議是讓大家抓緊時間歇歇,要真有架打,咱們喝成這樣再步行過去,讨不了便宜,”陳彪知道顧哲北會爲難,搶着說,“你看,咱們目的是救人,得有所準備才是。”
我自然恨不得立刻便沖到展覽館去救妹,但我知道陳彪說得沒錯,赫然道,“是我着急了,大家這樣沒法出去,那咱們也别喝了,都快睡吧?”
顧哲北挺身站起,也将我拉起來,對着陳彪說,“大哥,那我們上樓歇着,你看咱們幾點出發合适?兄弟們能都跟着嗎?”
陳彪看看表,“六點在一樓集合,出發之前都吃飽飽的,救兄弟的人那還用問,當然全去了。”
顧哲北點點頭,叫上所有小夥伴,扯着我,直接上了五樓回到豪客來餐廳。
“大夥啥也别想,抓緊時間睡覺!明天孫哥不要去了,和聶哥留下陪着她們,大勇還跟我出去。”顧哲北簡單的囑咐着。
孫哲臉上露出一抹如釋重負的神情,其實他從來也不想出商場冒險,面對喪屍心理負擔很大,能躲着不出去最好。
星澤和付然嚷着也要一起去,被顧哲北拒絕了,畢竟這兩孩子還太小。
“五點半起床,吃東西,六點在一樓集合,大家快睡吧。”顧哲北說完,夥伴們各自去休息了。
而我則激動得躺都躺不下,看我現在這個情況,我想我會睜眼到天明。
“良辰,你要這樣,我明天就不帶你去了。”顧哲北坐到我身邊,低低的說。
我在黑暗中苦笑,“我不信。”
他無言,白天發生的事一定讓他很後怕,我想以後他無論怎樣都會盡量把我拴在他身邊,不再離開他的眼皮底下。
“良辰,我希望你能做好心理準備,小念應該會活着,但是……”顧哲北遲疑的說,我打斷他,“我知道你什麽意思,但請答應我,如果可以,讓我親手幫她報仇。”
顧哲北沒再說話,輕歎了一下,伸手将我攬過去,很自然的擁我入懷,我靠在他的胸膛,聽着他有力的心跳,眼淚緩緩的滑了下來,怔怔的,其實我想象過很多次顧哲北與我第一次親密接觸,僅僅是想象已經令我臉紅心跳,誰知道真的被他抱着,居然平靜如斯,就仿若我與他是一對老夫老妻,相處多年。
他的手輕輕抹去我臉上的淚水,手臂緊了緊,輕聲說,“睡吧,咱倆都睡會。”
這一刻我沒有沖動,亦沒有羞赧,隻覺得溫暖而安定,閉上眼睛,我在心裏默默的說,“洛小念,如果有人傷害了你,我會拼上命也殺了他,而且是殘酷的殺,兇狠的殺!”
似乎隻迷糊了一小會,時間就到了,顧哲北也不知睡沒睡,但這麽坐了幾個小時,我倆的腿都麻了。
看着我倆僵直的伸着腿用手不停的捶捶捶,夥伴們都忍俊不禁偷笑,大勇是個粗人,他見顧哲北坐着不起,上前一把将他揪了起來,嘴裏還嚷道,“都五點四十了,不趕緊吃飯還磨蹭啥呢?”
顧哲北痛苦的慘叫了兩聲,全身都歪在大勇身上,嘴裏還不忘了罵道,“大勇你這個孫子,哎喲麻死我了……”
大勇這才恍然大悟,“腿麻啦?你早說啊,我治這個最拿手,走着!”說完,他牢牢扯住顧哲北的一隻手,龐大的身子動如脫兔,涮的就沖出了餐廳,顧哲北被動的跟着瘋跑,留下了一路慘叫聲。
就連心中壓抑的我,也被他們倆逗得笑出了眼淚,但還别說,這招真靈,沒兩分鍾,顧哲北就行動正常的走回來,臉上的表情十分扭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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