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辦?腦子裏嗡嗡的夏甯隻剩了這一個意識。
“離開這裏?”她攀着韋康成的胳膊,希望他能說:“好,我們這就走。”
但是韋康成把她的手推開:“逃不了的。那人說了,不管我走到什麽地方他都不會放過我。”
夏甯僵硬地身體坐到沙發上,兩手按着沙發的邊:“那,告訴他,不是我們要殺他哥哥的,是别人。”
韋康成冷笑一聲:“你以爲他會相信嗎?還有,殺他哥哥的人是别人嗎?”
夏甯不再說話,絕望像夜色一樣蔓延:隻有等死這一條路了?
“那個人未必知道你,所以你不用陪着我等死。以後不要來了!”韋康成鐵青着臉,夏甯終于哭了,爲了韋康成在絕境之中還爲她考慮的這份感情。
兩人最後商量好,白天這裏還是安全的,但是晚上夏甯絕對不能留在這裏。
一天,兩天,等熬到到一年兩年以後,韋康成慢慢能和夏甯開玩笑:“都說等待是漫長的,我們是賺了呢!一天比别人的要長很多。”
“你說那人會放棄嗎?”夏甯問。
“不要抱着任何僥幸心理。殺人償命,天經地義的事。”
所以,當韋康成被殺,夏甯的心情是傷心和輕松交雜的,她甚至慶幸那人果然不知道自己也是參與殺他哥哥的兇手而逃過了一劫,她唯一的希望是這個案子永遠破不了。
那人是陳順,但是如何證明杜立秋就是陳順?夏甯沒有見過自稱陳順的人,隻能打開代韋康成而死的陳全的墳墓提取骨灰的DNA。隻要能證明杜立秋是陳順,韋康成被殺之謎就算解開了,但是陳全是在誰的授意下被殺的?
“你非要把兩件合并在一起嗎?”林夏說。
“可是,陳全的死才是韋康成死的起源,我怎麽好跳過?”看楊萬愁眉苦臉的樣子,林夏也覺得這事不是裝作視而不見。
“明天回去之前要開墳嗎?”
“等等,讓我想想。怎麽和兩個老人說開墳的原因?你如果能想到比較委婉的說法,可以開。”
林夏瞪楊萬一眼:“我想不出,淨把好差事給我做。那你有沒有想過夏甯如果是在撒謊呢?也許根本就沒有那個授意要殺陳全的人。你非要追查一個不存在的人,對于夏甯是有好處的,這個案子可能會無限期地擱置。”
“在陳全和韋康成都死的情況下,作爲唯一的知情者,如果她要利用一個編出來的人來拖延她被審判的時間,爲什麽直接就不開口?當然你說的也有可能,處于絕境的人總會伸手亂抓,一根稻草也是希望。但是隻要驗證埋在韋家祖墳的是陳全,不會影響對夏甯的定罪。”
當年韋康成把一切安排好以後,邀請陳全來他的老家玩。如果韋康成後來開金店的錢就是陳全的,陳全來時會懷揣巨款嗎?這點不太可能。那麽就是在陳全死了以後,韋康成找到了陳全的那筆錢。問題又來了,陳全的錢從何而來?他能毫無防備地來韋康成的老家,是因爲他和韋康成之間的友誼比較深厚嗎?友誼是一方面,楊萬想起李金龍去杜七山家送衣服時把槍留了下來,他當時說的是:“無産階級無所畏懼。”——陳全并沒有那筆錢,他和韋康成是在經濟上平等的朋友,都是打工仔的身份,所以他才想不到去朋友家玩會有危險而輕易地被推下山崖,由此可以推出夏甯撒謊的可能性不大。
林夏想了想:“贊同。”
陳全能多次和韋康成提到他的弟弟,而且能在韋康成面前流淚,說明兩人的交情比較深。那麽,陳全以前結下的仇怨爲什麽不被當作大事和韋康成說起?是陳全想隐瞞過去的曆史,還是他根本就沒覺得自己會和誰結仇?韋康成知道陳全的弟弟将要爲陳全報仇以後,明知自己躲不了那一天于是甘心等死,這裏面是不是也有内疚的成分,哪怕是一點點。這點非常重要。
“爲什麽你會在意這個?”林夏真是不明白這人的頭腦是怎麽想的,如果楊萬知道她有一種解剖他頭顱的沖動會是什麽反應?
“等我問過夏甯再和你解釋。”
夏甯說:“怎麽能不後悔不内疚?當時我們想結婚但是沒有什麽錢,從天而降的300萬把我們兩個都砸瘋了。陳全是一個好人,倒是韋康成的脾氣并不怎麽好,我還一直對韋康成說他交了一個好朋友。可是,是我們親手殺了那麽好的一個人……”
楊萬對林夏說:“按照夏甯所說,陳全的性格是不會去惹事的,他的仇怨從何而來?禍從天降嗎?真正的天禍隻限于自然力量,陳全的禍還是人爲操控的。爲什麽這個人要花那麽一筆錢殺掉陳全?”
“這個,在電影裏一般是一個人無意闖進某個禁區,看見了他不該看見的事,于是被追殺用以封口。”
“追殺?這個人并不是追殺陳全,而是用買的。——對啊,這人爲什麽不自己動手?還要走這麽一段彎路?”楊萬習慣性地又捂着下巴。
“爲了把自己撇開啊。”
“買兇并不是萬無一失的,這人就不怕韋康成事敗後把他供出來?如果按照我們看過的電影裏的劇情,是不是在韋康成把陳全殺了以後再把韋康成殺了更保險?”
“道理的确是這樣,但是也許這人認爲有300萬墊着韋康成就是能信得過的,有錢還能使鬼推磨呢。”
“林夏同志,我問你一個問題。如果有錢能使鬼推磨,這人爲什麽不直接用300萬來封陳全的口?”楊萬盯着林夏,微彎的眼睛裏帶着笑意。
林夏有點迷糊,是因爲問題,也因爲那雙帶笑的眼睛。她說:“我不是李金龍,不要問我這些。——你根本就是有答案了,對不對?”
楊萬一笑:“有點遺憾,我原以爲你的回答能驗證我的答案。”
“不能告訴我嗎?”
“噓——,這是秘密。”楊萬将食指豎在唇上,林夏竟有點嫉妒李金龍:如果李金龍問,楊萬一定會說的。
楊萬感覺太陽穴的位置跳了兩跳,這是他神經亢奮時的反應。——他已經離真相不遠了。
回去之前要到韋家去一趟,可是怎麽和兩位老人說?雖然是偵查需要,可是開墳提取骨灰對于兩個老人就等于在傷口上澆鹽鹵,不知道他們能不能扛得住痛苦。一旦因爲這個讓老人發生意外,楊萬不認爲和殺人有什麽區别。要慎重,一定要慎重。
第二天一早,楊萬、林夏還有當地一名警察一起來到韋康成的家。老人再老再糊塗,可是當警察三番兩次上門,而且媳婦被帶走後沒回來,他們也知道發生了可怕的事情。最爲難的是那名當地警察,因爲話都要他直接和老人說,雖然楊萬說不用告訴他們實情,但是開墳兩個字是非說不可的。
兩位老人驚懼的目光讓那名警察再三猶豫,等在一旁的楊萬和林夏也是煎熬。
——“等等,先不要和他們說。你問韋康成的父親,他是不是收着韋康成的遺物?”楊萬想到上次韋康成的母親哭訴對兒子的思念後,韋康成的父親像是對她說了安慰的話。
“可是,這裏面不是涉及兩個人嗎?你們要提取的是埋在這裏那人的DNA。”
“是,問一下吧。”即使對一切憂心忡忡,但是楊萬的心裏還是抱着那麽一點希望:作爲父親,老人也許會用他的方式留住兒子最後的痕迹。
那名警察問了,老人也說了,從那名警察發亮的眼睛中楊萬可以看出他找到了想要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