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火車上楊萬和李金龍有足夠的時間讨論杜立秋的意圖。
——“這也許是‘真的’巧合。托朋友帶東西有什麽不對嗎?而且從情感上說的确和用快遞送有差别。”李金龍爲了提神邊喝咖啡邊說。
“你的話裏還是有漏洞。我和他是朋友嗎?”
“要麽,我們之前對他的推測都是不成立的,他心裏完全沒鬼,所以會坦蕩到把你當作朋友。”
“不行,你不能這樣一句話讓我前功盡棄。”
“在沒有得到證實之前,未必是‘功’。我沒有潑冷水的意思,我們來理一下杜立秋是怎麽走進我們的視線的。我們都認爲放火是殺人的大忌,于是最後得出結論兇手放火是爲了讓消防車過來,于是指揮車出現了。——這是杜立秋第一次引起我們的懷疑;然後是郭文飛的死,是他的死因讓你想到兇手是一個合法持槍者,杜立秋再一次中标;接下來就是我們要去的地方,杜立秋的老家,它和陳全的老家距離不遠,同屬一個市,那麽他和陳全認識的可能性就相對大些。就是說,我們在思路上已經把他當成兇手的不二人選,即使有不合理的地方我們也會忽略。”
“不是不合理,沒有證據罷了。”楊萬托着腮幫子,像是牙疼:“照你這樣說,我們大老遠的還去調查什麽?”
“搜集證據啊。隻要有證據這個東風,之前的懷疑就是萬事俱備。”
楊萬歎了一口氣:“你的思維就像蝙蝠兩邊倒。”
即使是李金龍同意自己的推斷也不代表自己是對的,沒有哪一隻眼睛能夠證實這些推斷。——火車到了目的地自然會停下,可是停下後會有收獲嗎?
路途漫長,鐵軌能把遙遠的兩地連接在一起,究竟能找到什麽才能把推測和事實連起來?如果僅在推測上明白而不能明眼于事實,那就是雙重的不明不白,還不如什麽推測也沒有。
“到站後的計劃是什麽?先去派出所還是先去杜立秋家?”李金龍問。
“當然先去派出所,我要看到杜立秋的戶籍。”
“你是想看到他第一次登記戶籍的時間?——如果那時他已經七八歲那麽他是陳順的可能性就不是一般地大。”
“假如,我說假如杜立秋就是陳順,你能想象得出當年陳全對他做了什麽?”
“欲置之死地而不得。——簡明扼要吧,我隻能想到這個。如果你要我說詳細的,我想不出來。”
“是,一定是常人難以想象的。”楊萬看着車窗外,神色間有些迷茫。
——杜立秋那像刀一樣的目光隻閃現在和楊萬他們初見面的一刻,後來再沒出現過。都說忠厚樸讷是奸險之徒的包裝,那麽杜立秋在後來的表現也是某種隐藏了?之前呢,他究竟藏了多少年?——“我來這裏今年是第八年”,杜立秋說過。那陳全是從哪年開始将自己禁閉在别墅裏的?
楊萬打電話給陳天成:“你還記得你父親不讓你在家住宿時的情景嗎?”
“那個,是這樣的。那年我大三,暑假回來他告訴我給我買了一套房子,裏面都安排妥當,我隻要去住就行了,——就是我現在住的房子。我當然沒有反對的理由,在當時的我來說是求之不得。”
“大三?那年你是22歲?距離現在是六年前?”
陳天成說是。
——那時杜立秋已經來到陳全所在的城市。
又一個巧合。
陳全在恐懼中煎熬了六年,一直到死。如果他害怕的就是杜立秋,爲什麽杜立秋在六年裏不動手?或者就像貓找到了老鼠卻不急于吃了它,讓老鼠生不如死的樂趣很讓貓享受。爲什麽經過六年還是動手了?——杜立秋說“可能年底我就會調到别的地方去”,那樣的話就沒有時間了。楊萬不能想象想殺一個人卻等了六年之久,會不會不僅是等而是一直在謀劃一次天衣無縫的謀殺?楊萬幾乎要崩潰了,如果是那樣,自己如何能在數天内攻破經過六年修建的城堡?
“鑰匙。一個小小的證據就可能是打開城堡的鑰匙,不需要用蠻力。”李金龍一邊玩着遊戲一邊說。
“這個還用你說?——讓開一點,電腦讓我玩會,我要玩植物大戰僵屍。你知道我最喜歡什麽武器?”
強行下線的李金龍滿臉不高興:“你幾歲啊?玩這個?”
“有強迫症的人玩這個最好,你看我排得多整齊!”楊萬一副弱智的樣子,李金龍怕他過不了關還是湊了過來。不用說,楊萬最喜歡的是香蒲小貓,六隻小貓正齊刷刷地坐在睡蓮上,楊萬還在搜集陽光要繼續買。——人都是多面性的,連楊萬自己也分不清玩遊戲的和破案的哪個更是自己。
“想想過去的人多慘,坐個火車一坐就是幾天,車上隻有廣播,隻能大眼瞪小眼。現在真好,都不用擡頭。”楊萬感慨道。
電腦一直被楊萬霸着,李金龍說了幾次也沒用,聽到楊萬這樣說李金龍回了一句:“現在有人連廣播都聽不到!”
楊萬一笑:“早說啊,我把聲音打開。——我不是惡人。如果這是一塊餅,誰吃了誰就可以活下去,那麽我不會搶占的。”
李金龍多少有些感動,這才是隊長該說的話。楊萬接着說了一句:“我知道你善良,你會把餅讓給我。”
和上次相比,提前一站下車。兩人坐上出租車直奔派出所,司機話多,自說自話地先說了一陣,又好奇心十足地詢問:“一清早的剛下車就上派出所是不是有什麽緊急的事?”
楊萬打着哈欠:“去自首。”司機立馬不吭聲了。
隻有值班的警察在,驗證了兩個人的身份後,楊萬要求看戶籍記錄最好是紙質的。值班警察騰不開手:“你們先休息一會喝點水,等到上班時間讓他們幫你們找。”
楊萬坐不住,仔細看着牆上挂着的民警的照片。其中一個警察的面頰上有一道疤痕,楊萬問:“是不是在執勤中受的傷?”值班警察說:“嗯,被刀砍的。”
楊萬又像牙疼一樣托着腮幫,李金龍小聲問:“又想到什麽了?”
楊萬搖搖頭:“要是林夏在就好了。”
李金龍驚訝透頂,隊長也會說這種話?他說:“打電話給她啊,告訴她你在想她!”
“想哪去了?要是她在可以請她看看這個疤痕。”
原來想八卦一下的李金龍頓時沒了興緻,靠在長椅上閉起眼睛。
上班時間到,派出所熱鬧起來,對于兩個遠來的客人大家都顯出友好和熱情,所長安排兩個檔案室的放下手頭的工作專門過來幫忙。
人多力量大,用了不到半天的時間找到了杜立秋的名字。——杜立秋,1971年8月7日出生,入籍時間爲當年9月8号。楊萬盯着那頁看了直有三分鍾,隻有李金龍知道那是他思考時的行爲,兩個當地的警察卻互相使着眼色:這人是不是有病啊?
——杜立秋和陳順同年!但是,他的入籍時間卻不是在七歲以後,就是說他不可能是陳順。楊萬的情緒在天堂和地獄中來回了幾趟依舊不能安定下來,他不能接受他的推測已經開始坍塌。
“等等!麻煩你們再找差不多在71年左右出生的人的登記記錄,越多越好。”楊萬拜托兩個當地的警察,李金龍不消多說已經開始着手找了。
事後李金龍問楊萬:“你是怎麽想到那個的?”
楊萬苦着臉說:“不過是垂死掙紮,不想那麽快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