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6月24日，時間長河裏普通的一天，但對于J省的高考生來說今天是決定命運的一天，高考分數将在晚些時候公布。趙岚幾乎一夜未睡，等天微亮時她坐到陽台上，作爲一個單身母親，她對于兒子趙元泓未知的分數充滿忐忑。元泓昨晚臨睡前說：“今晚要睡不着了！”趙岚看着元泓房間的門，心想到底是孩子，再緊張也會睡着而不會像她這樣坐在陽台上。

時間過得極其緩慢，但陸陸續續整幢樓也蘇醒了，去樓下散步鍛煉的人紛紛出現在趙岚的視線裏。趙岚想去買早點，但實在沒胃口，如果元泓醒得早那時再去買不遲。

坐着坐着，瞌睡上來了，趙岚不想挪地方，怕一動又會把困意趕跑，她斜靠在藤椅上迷迷糊糊睡着了。趙岚沒有夢見元泓的分數，卻在夢裏看見元泓小時候稚氣的模樣，讓她不勝憐愛。趙岚伸手想抱住元泓，元泓咯咯笑着躲閃像是在做遊戲，一直到趙岚醒來都沒能牽住元泓的小手……

趙岚看看手機上的時間：7:12。她給科長打了個電話：“我想請一天假。”科長說：“沒問題，不要忘了分數一出來就通知我們啊。”趙岚在醫院的财務科已經做了十幾年，平時很少請假，不是有多熱愛這份工作，而是這份工作養活了母子倆，讓趙岚不得不勤勤懇懇。

高考結束後，元泓還保持着規律的作息時間：晚上11點前睡覺，早上7點前起床。趙岚每每聽說誰家的孩子徹夜玩遊戲時總是笑笑不說話，元泓的懂事叫她欣慰也叫她心疼。今天孩子沒有按時起床也許是昨晚很晚才睡着，趙岚輕手輕腳地經過元泓的房間門口，怕打擾了孩子。

元泓的成績是不會差的，趙岚的擔心在于是不是能和自己期待的一樣好或者更好。——真是貪心啊，趙岚對自己說，還是考慮一下今天要買什麽菜吧。她等元泓起來好征求他的意見。

是從什麽時候感覺到不安的呢？後來趙岚怎麽回憶都沒有印象，她隻記得她推開元泓房間門的時間是8：07。

——房間裏沒有人。

“沒有，當時我沒有覺得任何不對。”當警察問趙岚的第一反應時趙岚這樣回答。詢問的警察點點頭：也許是懵住了，一時反應不過來。

除了房間裏沒有元泓，其它的一切都很正常。趙岚想可能元泓去衛生間了，在自己沒注意的時候。但當她轉頭看見衛生間的門是開着的元泓并不在裏面時，她瞬間被一種從未有過的感覺包圍起來，随後她被自己的聲音吓到了：“元——泓——！”她捂住嘴。

趙岚當時能想到的是元泓在夜裏溜了出去到天亮還沒回，原因隻能是壓力過大，很快他就會回來。而作爲趙岚，這時應該控制好情緒，不知剛才那一聲有沒有被鄰居聽到，她不想因爲自己的倉皇給孩子帶來更多壓力，所以她沒有打電話問任何人關于元泓的去向，她隻是等，一分一秒地等。

前兩天，就是6月22号，是夏至，那天的白天才是最長的，趙岚卻感覺當天比那天長了無數倍。時間是怎麽到了晚上的？趙岚的手機響了，是元泓的舅舅，趙岚唯一的哥哥趙屹打來的：“分數查到了嗎？”趙岚嗫嚅道：“還沒有。”趙屹笑：“你是不是太緊張了？怎麽說話的聲音也變了？讓元泓和我說。”趙岚下意識地看了看自己的周圍：“元泓，他不在。”趙屹說：“不在？這會出去能有什麽更重要的事？——反正知道分數後立即告訴我。”趙岚說：“好。——哥，你能不能來一下？不要和嫂子一起來。”“哦。我知道了。”趙屹沒有多問，可能他妻子就在旁邊。

手機不停地響，趙岚都是看了一眼号碼就放下，那些打電話的人會考慮到是元泓的成績不理想她才不接電話。她不能關機，也許元泓會打電話回來。元泓的手機還在書桌上，他一定是睡不着想出去透透氣就回來所以手機也沒帶，但是中間發生了什麽事讓他一直未歸，連個電話也不打回來？事到如今，趙岚想自己能與之商量的最合适的人隻能是趙屹——他不僅是自己的哥哥，元泓的舅舅，還是個檢察官。

趙屹聽着聽着眉頭皺了起來：“不是離家出走？”趙岚說：“肯定不是。”

趙屹來到元泓的房間：“你有沒有翻動什麽？”趙岚說：“我看了書桌的抽屜還有衣櫃，想看看有沒有留下什麽字條，還有看衣服少沒少。”

趙屹環視一圈，目光落在床邊的一雙拖鞋上：“你去外面，看他是穿哪雙鞋出去的。”

趙岚當時看到拖鞋是以爲元泓不想腳下發出聲音所以赤腳，沒想到要看看他出門時穿了哪雙鞋。

鞋子沒少。趙岚的心裏咯噔一聲：元泓難道是赤腳出去的？

趙屹打開元泓的手機查看，在昨晚11點以後沒有新的來電和信息。——也許有，但被元泓删了。如果元泓是接到某個電話，然後急着出門到鞋都不穿的程度，那麽他是不是要把手機也帶上和打電話找他的人聯系呢？除非是那人說：“你出來一下，我就在你家門口。”想到這裏，趙屹看了看趙岚，他不能将自己的假設說給她，讓她更加不安。

“還是報警吧。我會和他們說不要張揚，所有的調查都會暗地進行，不會造成影響。”

“哥，你是說元泓出事了嗎？”

“不是那意思。——向警方尋求幫助也可以是爲了阻止出事，這個電話我來打。”

元泓的手機響了，趙屹看顯示的名字是梁浩森：“喂，這是趙元泓的手機。”電話那頭傳來一個年輕的聲音：“我是趙元泓的同學，我想問問他是不是查到分數了？”趙屹說：“還沒有。”“那，他人呢？”趙屹說：“等他一回來我就讓他打電話給你。”“請問你是——？”“我是元泓的舅舅。”“哦——。那，叔叔再見。”這個叫梁浩森的知道元泓沒有父親才會确認趙屹的身份，但也很明顯他不知道元泓現在的去向——未必，也許他知道，但裝作不知道，然後打這個電話過來。

警察很快過來了，兩個人，穿着便衣。趙屹把他們帶到元泓的房間：“楊隊，沒想到你能來。”來的人不是普通的民警，而是刑警，其中一個還是刑警隊長楊萬。

“我剛才聽值班的人說了，今天我恰巧在整理案卷還沒回去。——這是我的搭檔，李金龍。”

趙屹說：“我沒有興師動衆的意思，而且我妹妹連報警都覺得過分，但是我總覺得元泓這孩子不會無緣無故一聲招呼也不打就在半夜離家，一定是發生了什麽事情。——這話不能和我妹妹說。”

楊萬點頭：“知道，我們隻是110民警。趙檢，那就先麻煩你再講一遍，包括你的發現。”

“元泓出門的時間隻能在昨晚11點以後到今天淩晨4點中間，我不認爲是分數的壓力導緻他不敢面對而離家。當然，我們對他都寄予了很高的期望，特别是他的媽媽。我妹夫在元泓兩歲的時候就去世，是我妹妹一人把元泓帶大的，她的心情我們都可以理解。我爲什麽認爲是發生了什麽事情是因爲元泓出去的時候是赤腳——如果他是因爲分數睡不着想出去走走他會不穿鞋嗎？即使他怕吵醒他媽媽，他起碼可以拎着鞋出去再穿吧？我的推測是有人在那個時間段聯系了他，但從他的手機看不到相關的信息。也許他不想留着那條信息或那個通話記錄，于是删了。爲什麽他急着出去？這是我認爲出事的關鍵點。那個讓元泓出去的人具有某種威脅或危險，元泓必須盡快出去，穿不穿鞋子在當時的情況下已無暇顧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