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比這更好的假設嗎?
楊萬難以抑制心裏的激動,上次出現同樣的感覺還是上初一的時候,那次他花了一晚上的時間用3個5和1個1算出了24。但和上次不同的是,這次的隻是個假設,必須得到論證,而那必不是個容易的過程。
“離奇加大膽。”早上一上班楊萬就把自己的發現告訴李金龍,李金龍老氣橫秋地給出評價。
楊萬氣道:“以後哪兒有火災直接你到場就能搞定。”
“什麽意思?”
“你是潑冷水專家啊。”
李金龍說:“關于縱火這一點我和你一樣有疑問,我并沒有潑你冷水的意思,隻是換做我的話是絕對想不到縱火會和消防車有聯系。——這樣的話,兇手就不是一個人在戰鬥,也許後面有一個團隊。”
“你也不能說風就是雨,我們先老老實實再把案發之後的監控看兩遍。也許到頭來,假設始終是假設。”悲觀主義說來就來,楊萬瞬間覺得一切都将是徒勞,昨晚的熱情片刻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那天夜裏去别墅區的有四輛消防車,每輛車連駕駛員都是三人,單從監控畫面是看不出消防車出來時多帶了人。楊萬呼出一口氣,郁悶到死,仿佛聽到一根線索“噗”地斷了的聲音。
李金龍依舊對着電腦屏幕:“隊長,你的思路隻在消防車嗎?還有一輛車是自由出入的,指揮車。”他指着一輛越野車,車頂上架着天線,而且從外面無法看見裏面坐着的人。
“難道會和武警的大人物有關?”楊萬的心髒再次被激活,而且這次的電流之猛讓他腦部有充血的嫌疑。
“你準備怎麽辦?去消防大隊問他們是誰把兇手帶出來的?”李金龍的問話擺明了這不是辦法。
“先搞清楚車裏坐的是誰,然後查他。”楊萬咬着牙,那架勢已經準備好啃硬骨頭了。
“明查還是暗查?”雖然不是同一系統,但如果早早撕破臉對調查是不會有幫助的。楊萬可能不會管這些,但作爲搭檔李金龍有責任提醒。
“你如果能暗訪,我不介意。”
“知道了。我還真有在消防大隊的熟人,以前他經常開玩笑要我用火粗心些,然後他就能幫得上忙,現在總算能派上用場了。”
窗外的蟬聲嘶力竭地叫着。這個夏天比往年熱得遲,難熬的還在後頭。但對于蟬來說天氣不是問題,它們在地下準備了幾年隻能活一個夏天,更有甚者,剛從泥土中出頭就被人撿起當作食材,連鳴叫的機會都沒有。據說有些地方一到每年的月就會有季節性的職業“捕蟬人”出現,每晚可捉三十斤蟬的幼蟲。想到在水桶裏不斷爬動的蟬蟲,楊萬一陣惡心。他從來不吃這些,爲此還有人笑他:“一個大男人膽子這麽小?”他當時想說的,這和膽大膽小無關,但想想解釋也是多餘。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在這個案子裏,陳全是蟬還是螳螂?他究竟隻是無辜的受害者還是暗算者又被别人暗算?那個坐在消防指揮車裏的人是不是和案件有關?真相那麽遙遠,是自己的思路無法延伸到的,隻能走一步看一步。局長已經找楊萬談過話,意思還要加快破案進度,最後拍拍楊萬的肩膀:“我知道你行的!”楊萬隻有苦笑:行什麽行?這種高帽子早就不适合自己了,無能爲力才是占據大部分的感受。
李金龍滿臉不高興地進來:“完了,看來非明查不可了。那人非要問清楚我爲什麽想知道那晚是誰去火災現場指揮,他不會不明白是和案件調查有關,那不過是他不想說的借口。”
“沒事,本來把希望寄托于别人的幫助就是不現實的。既然我們懷疑是有人把兇手帶到外面,那兇手是怎麽進來的?也許先查這個更合理,如果指揮車裏是一條大蛇,現在最好不要驚動。”
火災後的廢墟已完全清理,卡車拖着泥土倒在廢墟上,下一步就開始建小花園。楊萬站在一旁,看卡車卸下的土成一個圓堆狀,就像一個墳墓。他驚覺活着不過是死前的一段時光,人一輩子都在考慮怎麽活,其實是在考慮怎麽死。陳全就是最好的例證,在他死前,死已經融進了他的生活。而對于絕大部分人來說,還以爲生和死是截然不同的兩回事。
楊萬又看見了昨天那個清潔工:是記憶出現偏差了嗎?在昨天以前到底有沒有見過這個人?
清潔工也看見了楊萬,但他顯然不想主動搭理警察。有困難時找民警,可是找上門的刑警在一般人看來就像瘟神一樣。楊萬想:到物業處看一下他的資料就可以了,省得打擾人家的工作。
物業的顧經理從文件櫃裏拿出資料:“因爲隻是個清潔工的工作,而且想着應聘者能盡快上崗,所以也不能對人家提過高要求,隻是簡單地填了個人信息。人家就是填了一大篇工作經曆,我們也不會去核實——”,楊萬看着簡單至極的資料,完全隻比身份證上的信息多一個手機号碼,但是顧經理說得沒錯,隻要能把地掃幹淨,難不成還要調查他的祖宗三代?
楊萬把資料遞回:“那麽上一個清潔工是臨時走的嗎?你們才會急着找人?”
“下班途中被車軋了,雖然沒大礙,但至少要休息兩個月。”
是這樣。“沒事了,那我告辭。”楊萬和顧經理打個招呼。
顧經理卻客氣地堅持要把楊萬送到大門外。楊萬完全是找話說才想起一個問題:“顧經理,在火災發生的當晚,你曾經在下班後又來小區一趟,是有什麽事嗎?”
“那個,我想不起來了。——哦,是手機,我把手機忘在辦公室了。這年頭離了手機還真是一刻沒法過。”顧經理說着“哈哈”笑起來,楊萬也把嘴角彎了彎,意思有同感。
楊萬記得清楚,李金龍向他提到這一點時是說:“經理在晚飯後又過來一趟。”顧經理是在六點下班,晚飯後至少也是八點左右,他并不是一發現手機不在身上就過來的,和他現在說的“離了手機一刻也沒法過”相矛盾。——如果他不是來拿手機呢?楊萬嘴角的笑痕加深了。
“能把你的号碼給我嗎?如果想到什麽可以給你打電話,這兩天我經常過來,你們的保安怕都煩了。”
“不會不會!支持你們的工作是我們光榮的義務。我的号碼你存一下啊。”
監控上顯示顧經理當晚是18:07分開車出了小區的大門,而他返回的時間是21:24。楊萬對李金龍說:“我認爲他在說謊,他返回不是爲了拿手機。”
“可是怎麽證明呢?”
“你去一趟移動。我要看看在他所說的手機不在手裏的情況下,他有沒有和誰通電話。”
李金龍沖楊萬豎起大拇指,楊萬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齒。
——這次的假設能變成真的嗎?是不是能就此把真相的大門推開一點縫隙?楊萬有些焦躁,一種等待宣判的感覺襲上全身。和别的工作不同,即使是踏踏實實做自己想做的事,也不是隻爲經過,楊萬需要結果。
李金龍滿臉是汗地跑進辦公室:“隻有一個打出去的電話,時間爲18:14,通話時間爲2秒。”
楊萬接過通話單:“足夠了!2秒?夠說什麽的?也許在電話接通的一刻,他才想起不應該打這個電話——果然,這個電話回打過來三次,他都沒接。這是計劃好的,他甚至想到會因爲返回别墅區被詢問。——你查了他撥打的号碼嗎?”
“從登記的身份證信息可以看出那人是他的妻子,他們的住址是同樣的。”
“他下班後沒有回家,于是想習慣地告訴他妻子一聲,但是就在電話接通的時候,他意識到如果以後被問起他返回别墅區的理由自己準備好的回答,他在瞬間按斷了電話。2秒!比金子還貴重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