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萬說：“我知道要去哪兒了，而且必須現在去。”

“快十一點了，你想去哪？”

“有些地方是越夜越精彩，比如按摩房，現在才剛剛營業。”

“你是想通過那裏的小姐了解關于買賣槍支的渠道？”

“所謂‘物以類聚，人以群分’，他們從事的都是見不得光的行業，彼此間才會産生信任，那些小姐多少會知道一些内幕。隻是我帶着槍，和小姐接觸的事隻能交給你。”楊萬看着李金龍，微笑的眼睛裏是一目了然的狡猾。

“那還不簡單，把槍給我保管。”

“哎，還不止這個。你一向比我會說話，又年輕，讨人喜歡是你的強項。那些小姐也是人，即使是做生意，她們也更願意和自己不讨厭的人做。——不要再推辭，這是我分配給你的工作。我也會去，你不必擔心自己是唐僧進了蜘蛛洞。”

楊萬換了一件藏青的長袖襯衫，挽起袖口，戴上墨鏡：“出去玩羅！”那口氣就像孩子去遊樂場。

滿街的霓虹，大大小小的店門前多站着衣着暴露的年輕女性。楊萬和李金龍把整條街都轉了一遍，選擇了一家規模最大的按摩房。推門進去是昏暗暧昧的燈光照着兩兩圍聚的人，兩人剛進門就迎上幾個小姐，楊萬小聲對着黏上的兩位小姐說了句什麽，那兩位小姐彼此看一眼露出“好可惜”的表情剛要離開，楊萬說：“開個包間，我喜歡有人陪我聊天。”

李金龍好容易支走纏着他的兩個小姐，讓她們等會再過來。他問楊萬：“你說了什麽她們就主動離開了？你不會說你是警察吧？”楊萬說：“我說我不喜歡女人，是個gay。”

包間裏的燈光更暗，四個小姐并沒有再次黏上來，倒是四人并排坐在長沙發上像看猴子一樣看着楊萬和李金龍，那眼神都是把兩人看做一對了。楊萬拿下墨鏡皺眉說：“我不知道來這裏也要面試。”四個小姐笑成一團，尴尬的局面片刻間瓦解。

楊萬再次聲明他隻是想和妹妹們聊天，其它的不感興趣，但錢會照付。隻要耳朵不聾都可以聽出楊萬是認真的，包括對四個小姐的稱呼。他話說完的一刻，屋裏有些安靜。一個小姐小心地想把原先隻包住臀部的短裙盡量往下拉，也許，在那一刻她想起自己曾經也是個有兄長疼愛的妹妹。

隻有李金龍知道楊萬除了自己的警察身份和此行的目的沒有說明，他說的話多半都是真的。四個小姐，不，是四個女孩天南地北地和楊萬聊起來。原來說好讓李金龍出面的，現在他隻是在一旁喝飲料，偶爾才說幾句話。一個女孩好心地對李金龍說：“你們在一起多久了？你家裏人知道嗎？他們會難過的。”李金龍一愣，那女孩捂着嘴笑了：“算了，不想說是吧？一看就是個受。”

當後來楊萬說他想買槍問誰有渠道時，四個女孩都苦口婆心地勸他：“你買槍幹嘛？太危險了，我們就是知道也不能告訴你。”楊萬說：“我隻是用作防身，不會把自己也搭進去的，你們不用擔心這點。我保證。”

“你是不是有什麽仇家？和我們說說，什麽樣的人需要你用槍防身？”

楊萬撓着腦袋，看樣得現場編出一套說辭。李金龍被剛才那女孩的話氣得不輕，看着楊萬更是覺得他才是罪魁禍首：你什麽不好說？要用這個做理由？

“說了你們别笑話我。——其實，我是爲了保護他才想起買槍的。”楊萬一指李金龍：“一直有人騷擾他，還不是一個兩個。要是别的事，我也可以請人幫忙，可是，這本來就不是别人能理解的……”他雙手捂住臉，像是說不下去了。四個女孩滿懷同情地看着他：“也是啊，難怪。”如果燈光能再亮些，哪個眼尖的可能會發現楊萬從手指縫露出的眼睛正在笑。

李金龍氣得把臉别過一邊，可是在那四個女孩看來，李金龍這樣做完全是不想讓别人看見他臉上感動的淚水！

四個女孩交頭接耳一番，一個叫小蝶的女孩出去了。過了大概有十分鍾，小蝶帶着一個四十來歲媽媽模樣的人進來坐下，那婦人的眼光和小蝶她們的完全不同，像是x光掃過楊萬和李金龍。楊萬知道這個婦人一定是買槍的中介，不能連她這關也過不了。在婦人犀利的目光下，楊萬伸手拉住李金龍的手，十指緊扣，然後用平靜的目光和那婦人對視。

那婦人說：“她們都叫我霞姐。——我們幾個姑娘聯名幫你們說話，就是看在她們的份上我也要幫這個忙。現在一看，果然是好般配的一對啊。說到你們要的貨物，我等會就聯系，你們準備好現金就可以了。”

——這麽簡單！像買白菜一樣！楊萬問：“那個，大概要多少錢？”

霞姐笑：“不會坑你的，帥哥。你準備好兩萬六，明早過來，我會告訴你下一步。”

生意談成，楊萬的心情也變得很好，主動給霞姐倒了一杯酒：“謝謝霞姐。”

霞姐喝了一口酒，站起身：“用不着謝，生意而已。記得淩晨五點前過來，過了那個時間我們的店就打烊了。”

霞姐走到門口，忽然又回頭看着楊萬和李金龍，似乎在思考什麽。楊萬的神經一下繃緊了：她是從哪裏看出了我們隐藏的身份？

“你們有沒有考慮去美國？”霞姐問。

楊萬一時聽不懂霞姐話裏的意思，霞姐繼續說：“去美國，你們的關系就是合法的。”

原來她要說的是這個！楊萬說：“那也隻是一紙文書，對我們來說那不是最重要的。隻要能平平安安在一起，被不被承認我們不在乎。”

霞姐一揚下巴：“說得也是，看得出你們間的感情很深。”說完微微一笑，走了。李金龍氣得險些沖上去要打她，可是一隻手還被楊萬緊緊握在手裏。

兩人結了帳和四個女孩告别的時候，小蝶還握着拳頭對他們喊了一聲：“Fighting！”

出了按摩房，楊萬立即松開手：“完全沒那意思，否則我也不會這樣做。”李金龍甩了甩手指：“隻有你想得出這種爛招！但是也奇怪，她們好像很吃這一套。”

“因爲我們剛才的角色屬于弱勢，人總是傾向于弱者的。”

“你也會傾向他們嗎？”

“不知道，但我理解他們。或許，在真正的愛情面前，性别不是絕對的前提。”

李金龍抹了一下額頭：“暈。”

在路旁的取款機上楊萬提了兩萬塊錢：“我帶這麽多錢去，那些人應該不會把槍賣給我吧？實在要賣給我，我就勉爲其難地買下。”

“你瘋了！一個刑警去買走私槍支？”

“别擔心，我估計低于兩萬六是不可能買到的。——先回去，我還能睡上四個鍾頭。”

“什麽意思？你決定一個人去？”

“我總不能身上帶着槍再去買槍，那些人是要搜身的。槍會交給你保管，我也隻是去見識一下，很快就會回來。”

“按照過去電影裏的設置，一個人去做某件危險的事時總會說‘我很快就回來’，結果往往是回不來。”

“那是過去的電影。說到這個，過去的偵破類電影裏，如果要跟蹤某個嫌疑人，都是派一男一女兩個偵查員跟着，一旦嫌疑人懷疑被跟蹤，兩個偵查員就裝作情侶。那時拍電影的人能想到現在嗎？兩個男警察也可以的，是不是？”

李金龍做了個“stop”的動作：“你一個人去，我在招待所想想怎麽把你的殉職報告寫得好看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