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情逐步明朗,不外還是因爲第三者對發妻動手。古今多少這樣的故事,都擋不住類似的新故事發生。都說人心不古,就這點來說,可是一丁點沒變。
——鍾義用安眠藥毒死了吳海瓊,那吳海瓊藏的藥是什麽用途?當被問起是否知道吳海瓊有失眠症時,鍾義的回答是看過吳海瓊吃過幾次藥。他真的看見了嗎?他把安眠藥作爲殺妻工具,和吳海瓊藏有安眠藥之間會有關系嗎?楊萬的頭又開始疼了。
還有鍾辰宇那孩子,得知一切後他會怎樣?比起真相,他是不是甯願一輩子糾結在疑問裏?那孩子是怎麽也想不到殺死自己媽媽的就是自己的爸爸,才會提出調查要求的。他不提,鍾義不會提,就是吳海瓊的兩個姐姐有少許疑問也不會提,畢竟各過各的的日子,退一萬步,如果她們提出疑問,鍾義也可以用一個極好的理由打發她們:“現在孩子要高考,不能因爲這事耽誤孩子。”——當楊萬想到這裏的時候,才意識到鍾義在那天出差,是天時中的天時。第一,他是真的出差,有完美的不在場證明;第二,如果有人提出疑問,還有孩子即将高考這個再合理不過的借口,可惜他沒料到孩子會提出疑問,就像孩子沒想到他會是兇手一樣。
楊萬現在已經可以基本重現這起案子的情景。——鍾義在接到公司的電話後,立刻意識到這是個絕佳的時機。他将安眠藥的粉末放在稀飯裏攪勻,然後開車去外地。吳海瓊沒有吃早飯的習慣,而且按照多數人的飲食習慣,稀飯是早晚吃的,那麽,鍾義留下的稀飯會成爲吳海瓊的晚飯。中午,吳海瓊把孩子早上吃剩下的吃了,下午去了一趟超市。晚上,她把稀飯又燒了一遍,開始吃。她是不是覺得稀飯的味道不對呢?不管當時她有沒有覺得,她把稀飯都吃了。——這是鍾義能達到目的的另一個關鍵,和安眠藥同等重要,就是吳海瓊的習慣:她從不會浪費食物。——但是安眠藥呢?是鍾義早就準備好的嗎?他等這一天等了多長時間?鍾辰宇那孩子早出晚歸,一點也沒發覺父母之間隐藏的危險,如果他有一點發覺,當吳海瓊意外死亡後他會有勇氣提出調查嗎?——鍾義在第二天回來後,表現得幾乎沒有什麽漏洞,唯獨做了一件錯事:把鍋和碗給洗了。這是楊萬兜兜轉轉又将目标轉到他身上的關鍵。如果說鍾義殺吳海瓊是利用了吳海瓊的習慣,那麽他卻是因爲違背天性而暴露:妻子暴亡,他從幾百公裏外剛趕到家,焦頭爛額之際,怎麽會去洗碗?更重要的一點,因爲家務都是吳海瓊做的,鍾義連鍋都刷不幹淨,才會讓楊萬在母親的啓發下想到鍋裏的粥是在鍾義離開前就做好的,那麽鍾義不在場的證明就沒有了意義。
範凡可能沒想到她漂亮的臉孔幫了警察的大忙,警察幾乎沒費什麽勁就查到了她去醫院開藥的線索。可是等警察去藥房調查時,卻沒有範凡這個名字——她用了假名,這點她比吳海瓊聰明。這樣的話,就不能确定她在看完醫生後有沒有拿藥。傷腦筋啊。李金龍在藥房門口徘徊:這麽空手回去,挨罵是少不了的。李金龍把範凡的照片取出來讓藥房的人辨認,可是她們都說沒印象。真是男女有别,剛才那個男醫生一眼就認出來了,怎麽在藥房的這幾個女的都沒印象?難道她真的沒來拿藥?
上次調查吳海瓊是否買過安眠藥的時候,李金龍也是從醫生處得出“這人來過”的信息後到藥房查到線索的,但是因爲吳海瓊用的是真名才會輕松查到。就在李金龍覺得這頓罵躲不過的時候,他想起還有一個地方他還沒去。他招呼同事:“去收費處。”
“親,你一定要用醫保卡結賬啊。”李金龍禱告。可是事與願違,收費處的電腦裏也沒有範凡的名字。李金龍說:“請你再查一個名字。鍾義。”
同樣是一百顆,分五次購買。李金龍将調查結果交給楊萬,楊萬把之前吳海瓊的拿藥記錄取出對照:“鍾義買藥是在吳海瓊買藥後面,相隔二十三天。就是說在吳海瓊第二次買藥後,鍾義才開始買。——我不想再動腦筋,是讓他們自己說的時候了。”
比起犯罪經過,楊萬更想知道鍾義爲什麽要這樣做。夫妻之間能相處得不讓孩子親戚生疑卻暗藏殺機,那是怎樣一種奇特的生活?
鍾義說:“是她逼我這樣做的。”
楊萬自然地想到範凡不願總是偷偷摸摸地做小三,逼着情人殺死自己的妻子,這是極其熟悉的橋段,可是鍾義說的“她”卻是吳海瓊。
“在那之前,我從來沒有過殺她的想法,真的從來沒有。”鍾義說。
鍾義和吳海瓊是通過别人介紹認識的,但兩人的婚姻也是建立在愛情的基礎上的。鍾義是個文化人,吳海瓊那時也屬文藝女青年,各方面都比較般配。有了孩子以後,吳海瓊就将全部的身心投入到孩子身上,那也正常。
“你厭倦那樣的生活嗎?”楊萬問。
“在沒遇見範凡之前,我沒認爲自己厭倦。”
範凡是兩年前到公司的。接待處的女孩都是吃的青春飯,是公司最亮麗的風景。是範凡先對鍾義表示好感,鍾義沒做任何抵抗就淪陷了。他發現了一種全新的生活,甚至體驗到二十來歲時都沒有的激情。這時他才覺得之前的生活有多乏味,那個和他生活多年的妻子有多乏味。
鍾義沒有想離婚,範凡和他在一起也不是以結婚爲目的。可是,吳海瓊是從什麽時候發現他有外遇的呢?也許一開始就發現了,但她沒說。讓鍾義意識到吳海瓊早就知道了是在半年前。一個熟人看見鍾義随便說到在醫院的神經内科看見吳海瓊了,因爲神經内科涉及到精神疾病,那個熟人看吳海瓊沒看見他也就沒打招呼,怕吳海瓊會不好意思。鍾義當時還想吳海瓊是不是哪兒不舒服了,可是吳海瓊和他隻字不提去醫院的事。鍾義這時才明白夫妻已是名存實亡,但吳海瓊的其它表現卻讓他吃驚繼以害怕——她常要求鍾義和他一起外出,并在外人面前表現得和鍾義非常恩愛。當鍾義把吳海瓊的這種反常行爲和她一人去醫院聯系起來,得出的結論讓他恐懼:吳海瓊去神經内科是爲了拿安眠藥,拿安眠藥是爲了殺他,而和他一起外出是爲了殺他不會引起懷疑……
“我能怎麽辦?向她坦白,請求她的寬恕?我做不到。”
鍾義想到将計就計和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一開始他處處小心,害怕吃的飯喝的水都被下了藥。是吳海瓊對小宇無微不至的照顧讓他放了心:至少在高考前自己是安全的。那麽自己就要在高考前完成自己的計劃,他讓範凡去買藥,卻一點也沒想到範凡會用他的醫保卡結賬——胸大無腦,果然如此啊。
怎麽放藥?他一直沒找到合适的方式,因爲煮飯燒水都是吳海瓊的事。他如果常去廚房轉悠倒會引起吳海瓊的懷疑。是老天在幫他嗎?至少那天早上接到公司的電話時鍾義是這樣想的。
接下來鍾義說的楊萬已經知道,鍾義是用有形的藥和無形的習慣合力殺了吳海瓊。
當侄子告訴楊萬鍾辰宇現在由姨媽照顧,楊萬問:“他怎麽樣?”楊晟浩說:“反正,他沒有怪你。他沒有明說,但是我告訴他如果分數夠我會考慮報考警校時,他說那樣挺好的。”
“那他的打算呢?”
“他成績一直比我好,如果發揮正常,他可以選任何學校。他說他會選醫科大學,當一名醫生。”
“那就好那就好,我生怕這事情會影響到他。”楊萬放心了。
鍾辰宇的選擇怎麽不是受這事情影響呢?在如迷圖一樣不可捉摸的人心世界,沒有人知道他的選擇是源于那個善良的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