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子看楊萬一下又全神貫注盯着前方,還以爲是自己的話讓他不好意思了——明明是去工作的人怎麽能沒一點職業精神淨是打瞌睡?
下車後,楊萬環顧周圍的環境,是一片别墅區,綠化面積很大,眼下是冬天但還是有不少常綠植物。葉子打開門開了燈,示意請楊萬先進去。楊萬聞到一股淡淡的塵土味,看客廳的地上還有櫥櫃沙發上都蒙上一層灰塵。地上有幾路腳印,痕迹一樣,應該是昨晚葉子過來留下的。
“你昨晚來的時候是不是發現有窗戶沒關好?”
“是,後來被我關上了。”
廚房很大,冰箱是雙開門的,楊萬拉開冰箱的門,發現裏面還有冷藏的啤酒,他看了生産日期。碗盤放置整齊,像是用來展示的。楊萬問:“你媽媽經常自己收拾廚房嗎?”葉子搖頭:“家裏一直都是請人做飯打掃,她幾乎不下廚。”
“你搬出這裏多長時間了?”
“一年多一點。”
“你在這房子裏住了多長時間?”
“我爸去世後,我們就搬到這裏。十一年。”
“那,你有沒有在這裏見過你媽媽的某個異性朋友?”
“我知道有,但是我沒有見過。——這是你第次問到我媽的異性朋友。”
“隻是猜測,她讓你離開住了十幾年的房子的理由可以是讓你獨立生活更可以隻是想讓你離開,她是想和你以外的一個人單獨相處。”
“那也正常,我可以理解。其實我也是這樣想的,但我媽沒說,我也就不需問個明白。”
“我們中國人就是含蓄。周扒皮那麽想讓長工給他多幹活也不好意思明說,隻能趴在雞圈裏學雞叫。”
葉子瞪着他,忽然别過臉笑了。楊萬說:“帶我去樓上看看。”
樓上兩個大房間還有一個小客廳。葉子指着樓梯口的房間說:“那是我以前住的。”楊萬說:“可以看嗎?”葉子說:“當然可以看,已經不是我的房間了。”
葉子指着一個深色的書桌說:“這是我走後買的,我的那個是白色的,大概扔掉了,真後悔沒有把它搬到我現在住的地方。”楊萬問:“你昨晚來抽屜什麽的都看過嗎?”葉子說:“沒有,我就打開房間看了一眼,在我媽房間看了看她的衣櫥。——雖然不知道我媽有沒有出事,但是以當時的心情來到這房子心裏有點涼飕飕的,不想多逗留。”
楊萬拉開抽屜,空的,又拉開一個,還是空的。書桌有一個帶鎖的櫃子,現在鑰匙也插在上面,楊萬打開櫃子,裏面有一個大的玩具盒,是軌道火車。楊萬拿出盒子,有重量,玩具還在裏面,而且盒子看出被打開過。
“沒見過?”楊萬問。
“沒有。——誰會買這個送給我媽?難道她懷孕了?真是。”葉子别過臉,她後悔說出自己的想法,這個想法讓她羞愧。
“那我放回去了。”楊萬好像沒有在意葉子的話,這讓葉子好過些。
羅懿的房間比葉子的大多了,一面牆都是衣櫥,但衣服不多。楊萬問:“她大概拿走了多少衣服?”
“十分之七差不多。”
“剩下的是不是都是她不怎麽喜歡的?”
“未必。這件風衣她一直很喜歡,她和我說過爲了這件衣服她也要保持身材。——難道她真懷孕了?這衣服沒法穿了?”葉子好像沒有顧忌了,隻想證實。
“你上星期六才見過她,她有沒有懷孕你不知道?”
“是啊。可我,可我怎麽總是會冒出這個念頭?”葉子望着楊萬,看上去很無助。
“奇怪的念頭每個人都會有,正常。——差不多了,可以回去了。”
坐到車裏,葉子問:“你發現什麽了?”
“沒有多少。她離開這裏的時間大概是一兩個月前,而且她短時間裏不打算回到這裏。那個人,應該對她非常重要。——僅此而已。”
“你說她會和某個人在一起連工廠也不要了?”
“那工廠最初是你父親的對不對?”
“是,我爸去世後就是我媽在管理。”
“你父親去世時是多大年齡?”
“和我媽現在差不多大。”
“兩人差了十幾歲?他們是怎麽認識的?”
“我媽當時就是廠裏的一個普通工人,我爸是老總。就像現在的狗血電視劇。”葉子又苦笑。
楊萬說:“不狗血,不人生。你沒聽過這句話?”
葉子将車開得飛快,楊萬說:“你開得太快了。”葉子說:“不怕,不是有你坐車上嗎?”楊萬說:“你以爲我怕你被查?我怕你把我撞飛了。”
“要不要送你到家門口?還是到小區門口就行?”葉子這樣問是考慮到送楊萬回家會不會讓楊萬的妻子引起誤會。
“不麻煩的話,請送我到家門口。”楊萬這樣回答是他不想多走路。——所以說中國人都是含蓄的。
臨下車,楊萬說:“如果沒有其它不好的消息,我看沒有深查的必要,你就當你媽媽在某處幸福地生活着。——不對,還是發生了什麽事,但會是什麽事呢……”他的話前一半是對着葉子說的,可是說到“不對”時就變成了自言自語,然後他推開車門直接就下車了,和葉子連招呼也沒打。
接到報警時,楊萬一點也沒意識到案子會和羅懿有關。
第一個發現屍體的是一條德國牧羊犬。狗的主人老王每天都會出去遛狗早中晚三次,可是從昨天中午那次開始,狗就直沖到一家鐵栅門沒關的院子裏對準那道防盜門叫個不停。老王要使勁拉,才能把狗拉過來,晚上也是。今天早上狗更像發瘋似的,老王看左右無人,索性趴到地上對着門縫深吸了一口氣:有味兒。
這一片地方屬于郊區中的郊區了,這幢小樓前面就是一條河,幾乎是農村常見的風景。派出所的人等在門口,據他們的報告是把門打開後,門後還有一條門鏈。因爲已經可以從不到十厘米的門縫裏看到那具發出味道的屍體,他們就沒有進行下一步動作,而是等刑警隊的人過來。
楊萬通過門縫看見死者爲女性,趴在地上,頭發覆蓋了臉部。派出所的人事先已告知要帶個鐵鉗子來,這時刑警取出鐵鉗子将門鏈剪斷。在将門推開的過程中,楊萬發現門隻能推倒一半,是被死者的腳擋住了:“就這樣,不要再推了,會影響到屍體的位置。”楊萬套上鞋套側身進屋,一個外号“三胖子”的刑警看了看門和門框的距離對後面的人說:“我給你們放哨。”
到了屋裏,那股變質的肉味更大,中人欲嘔。楊萬拿出手帕捂住鼻子,這是他母親給準備的,楊萬從小就不喜歡戴口罩,說是氣喘不過來。屋裏明顯是新裝修的,但沒有刺鼻的味道,也可能有味道但都被屍體的味道蓋了。沙發和家具一看就是高級貨,高級到讓人覺得它們和周圍的農村環境不配。門口的鞋架上有女人的鞋子也有男人的鞋子,死者赤腳,沙發旁有一雙女式棉拖鞋,擺的不整齊,一雙同款的男式棉拖鞋整齊地放在鞋架的最上層。
茶幾上放着水果和各種零食,還有灌裝的汽水。
最特别的一點:牆上懸挂的電視開着,但沒有聲音,台燈也亮着。老王探頭進來看一眼說:“我說呢,晚上燈亮着,聽到狗在門口叫也沒人出來制止。”
楊萬在樓下看了一圈剛要上樓,他看見了已被翻轉過來的屍體。按照楊萬的解題思路是要在掌握了所有已知條件後才看要解答的問題,可是,他發現死者是羅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