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始的時候隻是一個疑似失蹤案件。失蹤者的女兒通過朋友找到楊萬請他調查：“也許沒有什麽事，隻是我小題大做，所以請你不要張揚，我怕會有不好的影響。——其它我都會全力配合。”楊萬接過失蹤者的資料，最上面是一張生活照，一個四十來歲的女子對着鏡頭露出雪白的牙齒，表情輕松自然。楊萬問：“這是什麽時候拍的？”失蹤者的女兒葉子又把照片拿回看了看：“就是今年秋天，我給她拍的。”楊萬說：“很年輕，我以爲這是以前的照片。”葉子說：“我媽結婚早，她二十歲的時候就生下我。”楊萬說：“冒昧問一句，你父親呢？”葉子說：“他在我小學時就去世了。要是他還在，這種事也不要我出面，或者也不會發生這種事。”

楊萬又看了一下失蹤者的資料：“原來你媽媽就是她啊，難怪你怕會有什麽影響。”失蹤者羅懿是本市小有名氣的企業家，楊萬雖然沒見過但也聽說過。

“你爲什麽會以爲她失蹤了？”楊萬問。

“她已經三天沒去公司，她的秘書聯系不到她才聯系我的，算上今天那就是四天了。”

“你和她平時都不聯系嗎？要等到秘書通知？”

“一般我們會在周末聚在一起吃飯，她的事多，我也有自己的圈子——我和我媽之間就像朋友的關系。”

“你沒想過去她公司工作？”

“她做的是服裝，我學的是建築，風馬牛不相及。”

“昨晚秘書和你聯系後，你除了找人聯系我另外你還聯系了哪些人？”

“我去了她的住處，就是以前我們的家。——自從她給我買了一套公寓，我就搬出來了，那兒就是她一個人住，但是鑰匙我是一直有的。到了那裏發現我媽她應該是很長時間沒住那了，衣服也拿走了一部分。我沒有聯系其他人，我想這種事也不适合到處去問，她又不是放學未歸的中學生。”

“你最近一次和她見面是什麽時候？”

“就是上星期六，一起在外面吃飯還看了電影。”

“她沒有什麽異常？”

“沒有。吃飯的時候我剛好遇見兩個朋友，她們都說我媽看上去比我時尚。”

“星期天她一般也不去公司吧？”

“應該是的，除了有什麽重要的事。”

“算上星期天，你們已經有五天沒有聯系。那你們到周末是你聯系她還是她聯系你？”

“嗯——，一般是我聯系她，去哪吃飯都有我決定，但她不管多忙都會抽出時間和我一起過周末。她說她的星期六是屬于我的。”

“她的朋友，特别是異性的朋友你了解嗎？”

“我從來不問，她也從來不講。”

楊萬對葉子說：“因爲沒有立案，純屬私人調查，所以不會那麽便利——這樣會不會耽誤時間？要不你還是正式報案？”葉子苦笑說：“用你話說，我們之間已經五天沒有聯系，要出事早出事了。如果她隻是在哪樂不思蜀，一轉臉又回來了，那我報案算什麽？就這樣查吧，我一直怕你會拒絕呢，你能接手我就很感激了。”

葉子走後，楊萬立刻決定着手調查——他終于可以單槍匹馬地做一回偵探，這是他從小到大的一個夢。自從真假林嘉案件後，他已經消停了快十天，有幾個盜竊鬥毆的案件根本挑不起他的興奮神經。——哎呀哎呀，自己怎麽是這種人？唯恐天下不亂啊。

楊萬首先去了機場，看有沒有羅懿離開本市的記錄。因爲職業的關系，他在某些地方也算混了個臉熟，老遠就有人和他招呼：“楊隊。”憑着一張熟臉，楊萬很快得到了答案；沒有。按照羅懿現在的身份，她要是外出首選是乘坐飛機，而她自己的車還停在公司，但這不能說明羅懿還在本市，畢竟她還可以坐别人的車或乘坐火車甚至坐大巴。

火車站也是警察重點巡查的地方，楊萬不難在那些警察裏找到一兩個熟人——他也是從基層派出所一步一步才到刑偵大隊的。多虧有了火車票實名制，才能進行這一步，可是結果又是沒有，能調查羅懿去向的隻能到此爲止。

第二天，就出了萬事如意旅館的案子，這是正兒八經的工作，楊萬隻能暫時放下偵探的身份。到了現場以後，李金龍卻意外地遇見高中時的同學，那個叫莫連山的小子看樣能幫上忙，楊萬樂得讓李金龍出面，他也可以抽出時間做私活。

要說羅懿失蹤的案子有什麽可以吸引楊萬的，就是葉子的委托——她是把一件事隻交給了楊萬一個人，而不是交給一個團隊，這種唯一性的信任極大地滿足了楊萬的英雄主義心理，但楊萬自己是不會這樣承認的，他隻說：“受人之托，幫個忙。”

楊萬一直沒有成家，他的“身邊親近的人往往就是兇手”理念是他獨身的重要原因。每偵破一個符合他的理念的案件，他獨身的意念就深一層。他對父母的解釋是：“怕死啊，我就是怕被老婆殺死。”他的母親不止一次說：“你能被你老婆殺死是你的福氣。”楊萬總是想搬出來住，但一直不能得逞——他的哥哥早就自立門戶，并且和父母達成默契：“楊萬一天不結婚，你們的大事小情就都交給他。隻要他結婚了，你們就到我這來住，和那小子斷絕關系也成。這小子不逼他不行。”耗到現在，楊萬也看開了，好歹不管多晚回去總有飯吃，雖然是伴着各種唠叨。

——看看人家的媽！這麽漂亮這麽有錢和女兒處得跟朋友似的，可是她這會兒跑哪去了？楊萬一邊吃飯一邊看着羅懿的照片，他的母親早看出他的心不在焉，給他倒了一杯茶過來順便看看那照片：“誰呀？吃飯的時候還盯着。”楊萬立刻知道這位老人家想多了想歪了，不能跟她解釋，越描越黑，他順手把照片放進口袋。他母親意味深長地笑了，這讓楊萬有些生氣，又讓他覺得母親很可憐。

手機這一塊暫時還得擱着，沒有手續是不能偷看的。葉子雖然沒有明說，但羅懿的生活一定是豐富多彩，她爲葉子買房，一方面是有錢另一方面是想讓女兒遠離自己的生活，恐怕另一方面的比重更重些。——連葉子也不知道羅懿和哪些人來往，我怎麽能知道呢？楊萬都要打退堂鼓了，這偵探真不是那麽好當。

葉子來電話，問是不是有什麽進展，楊萬歉意地說：“還沒有。”葉子沉默了片刻，說：“是我有些着急。你要不要去她的住處看看？你是警察，可能會看到我們看不見的東西。”楊萬說：“你千萬不要高估我，去看看當然可以。——是現在嗎？”葉子說：“那等你什麽時候有空給我打電話。”楊萬說：“我現在就有空。”

楊萬穿着外套出門時，他的父母都在客廳看電視。他父親刷了他一眼：“這麽晚了出去？”他母親卻說：“去吧，晚些回來也行，在外面過夜更好。”楊萬籲出一口氣：老太太以爲自己是和照片上的人去約會了，如果她知道自己去見的是照片上女人的女兒，她的腦子不定要亂成什麽樣子。

葉子開了車在小區門口等他：“這麽晚，打擾你了。”楊萬說：“談不上打擾，正好我也在想着這事，去看看也好。”

車子朝郊區開去，車裏的溫度剛好，楊萬打了個呵欠。葉子說：“你睡吧，等到了我叫你。”楊萬很久沒有聽到有人和他說這樣的話，他吓了一跳——按照楊萬的思路，叫他放心睡覺的人都有可能是要殺他的兇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