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現在,我才意識到,這從頭到尾都是一個局。”我流着大汗,喃喃說道
“哦,願聞其詳……”被滿身銘文和綠色鬼絲覆蓋着的茹茹并不着急,反而在一旁坐下,饒有興緻得盯着坐在牆壁上的我
此時的我,使勁憋着一口陽氣,想要調動法力,然而氣機升起又落下時,我不得不承認,我現在虛弱到連最基本的驅邪法術都使不出來了。在這生死攸關的緊要關頭,我深深意識到,我若不想死,就必須要拖延時間,要拖延時間,我就必須引起眼前這鬼物的興趣。
“如果我猜得不錯,從進門開始,你就開始算計我了。你将包袱遞給我,然後繼續回到櫃台上睡覺。”我顫抖着,點燃了一支煙。
“哦,隻是睡覺而已,又怎麽算計你了呢?”她笑,笑得無比詭異。
“不,那并不僅僅是睡覺,我如今才想起,你趴着的位置變了,你趴着的位置,是旅館内的火位。我五指修長,身材瘦弱,是五形中的木形人。你是鬼物,屬陰,而我是陽人,屬陽。你躺在五行中的火位上,借助五行火克木的特性,以你的陰氣消我的陽氣。”
“接着是上樓,無論是在樓梯裏,或者在這個房間内,整個過程中,你的身體都一直貼着我。從一開始,我就感覺你的身體有些冰涼,但我沒有在意,以爲那隻是女性的特征。而你的手,無論什麽時候都一直貼在我的心髒上,心髒是五髒六腑之首,生機勃發之處,充滿陰氣的雙手貼在我的心髒上,便是想要借此消融我的生機”我望着茹茹,苦笑道:“不得不佩服你,關于陰氣的尺寸竟然把握的如此之好,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在削弱我陽氣之餘,還能不被我發現!”
不僅如此,除了用雙手過度陰氣減衰我的陽氣之外,這隻鬼還在屋子裏設置了鬼打牆,逼我透支法力。隻可惜我因爲男女有别,兩人的身體貼着,心一直有點亂,所以才沒注意到房間的擺設。
若我有心留意,便能察覺出其中一個關鍵的地方:這個地方便是,茹茹曾一早進入過阿虎的房間,将财物都給轉移了出來,放在了小包袱裏面。既然她翻過,房間不可能會是我與阿虎白天離開時的模樣,隻可惜,我太笨了……隻能找着她的圈套繼續往下走着。
當幻境破滅以後,四周的環境立即變成了她刻意布置的模樣。
是的,刻意,觀猴子和那濃妝女的死狀,這旅館中的鬼物殺人都是攝取先後兩天精氣,死者應該是精氣盡失的幹屍,可躺在床褥上的肥婆女屍,五髒六腑都仍在這裏,血液都還在地上沒有被收走,這根本就不符合這鬼物的性格。這一切,都隻爲造出一個恐怖惡心的場面
人在見到十分恐怖惡心的場面會怎麽樣?先天的條件反應就是會害怕,受不了惡心會吐,吐過之後人又會怎麽樣?毫無疑問,會衰弱,哪怕是一個壯如施瓦辛格的壯漢,大吐特吐一場以後,手腳和四肢都會變得發乏無力。
這一切,都隻爲了削弱我的陽氣,削弱我的體能。
我早該想到的,若我能早點注意到,她睡覺的位置變了。若我能早點留意到,她的體溫跟以前不一樣了,我便能早點察覺出她的異常。可笑的是,即使幻境被破除,這般恐怖惡心的場面出現時,她的鎮定都沒有引起我的注意。
還是直到那絲詭異的粉紅氣息出現,令我的身心不受控制的蠢蠢欲動時,我才發現了不對勁。
很不對勁,在死人的地方也會心動,也會控制不住**?這特麽拍電影嗎?不是拍電影,肯定就是被鬼迷了。可我後知後覺,洞悉這一切時,也令自己置身在一個生死攸關的關口裏
在說着這些話時,一根煙也很快抽完了,而我的身上,也緩緩聚集了一點法力。一背手,從袖子裏滑溜下一張符咒放在手心準備偷襲眼前這鬼物時,鬼物卻忽然間開口了
“四門之一的天醫門,果然名不虛傳。隻是你顧着恢複力氣,卻沒有想到,我爲什麽要給你喘氣的時間,爲什麽又要設置這麽多來消耗你的陽氣?”
蒼老聲音裏說出的話令我情不自禁一愣,愣神過後,我猛然一拍我的腦袋,這鬼物……竟然也顧忌我,他留着我把這一切說完,竟然也是在拖時間。
“如你現在想到的一樣,附身在這小女娃身上,我隻不過是空有其表而已,并不能直接傷人,甚至乎,你剛剛那微弱的五雷符,其實已經給我造成了傷害。若你選擇在剛才就對我發動襲擊,跟我來個魚死破,那我也會感到非常棘手。隻可惜你心有顧忌,想要聚集實力殲滅我,給了我調動力量的時間。”茹茹每說完一句話,我心頭便更多了一分絕望。
一陣淡淡的波紋流轉,身前的茹茹單薄的衣衫微微鼓起,一股力量由此蕩漾開來,當我意識過來時,一切都晚了,雙手和雙腳都在瞬間被綁住,手裏捏起的符咒,也掉在了地上。
綁住我的,似乎是枯萎的老藤條,但這藤條卻像巨蛇的尾巴,鉗住我的身體,使我根本就沒有踹氣的機會。
失算了,我心頭泛起一陣苦笑,老藤條就好像兩隻手,使勁撐開了我的嘴巴,緊接着,另外一根藤條從牆壁裏冒了出來,長長的藤尖對準我的嘴巴,便要往我的嘴巴裏刺進去。
“锵……”忽然就在這時候,一聲鑼聲莫名其妙的響了起來,對準着我嘴巴裏的藤條居然在離我嘴巴不足三寸的距離停住了,在這瞬間,我捕捉到了藤條有微微的顫抖。
”锵锵锵锵“……敲鑼聲接連二三的響起,非常密集,我從來沒有聽到過,敲鑼能敲得跟舞獅時的敲鼓一樣,來得像狂風暴雨一樣猛烈。
這一陣的猛烈的敲鑼聲襲來,老藤條的軀幹急速顫抖個不停,束縛着我的一衆藤條,竟然有了一絲松動。
機不可失去……在這千鈞一發之際,我一個懶驢打滾,撿起了落在地上的五雷符,将五雷符貼在手中心上,猛然一聲大喝,念動咒語,扭過身子疾速奔馳。
目标隻有一個,就是被附身的茹茹,奔跑的同時,我也看到了茹茹身上的鬼線交接在一起,身心似乎在抵禦着這奇怪的鼓聲,我沒來得及想其他,拿着符咒狂奔,貼在了她的額頭上。
雷芒再度泛起,一陣心神俱裂的嚎叫從茹茹身上發出,緊接着茹茹軟倒在地上。我剛一伸手接住茹茹的軀體,空蕩的房間便又傳出了更加瘆人的鬼嚎。
無數的藤條,恍如春芽發枝,紛紛從牆壁上鑽了出來,好像怪獸長長的觸手,朝着我抓了過來。
若在平時,我指不定能閃避開。但現在……我旁邊卻還有一個昏迷的茹茹,我要是閃開了,這個昏迷的小姑娘,就會被這些觸手撕成碎片。
眼看着逃出虎口,卻再度陷入了死局中,而銅鑼聲再也沒有響起……
對了,誰敲的銅鑼……這個念頭後知後覺的閃過我的腦海,空蕩的房間内忽然響起了一聲歌謠。
“喜神鑼,一聲響,祝由辰州震四方。”
“喜神鑼,兩聲響,吾送喜神來過鄉。”
“喜神鑼,三聲響,喜神鑲鎮護吉祥。”
一個渾身看不見模樣,就連頭部也被包裹起的黑袍人,忽然從窗戶裏撞了進來,撞得玻璃遍地,在地上一個打滾以後,直愣愣得站在了我的面前。
黑袍人被黑袍籠罩住了模樣,留給我一個高大的背影,正當他擋在我身前的時候,牆壁上的藤條觸手也到了。在我心一喜,剛以爲有救的時候。
忽然……噗呲噗呲聲不斷傳來,那些藤條,竟然全部莫入了黑袍人的身體裏。
我:“…………”這是在逗我嗎?擺個那麽帥氣的出場,結果一秒鍾之内就被人秒了.....
我充滿了愕然,嘴巴直抽抽,過了很久,我又發現,其實事情并沒有我想的那麽簡單。
至少藤條莫入了這黑袍人的身體以後,便沒有動,更沒有穿透他的身軀……難道,這黑袍人有什麽護身的法寶,擋住了藤條?
我這樣想着,便不着急抱着茹茹先走。放下了茹茹後,我走過去,掐着一張符咒,準備幫助這黑袍人一臂之力。
“前輩,你抓着這些藤條,待會兒我用三昧真火咒燒他們時,你迅速松開手。”我掐着指決道,猝不料,回應我的,卻是一生滔天巨吼。
這一聲巨吼,震得我耳朵發蒙,而吼聲的主人不是這些老藤條,而是站在我旁邊,替我擋住了藤條攻擊的黑袍人。
整個天花闆都差點被這一聲大吼震了下來,牆壁上伸出的觸手,也被這吼聲震了回去,細化成一條條綠色的條紋鬼線,最後莫入了牆壁裏面。
我忽然響起,在我住進旅館裏的第一晚,在三樓放着大鵬展翅的樓梯鏡旁邊,我的屁股曾經被一樣東西戳了一下,當時我以爲是錯覺,而如今看來,作怪的一定就是這些觸手了。
好家夥……這家夥的吼聲,幾乎都快比得上佛門獅子吼了。
震得我發蒙,在原地暈眩眩的轉了幾個圈,天旋地轉時,我隐約覺得眼前這人影有些熟悉,等到定住神後,我越發越覺得這背影熟悉了。
一身黑袍,一頭短發,一對草鞋,緊接着,兩個身影在我腦袋裏重疊,黑袍人的身份呼之欲出。
趕屍門—魏家的魏神行。
“是你這家夥,真是好久沒見了。”我忽然有些感慨,而高興自然也是真誠的,我走了上去,伸手一拍魏神行的肩膀,一抓之下,魏神行竟然沒有一點感覺,也沒有轉過身。
“你怎麽不說話,額……”當我走到正面,看着魏神行的面孔時,瞳孔止不住放大,說出的話戛然而止,整個人處在震驚的呆傻狀态中。
爲什麽魏神行的額頭上會有血紅色的“束力”兩個字,爲什麽,他的眼睛空洞無光,而罩住身體的黑袍,此時已千蒼百孔。哪有什麽護身法器,先前的藤條分明刺進了他的身體裏,他分明是在身體幫我擋住攻擊,可是……爲什麽魏神行的身體裏,竟沒有血液流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