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長的等待,我攥着護身的祝由符箓坐在沙發上,天色漸漸亮了,光明給了我内心安全感,情緒随着夜色泛白,從緊張變成了疲憊,我倒在沙發上昏沉得睡了過去。
睡得滿頭大汗,迷迷糊糊間,有人不停得推搡着我,耳邊聞聽來親昵的叫喚
“大哥,大哥……”我精神一緊,身子一動,睜開了眼睛。小女生的輪廓映入我的視線内,我先是伸了個懶腰,緊接着神色一變,坐起身子焦急問道:“現在幾點了?”
“九點多了!”小女生指了指窗上的擺鍾,擺鍾上的鍾點顯示,現在是北京時間九點四十分。
“糟,阿虎……”我猛從沙發上彈起來,一鼓作氣跑上了四樓,回想起昨天夜裏的古怪,我整顆心都踹踹不安。
手忙腳亂得将鑰匙套在孔裏,推開404的門,阿虎還躺在床上保持着烏龜的姿勢一動也不動,當我輕輕走過去探了探他的鼻息時,這才不禁松了口氣。
隻是在睡覺而已,一切都正常。
望着阿虎滑稽的姿勢,我實在忍不住想笑,見他還沒有醒來,我就洗了洗桌子上的水杯,倒了一杯水來喝。
而這時候,我忽然之間想起,昨晚我扔在這裏的五明降魔扇呢?扇子呢,到哪裏去了?
剛開始時隻是不經意得一想,可當我放下水壺在床頭的另一邊尋找五明降魔扇的影子時,才發現了詭異的地方。
五明降魔扇不見了,連影子都沒,我翻遍了右邊的枕頭和床頭抽屜,别說扇子,連紙屑都沒尋着丁點。
我開始覺得這不尋常了,難道是鬼物将扇子取走了?不,五明降魔扇是法器,鬼物妖邪根本挪不動他?難道,這是人爲?
答案在半小時後揭曉,我在房間各處,裏裏外外都搜查了一遍,并沒有發現五明扇的蹤影,當我蹲下身子,準備把頭伸進床底下去搜尋時,卻在阿虎的肚子裏喵到了一小截紅線頭。
阿虎四隻手撐在床墊上,如匍匐着的四腳王八,身體像龜殼一樣趴着,可就在肚子壓着床的空隙裏,竟有一絲紅繩子的線頭。
我将手輕輕撚住這點兒紅線頭,慢慢地,慢慢地将線頭給拽出來,線頭那一端面貌終于露出全現。
果不其然……是我的五明降魔扇。
看清楚了扇子的模樣時,我心頓時一抽,隻見扇子上面本來應是鮮紅的朱砂符咒,竟然穿了一個黑不溜秋的窟窿,宛如被烈火焚燒過似的。
撫摸着扇身,上面傳來一股冰涼的氣息,我湊近鼻子嗅了嗅,扇子上的味道和我昨晚聞到的,驚人相似。
冰涼的氣息入手時,有些發麻,當我将一絲法力凝聚在“劍”指上,輕輕靠近五明上時,一股微弱的電流将我的雙指輕輕給彈開。
是怨氣……五明扇上面的,殘留着怨氣一類的能量,當純陽的法力靠近這股怨氣時,便立即産生了排斥,所以我的手指才會被彈開。
五明降魔扇是降魔驅鬼的法器,經過爺爺的加持以我的溫養,它已經有了一定的靈性。所以,靠着對五明扇的信任,我對昨晚發生在404房的情況有了大概的了解。
一定有東西進到房間裏了,并且想要害阿虎,所以五明扇自行護主。至于說爲什麽會跑到阿虎的肚子下面。
不,那是心髒,因爲心髒接通五髒器官,頭頂三脈,腳下六穴,護住了心髒,就等于護住了阿虎全身。可是昨晚出現的東西太強大了,以五明降魔扇這把加持了幾十年之久的法器,并不足以完全降服對方,相反,五明降魔扇的器靈拼盡了全身的法力,也隻能堪堪守護住阿虎沒有生命危險而已。
殘舊的房門被風吹得吱呀作響,破舊牆壁上搖曳着大樹的葉影,我望着發麻的手指頭,陷入了久久沉思中。
我仔細回溯着昨晚發生的一切,鬼壓床,符咒不點自燃,以及神似蛇在爬行的詭聲,還有那隻莫名出現在樓梯口的黑貓……
鬼牙床是真,蛇行聲是假,貓是真的,有人觸碰了我一下是假的。不,蛇行聲未必是假,貓是真的,有人觸碰了我一下也未必是假的。
我感覺到心很亂,不禁又抽了一隻煙,我想叫醒阿虎問一下,可我又怕打斷了龜息法的呼吸,隻好把這些複雜的念頭壓下。
将扇子重新放到阿虎身上,又在他身上貼了兩張護身符,我才準備要走出去。就在轉身時,我感覺到鼻子有點癢癢,大聲打了個哈欠以後,竟發現……味道有些不對勁。
腥腥的,臭臭的,這股味道好熟悉……是貓身上的騷味。
我一驚,黑貓的身影又在我的腦子裏一掠而過。回過頭來,在阿虎身上仔細搜尋着每一絲軌迹時,才發現……阿虎的身上有貓的腳印,還掉落了幾根貓毛。
“昨晚發生的事情,一定和那隻貓有關系!”在這一刻,我非常笃定,這隻貓有可能成爲我弄清楚這一切關鍵的入手點。
拿着兩根貓毛,我關上了房間,換了一身衣服以後重新到了樓下。
小女生穿着一身白裙子,弓着身子打掃着客廳,我注意到櫃台上有幾本書,是初三的教材,這個小女生,竟然是初三的學生。
“你是出來打暑假工的?”我翻開了幾頁語文課本,邊看着邊朝問。
小女生一驚,啊了一聲,回過頭後應我道:“是呀,我放假了,來幫姑姑的忙呢?”
“你還真是勤奮。”我笑了笑道。
小女生應該隐瞞了什麽,她是一個沒有城府而又純真的人,但她也很聽話,旅館的主人,她的姑姑一定告誡過她什麽,所以她不肯把真相告訴我。
“對了,你搞衛生的話,順便上四樓,嗯,就是我對面的“404”掃一下,那裏的走廊上有好多貓屎,昨晚出來抽煙的時候,還被那隻黑貓吓到了。”我沒有太多的時間,隻能以黑貓試探一下她。
在問這些話時,我特意将404這個門牌号咬得重重的。
小女生的臉色驟然變了,情緒反應得比我想象中還要激烈,在我說完這句話以後,她的小臉瞬間變得跟紙一樣慘白,慌慌張張得扔下掃帚跑向了服務台的電話機旁。
“你要幹什麽?爲什麽要報警”我按住了電話機的撥号鍵,皺眉問道。
小女生六神無主得呢喃着說:“又要死人了,又要死人了。”
“什麽地方要死人了,爲什麽說又?”
我疑惑地看着她,可是她好像被黑貓兩個字吓傻了,整個人不知東南西北,問她話也不應我。
一句黑貓而已,至于有這麽大的威力,能夠直接将一個人吓得六神無主嗎?
我将手輕輕放到她後腦勺,這裏有個醒魂的位置,受驚吓過度的人,隻要拍三下這個位置,就能将它敲醒過來。
拍了三下,我說道:“醒醒,我朋友沒事,他沒死!”
小女生回過魂來,臉充斥着驚魂未定湧起的紅暈,她此刻的表情就像哥倫布發現了新大陸,張大着嘴巴愕然問我:“大哥你說什麽?你朋友沒死,不可能啊?”
見她的頭搖得像撥浪鼓一樣,我不禁笑道:“怎麽,你好像很想我朋友死呀?”
“不是這樣的,我,我……”小女生憋紅了臉,半響後結巴道:“我的意思是,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望着她茫然不知所措的表情,我感覺自己就像在犯罪,爲難一個天真的小姑娘……實在是罪惡,但其實,真的是蠻有趣呀。
小女生聽說阿虎沒死以後,松了口氣,而這時候,她朝着旅館内室看了看,像個哨兵觀察敵情,見到内室裏的房子還關着,房間的主人還沒起床之後,小姑娘匆匆忙忙跑到了服務台,用鑰匙打開了抽屜,從裏面拿出兩張百元大鈔和單據,小聲翼翼而又充滿着急說道:“大哥,我把昨晚的房錢退給你們,你們将房間給退了好不好?”
“我們不差錢,既然給了租金就要住夠,你是做生意的,哪有趕客人的道理。”我戲谑地笑道:“難道你就不怕我告訴你姑姑,說你要把客人趕跑?”
“不要,千萬不要。”小女生似乎很怕她姑姑,被我逼得不知所措,不,應該是忙中出錯,沒有剛才那麽清醒的頭腦,被我逼出了一句:“404不能住人的,住進去的都會死。”
“誰說都會死的,那天出來的一男一女不都是沒事嗎?”
“他們是例外,你聽我說,404真會死人的,從我們開店到現在,住進去的都不會有活着出來的。”
“沒有活着出來的,可那天的一男一女不是活了嗎?我和我朋友住進去不都好好的嗎?”我一把攥緊了小女生的手,直視道:“可是,你要不告訴我真相的話,下一批住進404的人就未必會有這麽好的運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