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的一絲幻想因迷糊蛋的話而支離破碎,我終究還被迫着回到了現實。
那個亦師亦友的陳海生離我去了,永遠都回不來了。
“土哥,今後你有什麽打算?”我惆怅歎了口氣,苦澀笑着。
“即便我不是他,可我也是他,輪回讓我們有了前世今生的糾纏。既然如此,我就該爲他做些什麽。明天我就走了,去找人骨念珠的女孩。”迷糊蛋指了指我手裏的人骨念珠,又擡起頭來看着我問道:“你呢,今後你有什麽打算。”
“我,我也打算要去尋找一個人。”我攥緊了手裏的人骨念珠,腦海裏浮現出了馬姐的身影。
“怎麽,你的詛咒不打算解了嗎?”
“即使身上的詛咒解了又如何,心裏不是又重新披上了一道枷鎖嗎?”我坦誠了内心的真實想法:“隻想用有限的時間,去完成人生最後的遺憾。”
“你悟了?”迷糊蛋忽得朝我一笑,漆黑的眼眸裏竟有了幾分似陳海生般的睿智,他笑道:“我走了,祝你好運。”
随即,他的身影在屋子裏慢慢淡隐,仿佛與黑暗融爲了一體,等到我回過神時,迷糊蛋的身影已經消失不見了。
這個奇異的變化令我狠狠吃了一驚,因爲在我認識迷糊蛋以來,他是不會法術的,與厲鬼纏鬥全靠小胖附身。而如今,他竟然能如鬼魅般從我的視線裏消失不見,全然沒有先兆。
但馬上,我也釋然了。各人有各人的機緣,迷糊蛋消失的這段時間裏,碰上了什麽奇遇也說不定。
我喝了一杯水,站起身準備走出去。厚重的老木門忽然被推開,候老爺子拄着拐杖慢慢走了進來。
“一鳴,你那位朋友呢?”候老爺子先是疑惑地看了看床榻。
我搖頭說:“他走了。”
“走了?”
“是,他走了,他有自己的使命要完成,而我也有。”我攥緊了人骨念珠,又問候老爺子道:“老爺子,你找我是有什麽事嗎?”
“是有一件事。”候老爺子點頭:“半年前你拖我找的那個馬小姐,如今有消息了?”
先前我還沉默在又一位朋友離去的黯然裏,聽到候老爺子這句話,我不由一愣,欣喜若狂地抓住了候老爺子的肩膀:“真……真的?候老爺子你幫我找到她了?”
“這事說來有點兒玄,你先别激動,坐下來聽我慢慢說!”候老爺子皺了皺眉頭,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沒有半句廢話,候老爺子從昨天晚上接到的一個電話說起。這個電話,是洪門的一個小弟打來的。自從半年前我和老爺子葬下了無悔以後,便一邊在等待迷糊蛋醒來,一邊央求候老爺子幫我尋找馬姐,我希望能夠借助洪門這個組織的力量找到馬姐。
昨晚淩晨一點,候老爺子卧室裏的手提電話響了,是洪門的一個姓龍的堂主打來的電話。候老爺子剛接起電話“喂”了一聲。那邊就傳來了龍堂主急促的聲音。
“候爺,你拖我找的人有眉目了。半個月前,我手下在福州的天來村看到了畫像上的小女孩。我已經連夜趕到了天來村确認女人和小孩在不在這裏,隻要我确認好了,立馬給你帶回去。”
候老爺子才在電話的這頭說:“好好好,你馬上将他們保護好,帶來鳳陽見我。”那頭就忽然傳來了龍堂主的慘叫聲。
“火,好大的火,啊……”仿佛深處熊熊火海,龍堂主在電話那頭撕心慘叫,一連叫了幾聲以後,電話那頭就再沒有傳來聲音了。
“火……該不會是火山爆發吧?”我擔心道。
候老爺子立即吐了口唾沫:“呸,扯淡,中國又不是倭島,哪來的這麽多火山,不過呀,我始終覺得小龍那邊很不尋常。”候老爺子的聲音又變得很低沉,:“雖然我不是陰陽門路裏的人,但我的第六感,不會比你們的差。”
候老爺子是見過大世面的人,幾十年來見過的人無數,遇到過的事無數,所以,他也能分辨出龍堂主的聲音裏究竟包含着哪些情緒。
龍堂主的聲音先是驚恐,非常地驚恐。過後仿佛遇見了極其恐怖的事情,讓手下快逃。再然後,仿佛被火海包裹,在火海裏連爬帶滾,最後活活被火燒死。
候老爺子說完以後,揚了揚手:“這一件事,我已經聯系了廣東那邊的堂口,讓他們帶人過去瞧瞧,你先不要過去,繼續留在候家等候下消息。”
我堅決地搖頭道“不,我這就走,一刻鍾我也等不了。候老爺子,我告辭了。”
我轉身就走,候老爺子卻忽然扯住了我:“慢,再留一晚,明天我安排車送你去。”
我執拗不過候老爺子,隻好再在候家留一個晚上。到了晚上,候老爺子又叫了一台車,載着我到了深山夜嶺。下了車,候老頭指着山上一個黑衣大漢說:“阿虎,我的貼身保镖,沒跟我之前是個雇傭兵,槍法很神。”
“砰,砰,砰”槍聲忽如其來響起,把我吓得一蒙,在回過頭一看,隻見那個叫阿虎雙手持着槍,槍口還冒着熱乎熱乎的白煙。
爲了證實候老爺子的話,阿虎在一瞬間拔槍,快得不可思議。而當我回過神時,前方十多米遠豎起的幾個假人紛紛倒了下去。
我上前一看,不由倒吸了口涼氣,好驚人的槍法,竟然槍槍都中咽喉。而當我站在假人倒下的地方,再回過頭去看原來的位置時,才發現我隻看到了人影,哪個部位是手,哪個部位是頭,完全傻傻地分不清楚。這阿虎竟然能在如此漆黑的環境下,清晰無誤地捕捉到每一個假人的同一個點,這簡直神了,比之黑夜裏的貓頭鷹也過之不足。
“候老爺子,你帶我來,是把他介紹給我嗎?”我疑惑地指了指阿虎。
候老爺子微笑點頭:“嗯,阿虎不僅會陪你去福州。今天晚上,你還得跟他學怎麽開槍。”
幾個手下将車後箱裏的小盒子拿了出來,全是手槍的零件,他們快速将零件組裝成一把手槍後,遞給了我。
我握着手槍,有點兒苦笑不得:“老爺子,槍就免了吧,做祝由師這行的,見鬼比見人多,槍對我沒用處呀!”
“誰說的,孔子不是說“人心猛于鬼嗎”候老爺子話音剛落,身邊的一個手下就止不住笑意噴了口水。
……老爺子,孔子老人家說的是苛政猛于虎吧?
一道冷光閃過,噴笑的手下連忙及時捂住了嘴巴,候老爺子吹鼻子瞪眼道:怎麽,大哥我說錯了嗎?
待到那手下連忙搖頭,誠惶誠恐的說老太爺你沒錯之後,候老爺子才轉過身拍了拍我的肩膀:“學學吧,你不學我不太放心呢?”
望着候老爺子,我心裏忽然産生了一種錯覺,他的語氣,就好像一個在家的長輩在關心出門的晚輩。
“知道你着急,今晚你學了槍,就直接跟阿虎直接去福州吧,不用來和老子打招呼,老子明天也省了一頓早茶錢。”恍惚着時,候老爺子拄着拐杖,在手下的攙扶下慢慢走遠。淩厲的語氣裏,透着令人心暖的溫馨。
其實不是不想見,而是怕離别傷人心。候老爺子與無悔是一類人,這一類人,不管活多少年,經曆多少風雨,這種在乎的特質永遠不會變。
候老爺子上車以後,護送的小弟又給我拿來了一個盒子,小弟說:這是候爺送你的,不收就是不給面子。”
小弟眼巴巴的看着我,傳的話也透着十足的候霸腔,我無奈笑着接過了盒子,在這個盒子裏面,有一張金色的銀行卡,還有一把在漆黑夜裏散發着攝人寒光的銀色手槍。
“這把左輪,可是跟了老太爺三十多年了,你真有福氣。”
小弟的話令我一愣,心裏淌過一種不知滋味的味道。望着漸漸開遠的轎車,我将這手槍給包好,回過頭來對阿虎說:“虎哥,我們開始吧?”
寂靜的山嶺上,偶爾閃出幾絲火光,砰砰的槍聲不絕于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