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珍重。”候老爺子的虎軀顫抖,望着無悔的雙目含淚,一切盡在不言中。
背起金絲,謹記着無悔的囑咐,候老爺子臨走前留下了一大堆槍支彈藥。雖然這些東西對無悔和陳海生來講都是廢鐵一堆。但對戎馬半生,從街頭打拼到縱橫了整個黑道的候老頭而言,這些都是能保住性命的寶物。
天空越來越昏暗,還散發出了一絲微弱的紅光,紅光照在大地,地上的樹木全都籠罩上了一層萌萌的血色。
風,在呼呼刮着,刮的沙石四濺,無悔與陳海生互相相視一眼,緩緩站起,從山洞内一躍而下。陳海生從寨民的身軀中飛離出來,回複了陰師的狀态,召喚五鬼附靈,展現出了強大的氣揚。而無悔渾身上下宛如染了一層金柒,就連拳頭,也隐隐透着一層金色。
”咚,咚,”浩蕩的戰鼓擂起,一列列石兵踏着整齊的步伐,舉着長矛,從血池的結界内緩緩踱步行出,黑色的身影密密麻麻,不知有多少。黑灰的氣息在他們身上纏繞。灰色的戰甲上的殘念,黑色的,是各種冤魂惡鬼形成的煞氣。
這些步兵來自三百年前的大宋,是名鎮千古的嶽家軍殘魂,怨念加上血怨,死後的戰力比之生前過之而無不及。他們身上血氣滔天,雖是石靈,卻像來自九幽的勾魂使者,擁有着靈性。
“鎮”這一刻,無悔從身後掏出了一枚金色長釘,插入了自己的後頸。這是借陽術,通過特定的穴位,使得全身的陽氣彙聚,爆發出比往日更勝幾倍的力量,但是,這其實就和透支自己的生命力沒有任何區别。雖說能在短期間内擁有強大的力量,但過後,一旦效果過去時,人就會陷入長時間的虛弱,甚至死亡。
“戰”被五鬼附身的陳海生率先一聲大吼,手持着招魂幡進入了戰場,無悔緊追其後,兩人進入到戰場,便在步兵群中厮殺開來。
站在山洞之上,我緊緊屏閉住氣息,抱着小川,心也懸到了極點。好在,步兵雖然詭異,可陳海生與無悔也不凡,兩人手持着兵器,在戰群中厮殺,并沒有落入下風。
奇怪的是無悔,厮殺群中的無悔,頭發竟漸漸變成了白色。嶽淵挺持的身體上,竟有一道白發的虛影若隐若現。
他一拳轟出,竟帶着泯滅一切的生機,而後出現了道道幻象,一座皇朝,從鼎盛步入衰亡,從生機勃發到寂滅無生。拳意霸道無比,竟打出了陰陽幻滅,五行輪回的真意。
“咚,咚,咚”三道戰鼓齊擂,而後,在血池之中,走出了一個騎士。
騎士身穿着黑色的鐵衣,手持着一雙漆黑的鐵錘。僅僅一出現,氣勢便輾碎了身旁數十位士兵,他氣勢無雙,如同三百年前已逝的嶽家大将,重現于人世的戰場。
“我來……”無悔一聲大喝,推開陳海生,雙手成拳,毫不猶豫的往騎士身上轟了過去。
騎士手中的大錘,隐約間似乎有萬鬼纏繞,石錘帶着萬鈞之力,萬鬼之念,朝着無悔的拳頭迎了過來。
“轟隆”爆炸的巨大聲響響起,連同整個大地都抖了三抖,而後山河倒塌,地面開始震裂,無數的步兵陷入了縫隙之中,就此消失。
塵煙落盡,一道身影倒飛了出去。
“叔叔”望着倒飛出去的無悔,小川眼睛通紅,就要沖出去,被我強行攔了下來。
“吼”在那碎石鋪滿的塵屑中,傳出一聲透破蒼穹的巨吼,一道渾身是血的身影揮着鐵拳站立在滾滾狼煙中,而後,往自己的脖子刺下了第二針,握着鐵拳,帶着不屈的意志,重新回到了戰場。
“轟,轟”打雷似的巨響震耳欲聾,騎士的石錘與無悔的鐵拳不斷交鋒,每一次都帶來了驚天餘波。兩人的餘波震散了一群又一群的步兵。
石錘與鐵拳不斷交錯,無悔渾身喋血,無數次強撐着身體站起,又無數次的倒下。
“死……”咬着牙,無悔從喉嚨裏蹦出一聲巨吼,而後身軀弓起,白骨嶙嶙的拳頭帶着一往無前的氣勢,狠狠轟向前。
轟隆轟隆的聲音響徹不停,拳頭如雨點般落在石錘上。是的,無悔并沒有選擇尋找石人騎士的弱點,也沒有避開石錘的鋒芒。而是将石錘當成了敵人,不停的轟擊。
這在普通人看來,是很笨的打法,但我知道,無悔已經被撩起了戰意,遇強越強,遇剛越剛,戰鬥的方式也撇棄了所有謀略,要一力破萬器。
“咔擦”在我難以置信的眼神中,石人騎士的巨錘在無悔的無數次轟擊下,竟然真的出現了裂痕,石塊簌簌的掉落。
無悔在這時候奮起一擊,拳頭透過石塊掉落的縫隙,轟在了石人騎士的臉上,将他的臉打碎了一打塊。
頓時,陳海生抓住時機,從戰團中抽出身子,召喚五鬼狠狠抓住了石人騎士的四肢,而無悔,就這樣踏上馬頭。咔擦一聲,将石人的頭顱給生生扭了下來。
“哈哈,哈哈哈”踏在馬身上,無悔仰天長嘯。挺拔的身影立在黑色的步兵群中,耀眼而獨立,無數的步兵朝他湧來,那雙白骨嶙峋的鐵拳,毫無畏懼的朝着他們轟了過去。
我看到陳海生的眼中蘊滿了淚水,小川哭紅了眼睛,一聲一聲的叫着:“叔叔,叔叔。”
我忍不住痛哭,我知道,無悔要走了,借陽借來的輝煌如同昙花一現,如今終究要蕭然落幕。安南這座古老的大山,又埋葬了一個頂天立地的漢子。
“噗……”馬身上的無悔,臉色泛起一陣古怪的潮紅,吐出了一口鮮紅的獻血,雙眼無神的閉上,倒了下去。
“殺”陳海生陷入了瘋狂,揮動着萬鬼幡不停的控制着靈兵厮殺,無數的惡鬼從萬鬼幡中飛出,絞殺了步兵,帶回了死去戰士的殘念。而後殘念又化爲惡鬼,沖入了戰場。
“锵”就在這時候,一道寒光掠過了天地,銀色的神芒沖天而起,絕世神兵顯世。
烏雲翻滾,戰鼓震耳,生旗四揮,天上的雲層開始湧動,整片天空似乎都要被戰鼓錘裂了,随後無數的黑影帶着巨大的氣勢湧現,真的宛如十萬天兵降臨。
黑影近了,是一群群騎着石馬的騎兵,他們每一個都媲美邪煞,生前都是嶽家軍中的人傑。走在前頭的是一個騎着石馬的白袍将軍。尖銳的槍上透着奪魄寒光,雖是騎馬走來,氣勢卻如同山嶽般輾壓一切……
“嶽王爺。”望清楚了這白袍将的模樣,我不禁陷入了絕望的深淵。這道身影,正是嶽王爺的惡念所化。嶽王爺呀,雖是一道殘念,可這也絕非是人力所能匹敵的,陳海生……還頂得住嗎?
“白帥……”就在這時候,陳海生忽然朝空中扔出了一物,是那當天晚上陳海生用來召喚大秦黑甲軍的虎符。
而這時候,天空的太陽正好完全被太陰所覆蓋住了,整個世界在這一刻陰陽颠倒,黑暗由此遮蔽了萬物。
我忽然明白了陳海生的用意,原來,他一直就在等這個時候。等太陰星完全覆蓋住太陽星,而後召喚地府中的白起降臨。
隻可惜,若能早一些就好了,早一些,無悔便不用死了。
“鷹”一聲古老的嘹亮長鳴,小胖附在小川身上,如同一支離弦的箭般沖了出去。
天空之中黑雲湧動,風卷殘雲,雷聲炸的整個蒼穹似乎都要裂開了,緊接着,咚咚咚,沉悶而霸絕的鼓聲響了起來,整個天地都在壓抑。
狂風怒嚎,陰氣陣陣,鬼的哀嚎,妖的哭泣,絡繹不絕交織成了一首令人聽起便覺得生寒的交響曲,在那漫天的黑霧散盡以後,天空之中出現了一列又一列整齊的士兵。
與嶽家軍的穿着不一樣,這一群戰魂的穿着更古老,僅是氣息,就比嶽家軍渾厚了不知道多少倍,他們都是大秦的精銳,當年橫掃六國,所向披靡的黑甲軍。
“鷹”胖子飛到了軍團前面,所有的戰魂昂首擡頭,仰天長嘯,震得天際風雲變色。随即,一道高大的虛影慢慢的在半空凝聚,凝聚成了一個身穿冰冷鐵甲,神武而冷寂的古老神将。
他的氣息太恐怖了,即便站着不動,手中也沒有兵器,但整個人就宛如吞噬了千萬生命的絕世兇兵,他的一呼一吸,都帶着冰冷的殺意,哪怕是靜靜站着,卻令得周圍的氣溫驟然下降,活人身處幾裏之外,都宛如置身冰窟,凍僵了。
“父帥”被小胖附身的小川雙眼含淚,擡起頭看向了這個被渾身鐵甲包裹的神将。
神将緩緩擡起了頭,眸子竟然是冰冷的,輕輕的一凝,前方的嶽家軍忽然像被投放了炸彈,一路炸裂,風波直到嶽王惡念前才停止。
“吾之名,白起。”白起之聲,在蕭瑟的蒼茫大地中久久回蕩。
大秦第一殺神,大宋第一戰神,這兩名絕世戰将,終于在不屬于他們的時代重逢,站在了敵對的立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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