遁入了毒蜘洞主身上的無悔,緩緩走着,眼睛望着高台上的古川,用一股不悲不喜的聲音訴說了一段往事。
“三十年前時,你不過是一個稚嫩的嬰兒,從出生的那刻起,你具有男女共有的特征,古老族長說你具備古人的淫邪之像,天生不詳,會給安南帶來災難,将安南陷入萬劫不複之地。老族長提議将你殺死,殊不料你母親仁慈,偷偷将你撫養成人。”
無悔熟視無睹身旁的所有人,用淡淡的語氣娓娓道來:“自幼的你飽受嘲笑與煎熬,被寨裏的人取笑是不男不女的怪物,你受着屈辱長大,将這一切都歸咎于古家身上。懷着仇恨,你精修法術,人前人後,你僞裝成是對古家,對安南忠心耿耿的勇士。”
“就連老族長,也被工于心計的你騙過。老族長見你陰陽之身,體内陰陽平衡,對術法有着過人的天賦,愧疚于當初的一語之斷,将你收入門下,還将古家的所有法術都傳授給你。可是,古族長遠遠沒有想到,看似乖巧的你,其實是一條比眼鏡蛇還要毒的毒蛇。”
我震驚得望向了狫山,想不到個中竟然還有這般内情,而無悔依然自顧自得繼續說道:“苦忍了二十年,你終于等到了複仇的機會。十年前,古川族長性子仁慈,念猖鬼王獲得上天一絲生機,修行不易,便想感化猖鬼王成爲安南的護法,化解安南與猖鬼的仇怨,使得兩者和平共處。可你,卻伺機殺害了即将被感化的猖鬼王幼崽,令猖鬼王入魔,在古川族長大婚之日對安南發起突襲。倉促之下,古川族長率部迎戰,與猖鬼王鬥得兩敗俱傷。而你,率着隐忍了二十年的力量對虛弱的古川族發起突襲。殺害了古川族長以後,你重組安南,這才有了如今的九山……”
無悔的眼神淡淡掠過九山洞主的臉上,九山洞主除卻金絲外,無一都羞愧得低下了頭。安南的所有寨民都以爲是古川縱鬼爲禍,背叛于安南。殊不知,真正背叛安南的,是這群受寨民敬仰,高高在上的九山宗主。
“胡說,明明是古川縱鬼爲禍,才導緻安南無數的人喪命。狫山族長率我等讨伐古家,是大義所向。”九山中的洞主臉紅耳赤的反駁,但怎麽看,都是紙老虎底氣不足。
“對,古川異想天開,與猖鬼王是一丘之貉,用我安南子孫的血來祭煉蠱寵,他是兇手,是當年血案的罪魁禍首。”另一洞主附和
“我呸,都說巫者上溝天地下通鬼神,你們今日在這裏睜着眼睛說瞎話,可對的起天地,對得住鬼神。”我睜眼怒道
“哪來的野小子,安南的事輪不到你來插嘴。”琅邪洞的洞主怒罵完後,又望着我疑惑得說到:“奇了,毒蜘洞主的蜘蛛乃是西域其蜘,竟然不能毒死這小子。”
事實上,我也不清楚這是怎麽一個回事。在毒蜘咬到我身上時,我的确有想軟倒在地的感覺。然而随着時間的流逝,我發現我的靈魂有一股無形的力量,在中和着身體的毒性,到最後,我竟然能慢慢的站起來,完全不受毒性的影響了。
“古川,是古川想養猖鬼王,才害死了我家的阿保。”忽然有人仰天痛苦
“還有我家的阿索兒,也是被猖鬼王吸進了精氣才死去的,大尊呀,你要爲我讨回公道呀。”
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數之不盡的婦孺老幼慢慢朝着祭神台靠攏,越圍越多,無數人哭拗着,要九山宗主爲他們死去的親人讨回公道,最後更是演變成了要将小川扔下靈河裏給他們的親人填命。
他們對古家,對小川恨之入骨。然而這些人哪裏知道當年的内幕,當年古川并沒有錯,他想以一顆慈悲心感化罪大惡極的猖鬼王,将他勸回正道。隻是從中多了姥山作梗,古川死于非命,從此真相被不是事實的事實掩蓋。
世事向來如此的,有時候假象會掩蓋真相,可随波逐流的人性鮮少會用心去思考,軟耳根的人偏信流言,主見太強的人隻相信自己的眼睛。人言可畏,眼睛會騙人,更可歎的是在人性及流言的催化下,假象往往會成爲不是真相的真相。
“古族長并沒有對不起你們,當年古族長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安南的安穩,是爲了安南的延續呀,我們與猖鬼争鬥了百年,要是能感化猖鬼王,我們安南的子民就能和猖鬼和平共處,他們再也不會傷害我們。”無悔流着淚呐喊,盡自己最大的努力朝安南的婦孺們解釋。
“當日我降服古族長後曾苦勸過他,若他所做一切都是爲了古族的安穩,就立下毒誓,踏入靈河,有大地蠱母的子孫清洗他的罪孽。可是他沒有,最後選擇了畏懼自殺。”姥山忽然輕歎了口氣,輕聲惋惜。
傳聞靈河有一股神奇的力量,能爲安南的寨民平反冤屈,但凡是受了冤屈的子明,立下毒誓以後,便到靈河裏走上一趟,能安然無恙走過靈河,河中的骨蟲也不會撕咬這些人。隻是……正常人都不覺得下了河還有上來的機會,世上的傳說是有,可未必能爲真。
“桀桀,當年古川不敢下靈河,今天讓他兒子下也一樣,若是古家真是冤枉的,想必大地蠱母也會庇佑他的。”狫山的話是一個引子,獨眼的琅邪洞主立即怪笑着附和,這怪笑令我氣不打一處來,要不是人多……我立即就和他單挑。
“對,讓他下靈河,由大地蠱母來審判他的罪惡。”
“什麽都不要說了,下靈河,隻要下了靈河,古神會證明古家是清白還是死有餘辜的。”
在某個有心人的滋事挑釁下,無知者的情緒被挑撥,最後越演越烈。小川被金絲趁機救了下來,聽着人們的辱罵,臉色也越來越蒼白,害怕得縮進金絲懷中。
“什麽都不要說了,我下。”一聲霹靂大喝使得衆人沉默,我不禁扭頭愕然得看着無悔,他這是開玩笑嗎?
“我下,我替我大哥下靈河”無悔的聲音重複回蕩,擲地有聲。
我擦,我沒聽錯吧?這厮居然傻得真要下靈河,這值得嗎?古川不死都死了,爲了一個所謂的聲譽,迂腐到要去送死。
“嘴上說的誰信,有本事你真下靈河給我們看呀。”又是那個陰陽怪氣鼻孔朝天眼睛不看人的琅邪洞主。
看着這貨鼻孔朝天得裝逼嘚瑟,我默默得低下了頭,不是認慫,而是在默默地上找磚頭。恩,腳下這塊挺不錯的,長厚比例均勻,堪稱是街頭十三武器的典範,側着砸下去,一定很帶勁。
“啪”在琅邪洞主還在四十五度腳憂郁得擡頭看天時,我毫不猶豫得擱起一闆磚,往他的腦袋上狠狠敲了過去。馬勒戈壁的,讓你裝,讓你裝,我紅着眼睛使勁的砸,琅邪洞主的手下放蟲咬我,但我還是專心緻志得進行着打砸事業。
阿媽教的,做事要專心,被蟲咬被蚊子叮都不能分心,不然沒前途……反正蟲子又毒不死我,管***,老子命長,就是任性。
“夠了。”金絲冷冷一揮手,手下分開了我和琅邪洞主以後,她回過身來望着無悔,眼神出奇的冰冷,冷冰冰道:“無悔,你真的要下靈河嗎?”
“對”
“你可知靈河裏蠱蟲千萬,靈水毒性強悍無比,生人堕河一秒便能化白骨。”這回,我看得出金絲是真的憤怒了。
“我知道,可我,今日我就要當着安南所有人的面爲大哥,爲古家證名。若我死,能換得古家清白,值。”
說着,無悔脫開鞋子,朝着懸崖邊上走了過去。
“不要,叔叔你不要下去,各位叔叔阿姨,小川給你們磕頭了,對不起,對不起,我爸爸不是故意害你們的,求你們放過我叔叔吧。”正在這時候,誰也沒有預料到的事情發生了。一直沉默寡言而性子柔弱的小川,竟然掙紮着從金絲的懷中跑了下來,含着眼淚,跪在地上朝着安南的所有人磕頭,血液從小川的額頭上流了下來,可九山的人都無動于衷
“小川,給我站起來。”無悔轉身,大聲呵斥:“古家的男兒,仰不愧天,俯不怍地,活在這個世上,哪怕賤如腥泥,但活着就一定要有傲骨。此生即使有再多的苦,再多的淚,你也絕不能屈膝于人。”
無悔轉身,朝着靈河大步跨去,夕陽晖照,留給了我們一個挺拔的身影。
“今日,我無悔在此立誓,若古川曾有半點負于安南,我無悔願遭受天打雷劈,萬蟲噬身。求大地古神,證明我大哥古川的清白。”無悔仰天,長嘯道:“大哥,無悔來了,今日無悔就要當着所有人的面證明大哥的清白,無悔死不足惜,但無悔不能讓古家,不能讓大哥的威名受辱,更不能讓小川受着被戳脊梁骨的滋味活一輩子。求大哥在天之靈,保佑……我,無悔。”
那一道挺拔的身影,縱身跳下了血河……無悔,是否真的無悔,不,我想他有悔憾的,在他縱身跳下靈河的瞬間,時間在我得眼裏流逝得非常緩慢,我分明看到無悔的嘴唇輕輕嚅動,有一句話想說,但沒人能聽得到,留下的隻有唇語
口形的意思,似乎是一首詩:“若是來生緣未盡,甯負天下不負卿。”他的眼神望着的是金絲,滿懷着愧疚與痛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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