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無悔這時候擋在了陳海生面前,無可奈何,陳海生隻好撤了法術。那道飛天金蠶往無悔與陳海生兩人飛去,我見狀連忙甩出了香囊,可是香囊掉在了地上,眼看着無悔就要被飛天金蠶咬中時,一句話,卻讓阿骨婆停下了轉動着的經輪。
“我是無悔,是古川族長的義弟。”無悔大喊道。
經輪聲嘎然而止,飛天金蠶也同時飛回到了阿骨婆的肩膀上。阿骨婆手持着經輪,佝偻着身軀緩緩踏步走來,漆黑的眸子掃了我一眼,讓我忍不住低下了頭。
她的眼睛看見了阿骨朵,肩膀在聳動着,淚水在眼睛裏打轉,捂着心髒連連後退了幾步,我過去扶住她,卻被她一手甩了出去。
“無悔,當年你也是看着阿朵長大的,你竟忍心看着他們把阿朵害死。”阿骨婆的眼睛布滿了血絲,狠狠看着無悔說道。
“阿骨姐,你聽我說,事情不是這樣子的,阿朵不是我們害死的,她是被……”無悔還沒說完,就被阿骨婆厲聲打斷。
“不必解釋,今天我就殺了你們,祭奠我可憐的女兒、”隻見阿骨婆喉嚨聳動,從嘴巴裏吐出了一口血舞,受到血霧的熏染,飛天金蠶舞動的更加歡樂,更有力量了。
翅膀的煽動幅度,竟然能使人頭暈目眩,心神不穩。
“割開阿骨朵的頭顱,如果她腦袋裏沒有東西,我願意自殺殉葬。”連連拍了好幾下耳朵,才消除了金蠶蠱帶來的音波影響,我站起來,咬着牙一字一闆得說:“如果阿骨朵是我們害死的,你殺了我,我毫無怨言,沒人會阻止你。”
被我的決意感染,阿骨婆的顔色才漸漸的恢複了清明,同樣咬着牙齒,厲聲道:“要是阿朵身上沒有東西,我就要你們都變成活人蠱。”
活人蠱,似蠱非蠱,是人非人,是終身受蠱婆控制的蠱奴,和傀儡沒任何的區别。然而,隻要能夠替阿骨朵的死找出真相,就算真變成了蠱奴又何妨。
阿骨婆挑出了腰間的彎刀刃,朝着變成了幹屍的阿骨朵走近,然而,刀在顫抖着,作爲母親的阿骨婆,始終沒能下得去手。
我來,一咬牙,我紅着眼睛奪過了阿骨婆手上的彎刀,紅着眼睛流着眼淚,将刀緩緩放在了阿骨朵的頭顱邊上。
“阿骨朵,原諒阿哥。”即使我不是你的阿哥。
嘩得一聲,我親手下刀,每一刀劃在阿骨朵的頭顱上,都似割在我的心髒上,連割三刀,割開了阿骨朵的頭皮,我顫抖着手,在陳海生指着的部位上劃了一個小圓圈
頭顱破了一個小窟窿,預料中血漿四射的場景并沒有出現,相反,裏面傳來了撲通撲通,像人類心髒跳動着的聲音。
窟窿裏傳來了點點綠光,綠光的本體是一團跟腦細胞差不多的物體,它們盤踞着阿骨朵的頭顱,而阿骨朵的頭顱是空的,裏面什麽東西都沒有,連血液都沒有。
“天精蟲……”阿骨婆咬得嘴唇都出血了。
正在這時候,那一團如同腦細胞一樣的物體,忽然嗖的一聲從阿骨朵頭顱的窟窿裏飛了出去,速度太快,根本沒有辦法捕捉。見狀,我連忙想要去追,而無悔卻攔住了我,指了指阿骨婆和陳海生的肩膀。
意思是說小胖紙和飛天金蠶已經追過去了。
阿骨婆咬着牙齒踹着氣,久久不能平息心裏的憤怒。冷靜下來以後,便是抱着阿骨朵的屍體失聲痛哭,淚水混濁着猩紅的血水,流落到了阿骨朵身上。
那滿頭保養的很好的黑發,就在我們的注視下,慢慢得變成了蒼老的白絲。
“阿骨姐,您節哀順變。”無悔拍了拍阿骨婆的肩膀,安慰過後,又說:“現在不是傷心的時候,阿骨姐你仔細想想,阿朵之前究竟接觸過什麽?”
陳海生忽然插嘴:“隻怕不是阿骨朵一個人的事,也無關阿骨朵究竟接觸過什麽。怕,就怕在安南寨的人都……?”
陳海生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但說的很隐晦,我站出來,毫不避諱道:“我們懷疑,安南寨裏的絕大多數人,都被種下了這所謂的天精蟲。”
這個推測使人心驚,使人冒冷汗,看似強大的安南,就好像被安了一個定時炸彈,一旦引爆,安南便會被炸得粉身碎骨。然而仔細想想,這也是有可能的事。無悔剛才已經說了,天精蟲是一種可以吸人精氣神過寄給巫師的蟲子。它們依附在人的腦袋裏,吸走人的精氣神,包括巫師的法力。
說不定,安南裏的所有寨民,都是蟲蛹,都是養料,時機一到,就随時會把自己犧牲了。而這一切的主謀,會是誰呢?
我的腦海中劃過了一個從未見過,但卻已是臭名遠昭的人物……狫山。
漆黑的樹林中忽然傳來了一陣簌簌的婆娑聲,隐約間我們都看到了燈籠的亮光,還有人的踹氣聲,近時一看,是安南寨裏的一個小夥子,拎着燈籠,懷抱着一堆蓮花燈和紙船。
“格桑勇士,是你呀。”
他朝我咧嘴一笑,而我瞅到阿骨婆的臉色一冷,暗叫一聲不好,想提醒這個小夥子快跑時,阿骨婆的身體動了,一個影子掠過,快得如一陣疾風,等到看清楚時,這個小夥子就被阿骨婆拎在了手上。
“阿骨媽媽,不要……。”我始終沒能阻止阿骨婆,她殘忍得将小夥的頭顱一扭,将他扭斷了氣,而後,用刀毫不猶豫得開了一個小口,砸了一個窟窿。
窟窿裏面一樣有散發着綠光,如同腦細胞一樣的團狀物出現在衆人的視線内,這團東西跟人的腦細胞一樣在蠕動,身體上還有紅血絲,就跟人的血管一樣,它們暴露在阿骨婆的視線以後,又是嗖的一聲飛了出去,離開的方向跟之前從阿骨朵腦袋裏飛出的一模一樣,而這一次,我看得清晰了一些,它們的身上長着好像吸盆似的小手。
一條人命的試驗,終于印證了我的猜測,安南寨裏的絕大多數人,腦袋裏應該都有這詭異的天精蟲。
過了幾分鍾以後,小胖紙和飛天金蠶飛了回來,小胖紙杠杠地不知道在和陳海生說些什麽,而阿骨婆,卻臉色陰沉的說道:“血池,它們都飛向了血池。”
那個終日隻見血霧,隻能聽見餓鬼哭嚎,鎮壓着無數猖鬼惡魂的地方。早知道這個地方藏匿了太多秘密,沒想到,如今又添上了一層詭異的面紗。
“阿骨姐,你要去哪?”無悔伸手,朝默默抱着阿古朵離去的阿骨婆喊道。
阿骨婆頭也不會,淡淡的聲音傳來:“無悔,我不知道你爲什麽要回來安南,但我要勸你離開這裏。阿骨朵的仇,由我這當阿媽的會來報,不需要你們插手。”
淡淡的語氣中,透露着不容置疑的決裂。
看着阿骨婆走遠,我想要追上去,無悔卻把我攔住:“不要追了,她不會回來的。”
我急道:“難道你就由着她這樣去送死嗎?”
無悔低聲暗歎:“若是能夠把她勸住,當年她也不會丢棄那個受人尊崇的身份了。”
陳海生若有所思的說:“她的身份,似乎很不一般?”
“嗯,她以前是安南寨裏最受人尊崇的祭巫,後來古家覆滅,她一怒之下辭去了祭巫這個職位,因爲這個敏感的身份,我才敢暴露自己。”無悔回答陳海生道:“畢竟當年,她是唯一一個爲了古家而對狫山表示不滿的人,她對古家的情誼,可見一斑。”
既然對古家有這麽深厚的情誼,爲何不爲了古家奮起一擊?裏面的苦衷,我想三歲的小孩子都能明白,因爲阿骨朵,受制于人,不得不爲了自己的親人考慮。可是如今阿骨朵死了,阿骨婆也失去了唯一活着的精神支柱,接下來,誰也不知道她到底會做出些什麽來?
三天以後,安南族的宗族大會召開,經過一番繁瑣的儀式以後,九大長老入坐在宗族大廳的會議室裏,等着中間那把交椅的主人到來,授予我安南第一勇士的稱号。
隻要交椅的主人狫山一到,我就有機會盜走他的玉令,所有的秘密都有了解開的希望。魯班匠徐班爲什麽會綁到血池裏去,嶽王天兵的去向,以及那個所謂的聖子,安南寨人腦子裏的天精蟲。
那時,我們也能化被動爲主動了。
我暗自攥緊了拳頭,腦海裏頭,又浮現出一個俏麗的身影,忍着眼淚,任由着那句甜甜的“阿哥”在我腦海中不停的重複,不停的重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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