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都怕鬼,但沒有想到變成鬼以後,還有吃鬼的鬼。
“好小子,手臂上果然有修道之人的血氣。”猙獰的老鬼意猶未盡的舔了舔嘴巴,将我逼到了一顆樹下。
到底在該怎麽辦?我充滿了驚慌,但我知道驚慌沒有用,強迫自己要鎮定下來,可是鎮定也是沒用的,因爲你不知道這鬼的來路,便不能想出降服他的辦法。
他越走越近,把我逼到了角落裏,四周古樹參天,是個荒蕪的山崗,想要呼救已是不可能的,再者我是鬼而不是人,呼救也沒人能聽的到。
“你吃了我,我師傅不會放過你的,我師傅是陰山法祖門下。”我隻能用陰山的名頭吓唬他,相比于茅山來說,陰山在鬼界的名号更響。
無他,因爲陰山會煉鬼,會用奇門遁甲收鬼,而且陰山的行事手法亦正亦邪,不像茅山這麽迂腐,跟鬼有時候沒有道理可講的,想收就收,所以陰山的名頭,在鬼界更大。
老鬼張着猩紅的嘴巴,眼珠子聽到陰山後忽然一愣,我看到他被陰山的名頭唬住了,心便是不由一喜,可是,老頭子接下來說的話,又令我從天堂掉下了地獄裏。
“你是陰山的人,那我更不能留你了,吃了你,才能永絕後患。”老鬼的嘴裏噴出了一口猩紅的濁氣。聽到這話,我算是深深領悟了什麽叫做偷雞不成蝕把米……
我認命了,閉着眼睛想着等死。可是過了好久,身上都感覺不到疼痛,我睜開眼睛時,卻發現老鬼站在我不遠處,額頭上不停滴着抖大的汗滴。
一股令人感到渾身冰冷的氣息蔓延在空氣之中,這時,老鬼的身形動了,小心翼翼的扭過身子,我向左挪動了一步,看到了老鬼背後的東西,心頓時不由一喜。
“生哥。”我望着老鬼的身後驚喜喊道,在差點喪失性命時,陳海生和小胖紙像及時雨一樣出現了。
那股冰冷的氣息正是從陳海生的手指上散發出來,令老鬼驚悸不敢動的,卻是陳海生指尖上那一抹黑色的小火苗,火苗微弱的如黃豆,看似随時會熄滅。然而,卻是這麽一抹難以引人注視的小火苗,令得這隻吃鬼的老鬼渾身發抖。
“陰間業火。”老鬼的身體在不停的瑟瑟發抖,天地之間有三火,一名天(三昧真火)二名人(陽火)三名地(陰間紅塵孽火),人死以後,走過陰間黃泉路,奈何橋,酆都城等諸地後,便是到了孽鏡台。孽鏡台有一面鏡子,照出往生所造諸般罪孽,孽鏡後是孽火池,池水中的不是水,都是火,紅塵業火,凡是孽債深重的,便要被池中的業火焚燒一遍
“真的沒有想到,鳳陽這個小地方會有食靈鬼。”陳海生舉着那一抹黑色的小火焰,朝着老鬼緩緩踱步而行,而這一回,驚慌的角色一瞬間轉換,變成了這一隻老鬼。
“陰間業火,這怎麽可能,這是孽火池中的黑蓮業火,你不可能有……”老鬼的神行從七尺巨人變成了一個比我還矮一點的老頭子,神行一轉,就想逃走。
說時遲那時快,陳海生的身體裏驟然飛出五條鎖鏈,嗖的一聲,将老鬼的四肢與頭顱給綁住。
“放火,把他燒了!”我捂着斷肩的位置,走上去惡狠狠的看着他,老鬼吓得一抖一抖,大喊饒命。
“陰間業火,來之不易,燒在這隻老鬼身上未免也太可惜了、”陳海生笑了笑,忽然掐起了一個法指決,緩緩小聲的念咒
“衆魂野鬼聽令,爾等生前受無妄之災死後化爲孤魂野鬼,後被吞于惡鬼之腹,不得投胎,不得伸冤,告天不應,告地不靈。皆因時機未到,今乃契機,有冤則可報冤,有仇則可報仇”
陳海生的咒語一落,老鬼的眼耳口鼻,忽然發出幾縷灰蒙蒙的氣體,氣體出現在空中時,便見得幽靈橫陳,鬼影綽綽
有冤死的老太,枉死的嬰兒,或龇牙咧嘴,或面無血色,或青面獠牙,一對對張牙舞爪在老鬼的頭上爬着,撕咬着他的血肉,津津有味如在飯館吃飯。
“這……這是招鬼術嗎?這鬼不是吃鬼的嗎,怎會被鬼吃?”鬼群中的慘象,令我這旁觀者也不禁臉色慘白。
“這是聻念,人死爲鬼,鬼死爲蒼耳,蒼耳便是聻。這老鬼就像吃人的人,他吃了鬼以後,鬼死以後的便留有聻念,聻念無形,如今被我勾引出來,自然有冤報冤,有仇報仇。”陳海生望着那群犀利的聻念,也是心有餘悸道:“幸好隻是念,而不是真正的聻,否則你我麻煩就大了。”
我倆都沒有動手,老鬼就這樣被成型的聻念所殺,被自己的罪孽吞噬的渣都不剩,吃人的人沒有好下場,吃鬼的鬼也不會有。陰陽兩道,善惡随行。
聻念吞噬完老鬼以後,幾條漆黑的鎖鏈便被陳海生收了起來,陳海生叫退聻念以後,便對我說道:“走吧。”
我忍不住好奇問:“這是什麽鬼?像這種吃鬼的鬼?多嗎?”不得不說,這一次的陽神出竅,的确令我獲得了無比寶貴的經驗。
“神異·東南荒經有言:"東南方有人焉,周行天下,身長七丈,腹圍如其長……以鬼爲飯,以露爲漿,名曰尺郭。一名食邪。,食鬼的鬼,便是傳說中的尺郭,但如今是末法時代,怎麽可能尺郭的存在"陳海生邊走邊笑:“這隻老鬼不過是死在了神荼山,吸收了尺郭地的怨氣和桃木精氣而已。”換而言之,算是得到了尺郭的三分傳承,但火候不咋樣。
我們順着竹林往外走,來到了昨天逗留過的那間破落土地廟上,剛一走近,便是止不住大吃了一驚。
一群群顔色各異的惡鬼,互相啃咬着拉扯着,吸允着對方的血氣,慘烈的戰鬥比起剛才聻念咬鬼也絲毫更勝幾分。其中有一個體型高大如壯漢的赤發鬼,将手中大棒舞的虎虎生風,但凡是靠近他身旁的鬼魂,毫不例外都被淪成了肉泥。
“好端端的土地廟,咋變成三國戰場了咧。”我瞪着眼睛問。
“廟宇中追随着土地公婆修煉的鬼兵,此時應該已經被驅趕走了。”陳海生早有預料了一般說道:“物競天擇,強者生存,在人鬼兩界都是不變的道理。”
“這裏面這麽多鬼,不好對付吧?”我砸吧砸吧道,有一隻鬼閑得蛋疼不搶神位跑來惹我,直接被我揍飛。
“誰說要自己動手的,恰好,今天是諸神歸天的日子,地府那般老家夥也不會閑着,我就趁今天偷個雞,在下面借點人上來。”
“借,怎麽借。”我非常不解的問。
“等會兒你就知道了,”這時,陳海生舉起了小旗子,像唱大戲一樣将旗子舞動來舞動去,而後,忽然的就猛得三踩地面,口中大喝:“開。”
空中驟然彌漫起一股極度壓抑,極度冰冷的氣息,未過多久,黑霧彌漫,遮住了視野,在摸黑不見五指的夜晚,隐隐聽到“咚咚,咚咚”的聲音傳來。
黑色的旗幟飄揚,一行身穿冰冷盔甲,帶着頭盔而面無表情的軍士,恍如在天上的銀河處踏步而來,每行走一步,聲音如同重重的敲擊在人的心髒上。
令我始料未及的是,那一群森然冰冷的軍士頭領,才一來到我們面前,便走到小胖子的身邊,一手放在心髒上,一邊忙不疊的獻上了膝蓋。
……這很難不令人産生遐想:...難道是請收下我的膝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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