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我在人間收的徒弟,”白眼男子緩緩踱步走出,一說話便是石破天驚,這别說黑白無常,就連我也感到一陣啞然……什麽時候,我多了這麽一個師傅的,看起來還是非常**的樣子?
沉默,這方死一樣的沉默。過了一會,黑無常擡起頭直視着鬼眼男子道:“陳副統領,他身上沒有五鬼護法,也沒有烙印。而且又無緣無故來到了奈何橋,我看還是到陸判那裏走一趟再說吧。”
被稱作陳副統領的鬼話男子緩緩搖頭道:“白尊神,這事的緣由牛頭馬面很清楚,我徒弟和我在陽間本來打算替一已死之人續命。但是牛頭馬面打傷了我,這徒弟迷糊,不知地府深淺,這才妄自下陰來救人。”
這話令一旁的我一頭霧水,這啥意思,一起續命的不是迷糊蛋嗎?怎麽變成他了,還有,我他媽……迷糊嗎?
驟然間,又聽得這方的黑無常沉聲道:“替生死薄已死之人續命,這根本違背天道地規。這事别說你,就算是你祖師陰山法祖來了,也不見得有理。”
“但那人并沒有被救活,我與我徒弟也就不算違背陰陽之理”鬼眼男子搶過話,及時制止了授人權柄的一個可能性。
見黑白無常沉默,那邊的鬼眼男子又接着道:“就算我陳海生欠你們二位一個人情了,讓我把人給帶走,我在此答應你們,決不在替陽間那将死之人續命,至于牛頭馬面打傷我……還有我家将魂的事,我們也會既往不咎。”
這話說的很耐人尋味,有兩重意思,以退爲進,可攻可守。你若放人,我不僅不算賬,還欠你們一個人情。但要是不放人,我也不強迫你放人……隻跟你算打傷我的賬。要麽乖乖放人,要麽我打着算賬的名頭來救人
鬼眼男子說完這話時,黑白無常的臉色卻驟然變得蒼白,他兩人湊近商量了半響,白無常才擡頭道:“既然是這樣,那我們就放人。但是你得信守今天的承諾……你..還有小胖紙不許找我算賬”
話音剛落,一個盔甲軍士向前,砍斷了我的鎖鏈,将我扛在肩膀上帶到了鬼眼男子,也就是那自稱是陳海生的陣營裏頭。
“多謝了!”陳海生一抱拳,微笑着朝黑白無常緻謝,随即一扭頭,帶着軍隊往另外一個方向撤離。
趴在軍将的肩膀上,我看到那一頭黑白無常的臉色,很無奈,非常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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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軍士扛着,我随着陳海生走進了魔山,進入了魔山的腹部深處,空氣實在是壓抑,在他們的氣勢壓制下,我實在是不敢說話。
可我又忍不住好奇,鬼使神差,手賤的我居然擡起手,想去掀身後一個軍士的頭盔。這隻是一瞬間的想法,莫名冒出來的,我想看清楚這些軍士長什麽樣子。
“不要動。”手指剛碰到密不透風的頭盔時,陳海生淡然的聲音傳來:“不要動他們的面罩,他們是軍人,穿上這身盔甲,無時無刻身處在戰場。對于一個戰場上的士兵來說,被敵人看清楚自己面容,掀開頭盔。就隻有自己戰死之後。”
我吓得連忙把手縮開,不是害怕……而是覺得自己冒失的舉動是在亵渎他們。
陳海生領着我緩緩前行,到了一條寬闊的大河底下便停住了腳步,當我被放下來時,河中的景象卻令我倒吸了口涼氣。
“冥海……”我倒吸了口涼氣,河中鬼魂翻滾,怨氣沖天,層層孽氣圍繞,隻有傳說中的冥海才有這般景象。
血河的盡頭,就是冥海,這裏是衍生出阿修羅族的地方,也是大慈大悲地藏菩薩的坐身之地。回望遠古,地藏王一句“地獄不空,誓不成佛”的大宏願震驚三界。也令無數人記得了這位菩薩,甯可舍求佛位,隻願血河再無怨魂。
陳海生在血河邊停駐一陣,而後扯開了嗓子朝河的那頭大喊:“白帥,我回陽間去了。”
河的另一頭被瘴氣環繞着,看不清楚是怎樣的一副場景。良久,又是一股渾厚的氣息傳來,氣息壓抑,飽含着冰冷的殺意,驟然,一個低沉的聲音透過河岸傳出。
“去吧,你的雙魂我替你看着。到了陽間,切記遵守天規地律..這點面子,總是要給地府的。”低沉的聲音說的很随意,說完了以後便不再言語。
而陳海生并沒有要走的意思,似乎在等待着下文。
“嗯,去到陽間,好好照料吾兒,這孩子……還是長不大。”語氣忽然一變,就像一個殺人不見眼的魔頭變身成了思念孩子的慈父。
“我曉得啦,我也想念小胖很久了。要是有機會,我把他帶回來給你瞧瞧。”陳海生抿起嘴一笑,這才悠悠然的回過身,從軍士的身邊……抗過了我。
“小子,閉上眼睛,現在我們回去了。”閉着眼睛的我,從一個囚犯變成了一包米,被人扛着,還是被一個看起來比較瘦的人扛着。
在陽間與地府的通道之中,一路上會碰到亡魂哭喊嘶叫,許多過陰師雖說平安從地府回到陽間,但是也有人回到後就瘋了。原因就是地府中的慘像使得他們精神上受到了分裂。陳海生要我閉起眼睛,大概是不想我留下後遺症吧。但無論怎麽說,被扛着實在是……有點兒丢臉。
被扛着在陰間行走,耳邊傳來淩冽的風聲,與哀怨的鬼哭狼嚎聲。哀嚎聲響了很久,許久才靜了下來。而後緩緩的,又是一個趔趄,四周忽然靜了下來,我嘗試着去睜開眼睛
一睜開眼睛時我便看到了熟悉的破瓦頂,曾經的一幕幕宛如夢一場,而我在清醒過來的第一時間,便是忍不住叫了一聲:“土哥。”
扭頭一看,迷糊蛋在屋子的床榻上熟睡着,小胖紙守在他的身旁。我從床上跳下,火急火燎沖了過去。将手往迷糊蛋的鼻息中一探,我松了口氣,迷糊蛋的鼻息很平穩,臉色也漸漸紅潤了起來,看樣子不用多久就會醒了。
“你小子,倒是挺講義氣的,回來的第一時間就想到我了。”淡淡的笑聲傳來,隻見迷糊蛋已經從床上坐了起來,帶着笑容的臉已沒有了往日的迷糊。
“杠……杠杠……海生,杠……杠。”小胖紙的歡悅我前所未見,激動的就像忽然有一天看到一部文藝片,裏面的主角正是自己的女神,激動人心的是女神不跟往常一樣打着馬賽克。
“海哥,原來是你呀!”雖不明所以,但我連忙堆起了親切的笑容,順道用鄙視的眼神斜視了小胖紙一眼……才幾天,這麽快就變心了。
“小胖本來就是我的将魂,伴随我修行了無數日子。”這時的迷糊蛋,不,應該說是陳海生,忽然将小胖紙抱起,溺愛的摸着小胖紙的頭。
是哦……剛剛在地府裏他也沒有區分自己和迷糊蛋的區别,而是直接說成了我,如今他又說迷糊蛋是他的将魂,這裏面到底幾個意思。
我糊塗了,徹底得糊塗了,明明是兩個人,怎麽又變成一個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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