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當我将這隻活着的蛤蟆扔到盧屠夫面前,說明一切時,盧屠夫和他的妻子臉色鐵青,呆呆看着這隻蛤蟆半響,盧屠夫的妻子頓時忍不住發飙得罵道:“你哥也太缺德了,當初伯爺(爸爸)走的時候大家明明說好了的。大哥拿田咱們拿屋。現在他是聽到要征收,眼紅了,現在又來耍陰謀詭計搶房子了...我還說他去年他會那麽好心,願意用三萬塊來買這鬧鬼的房子,敢情這屋子裏的鬼都是他設計好的。”
聽口音,盧屠戶的妻子應該也是廣東人,有一些人說慣了白話的人,說起普通話來就會很困難,且蹩腳。例如香港,是不是會說成系不系,“殺雞殺雞”其實就是休息休息的休息。
這類人大概是說慣白話了,等到接觸普通話的時候思維也老了,思維遲鈍了,因此開口閉口總帶着濃濃的廣普音,有些人還将這種普通話戲谑的稱之爲白普(擺譜)。
在屠戶媳婦不斷的咒罵聲裏,我了解了一下事情的始末。大概就是父親死的時候,将田産和屋子各自分給了屠戶兩兄弟。盧屠戶因爲自己是弟弟,無奈隻吃了個啞巴虧。
就表面現象來看,屋子和田地,毫無疑問是田地比較值錢,因爲田可以耕種,農村裏的廢舊屋子産生不了任何價值,沒人買更租不出去。但是,一到拆遷,情況又不同了,兩者簡直就是颠倒過來。
政府要拆遷,必定要征收,征收是按平方算。而田地則按一畝補貼,價格低廉,何況如今科技發達,地勢角落都有衛星全圖。就算搶建得起來,人家拿衛星圖出來一對,也未必承認你的屋子。因此,盧屠戶當時吃的啞巴虧,如今可謂是是實打實得了福,那破房子的價格如今少說都能賣幾十萬,身價提了上十倍不止。
也因爲這樣,産生了家庭的紛争,至少我無法理解他們這些人。好說歹說都是血脈相連,一起穿開裆褲玩大的兄弟。爲何現在我卻感覺他們像仇人似的。
“陳先生,你幫我“教訓”下我大哥,要多少錢你開個價。”盧屠戶臉色鐵青道。
“對,對,他做初一,我們做十五。你幫我整個石子(農村裏法師時常用的一種巫術,将詛咒放在石頭上,撕開門神後扔進别人屋子裏,能使宅子裏的人得病,五鬼臨門,耗光家運。此類法術也農村裏的老人也多半有所聽聞)扔進他家裏,教訓他一下。”盧屠戶的妻子也憤概得捶着拳頭。
這就是兄弟,血脈相連……。對視着他們期待的眼神,我卻是毫不遲疑得搖頭:“沒興趣……”說完,轉身就走,沒有絲毫留戀...話不投機,沒有繼續聊下去的必要。
走出盧家,烈日高挂,懶得管身後傳出的那摔鍋打鐵似的争吵,我直接往昨天的鬼宅走了回去。
才剛一走到破宅的黃泥路時,遠遠便看見迷糊蛋的身影蹲在門口,一隻手撐在石頭上,托着腮幫子,九十度角得仰望着天空,如果不是嘴角一大片油膩在陽光的照耀下閃爍發光着,還真有點兒詩人的味道。
“土哥,你咋一個人坐在地上。”我湊過去問道。
迷糊蛋一直注視着頭頂上的太陽,聽到我的聲音,回過頭呆呆看了我一眼,才迷迷糊糊答道:“肚子餓了”,說着,舉起手裏的豬蹄子,慢吞吞得咬了一口。
你跟他永遠進行一場像正常人,有邏輯性的交談,答非所問這叫正常。
“土哥,跟我出去一趟行不,辦點事。”我裂開嘴笑了笑。
“嗯,好”出乎意料,這一次的答案不是肚子餓,也不是想睡覺。
破宅裏有些食物和水,迷糊蛋說是光頭送的,然而秃子陳并沒有在這裏,心系着昨天遇到的花婆一家,我迅速得收拾了行囊,便拉着迷糊蛋照着原路走了回去
花婆家具體的位置在哪?有點兒難辨認,但是順着盧屠戶的家前行沒多遠,半路上就有一個衣衫褴褛的瘋婆子跑了出來。一跑出來就是央求着我要大煙。
“花婆,大煙在這,你拿好。”我将事先準備好的煙絲塞到她手裏,順便趁勢掐了掐她的中指。中指三節中……竟是靠着無名指一側異常跳動,這一側,是外神侵擾的迹象。
“花婆,我扶你回去吧?”我伸手去攙扶着花婆,準備借此機會進她家。而這時候,
“神強色旺五官豐,玉骨天獅福祿從,五行有神威嚴在,一見風雲便化龍。”站在我身後的迷糊蛋,宛如一個教書先生,搖頭晃腦得緩緩念叨。
迷糊蛋盯着得不是花婆,是花婆的孫子,昨天我見到那個骨瘦如柴,皮膚蠟黃的七歲小孩,正站在門口怯生生得望着我們。
聽着迷糊蛋說出這番奇怪的話,我連忙從身後的背包上翻找着和相學有關的書籍。雖說這段口訣查不到,但從中得出的寥寥信息,卻使我狠狠震驚了一番。
第二句的玉骨天獅,玉骨說的是稱玉骨,這是一種奇特的手相,除了手紋是玉腰紋外,手掌處凸起的小肉更是有一道類似骨頭的紋路貫穿手紋,骨與紋路相連。有此手相者,必才華橫溢,封侯拜相。
天獅說的是天獅眼,此目如獅子般有神,爲人忠誠孝順,廉潔清明。這放在古代,這種人就是封侯拜相,成爲文官之首的面相。
話是這麽說,可我還是不信,便捧起了孩子的臉和手,仔細查看着。孩子手中的紋路确是玉骨,而眼睛,說實話,對視久了,我竟然有一種暗暗心驚的感覺。
這就是眼神的氣場,有些人臉紅脖子粗的罵你一百遍,你也不會怕,可有一些人,僅大聲說一句話,你卻頓時會感覺到心驚膽顫。尤其他的眼睛,注意一看,宛如有一道利劍似的光芒射出。能有此霸氣的眼神,十二象形眼中唯有虎,獅,狼三眼。
虎眼眼眶微圓,眼珠清澈,天獅粗礦,略帶狂傲。狼眼的霸氣則是來自主人心性的殘暴,是一種僞裝出來的氣場。
“你……你叫什麽名字”對視着他的眼睛,我竟情不自禁有些顫抖,半響回過神來的時候,我都被自己吓了一跳。怎麽說着說着,就緊張起來了。
孩子很怕生,怯生生往後推了幾步,低着頭偷偷瞄我,這一幕神态完全沒有文官之首的影子,神态活生生就像是一個自卑的人。若非對視時的驚鴻一現,我還以爲自己看花了眼。
此時此刻,我更加确定他們染上了髒東西。鬼神一類的東西,不僅傷人,而且耗運,耗家運和人運。
迷糊蛋先我一步走進了屋子,我攙扶着花婆婆尾随在後。
屋子裏的擺設極其簡單,簡直可以用家徒四壁來形容,桌桌椅椅都是破爛的,矮小的缺角小桌上,放置着幾條散發着臭味的番薯。
迷糊蛋走進屋子,直奔角落而去。在這角落上,有一張隻有桌子大小的床,床上躺着一個臉色蒼白死灰的男人,蓋着爛草席子,猶如死人模樣。在男人的四周,放滿了顔色不同的煙絲。
瘋瘋癫癫的花婆朝着這張桌子走了過去,搖晃着桌上沉睡男人的臉頰,溺愛得傻笑道:“小飛,起來了,你看娘給你帶回來了什麽東西。”
“是你最喜歡抽的大煙。”邊說着,花婆将手放進口袋,掏出了我給的那包煙絲攥緊着,小心翼翼的模樣怕被人搶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