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緣巧合,我在神台底下瞧見了一個非常醜陋,且有巴掌般大的蜘蛛,蜘蛛結出的還微微泛出了一點兒綠色,我看到那張結成了怪異的王字,而蜘蛛盤旋在上面,身子顫抖個不停,好像很害怕的樣子。
正當我好奇心起,拿起一根樹枝要戳這蜘蛛時,爺爺忽然張手将我的樹枝打掉,朝我呵斥道:“莫胡鬧,這蜘蛛正在渡劫,将要修成幻身了。”
爺爺告訴我,但凡是動物将要修出幻身時,都會遭受到天譴這道難關,這個時候,動物就會尋找避難之所。佛廟正壇下,有佛家的氣運庇佑。另外,他們盤踞成“王”字的模樣,是爲了借王氣,也稱“皇”氣。
香港人有句口頭禅“局子(派出所)裏頭有皇氣,妖魔鬼怪不敢近。”這皇氣,就是人間天子之氣,但凡是司衙吏部,都有天子皇氣庇佑,野仙們這樣做,就是要借這人間的氣運護身。
就當雷聲越來越響的時候,爺爺忽然要我坐下,用後背蓋住神台,擋在這蜘蛛面前。因爲我害怕,爺爺便坐了下來,給我說了一個故事分散我的注意力,這個故事,也說明了讓我擋在蜘蛛身前的原因。
他說在明朝的時候,鄉野間曾有一位書生黃生,用自己的身體替一隻蛇妖擋住了雷劫,而那隻蛇妖,是黃生的妻子。
故事中的黃生是個書呆子,家中一貧如洗,可是居然有一位大戶人家的小姐相中了他,這小姐不僅不嫌棄他寒酸,還用家中的資産資助他求學。
後來黃書生在街上閑逛時,偶然遇到了一個邋遢道人,道人說黃生頭上漸生黑氣,家中必定有妖邪,妖邪就是他的枕邊人,黃生起時不信,可未想道士對他家中的事一一道來,竟了如指掌。
回想起往昔種種,黃生覺得自己的妻子确實有古怪之處,便遵從道士的吩咐,回家騙妻子喝下了雄黃酒。
當天晚上,黃生與妻子分坐兩旁,黃書生顫抖着手倒下了雄黃酒,遞到妻子跟前。妻子舉起酒杯,躊躇了半響
“妾将一片真心付君,未料君信邪道讒言,竟要妾魂斷九泉,也罷,妾便喝了這雄黃酒罷了。”妻子流着眼淚說出了這麽一番話,舉起酒杯喝下了雄黃酒。
就在妻子喝下了雄黃酒不久,令黃生倒吸涼氣的事情發生了,枕頭邊的玉人,竟化成了一條斑斓大蛇,大蛇的口中,還吐出了一顆夜明珠般的珠子。
窗外忽然響起了哈哈大笑聲,一道黑影掠過,将珠子握在手中,這人影,分明是之前在市集中偶遇的邋遢道人。
原來這邋遢道人,竟然是邪道中人,觊觎黃生妻子的内丹許久,所以才哄騙黃生給妻子灌下雄黃酒。
黃生此時已是悔恨交加,想來也是,蛇天生對雄黃就敏感,自家的妻子是蛇妖,怎麽察覺不到酒杯中的就是雄黃酒,若非妻子自願喝下,誰又逼迫得了她呢。
回想起過往種種,黃生肝腸寸斷,而道士取了内丹,正準備離去,誰料這時天上雷霆翻滾,迅速劈下一道雷,目标直指道士手中的内丹,也将道士給活活劈死了。黃生見狀,連忙撿起内丹,放入奄奄一息的大蛇口中。
誰知雷霆劈死道人之後,目标居然轉向了黃生的妻子....這就是幻身與人身的不同之處,動物仙靈,修成了人身,抗過一道雷劫便可,而幻身,每到一定時候就要遭受雷劫,所以要外出避劫。今天這個日子,恰是黃生的妻子遭劫之時。本來到了這個時候,靈畜是要外出避雷的,隻是黃生的所作所爲傷透了蛇妖的心,萬念俱灰之下,蛇妖便有了求死之心
雷電劈到了大蛇身上,将大蛇的皮膚好幾處都劈焦了,憶起過往,妻子對自己愛護有加,即便是妖,也從沒害過自己半分。黃生這呆書生,在這時做出了一個驚人之舉,竟然直接撲到了大蛇身上,用自己的凡人肉軀來替蛇妖擋雷。
誰也沒有想到,這個故事的結局出人意料,當黃生撲到大蛇身上時,天上的雷忽然就不往蛇的身上劈了,隻劈在了四周。後來黃生的妻子在黃生的庇佑下,還逃過了一劫。
說到這裏,有人驚奇了,人是凡體肉軀,怎能敵過天道威嚴,但實則不然,人命有貴賤,更有星宿下凡之說,若是文曲星,勾陳星等星宿下凡,或者是八字奇硬的命格,則有氣運護身,雷部正神都得敬重幾分。機緣巧合之下,因爲自己的命格,黃生替妻子裆過了一劫
所以這野仙躲天譴,大體上可以分爲三種方式。天,地,人。天,說的是道家和佛家的氣運,道觀和佛廟裏有正神坐鎮,雷不敢往他們身上劈。第二是人,人指的就是命夠硬,或者是文曲勾陳星宿投胎一類的人,第三是地,地是地運,也略指借來的人間皇氣。
三個辦法,能集全是最好,集不全,也隻能見機行事,第三個“地”效果最微弱,第二次之,因爲不同的東西化靈,天譴的程度也不一樣,即便是命硬的人,也有可能因爲守護不住會遭雷劈。所以若是集不齊三種因素時,數第一個找神像金身庇佑的辦法最好。
奈何現在我也找不到任何神像,更不是在啥大觀大廟裏。單憑一個借皇氣,遠遠沒有辦法抵抗天譴。因此,還得加上我,因爲我是天罡命,是将星,命跟蟑螂一樣打不死,這樣才有得一搏。
我躺在地上,調試着自己的呼吸,天上的雷聲離我越來越近,我雖然沒有百分百的把握,但心裏的想法已經打算豁出去了,反正是死路一條,死之前,若是能替小松鼠這靈物擋擋劫,那也算是功德一件。
雷蛇翻滾,閉着眼睛,我甚至都能感覺到藍光,天上的雷電朝屋子打了下來,将地闆都擊出了無數窟窿,但是幸好,隻是劈了四周,沒有劈在我的身上。
雷電不停的從天上劈下,劈了好一陣子,忽然又莫名停了下來,而這時候,我感覺身上有些冷,肩膀有些癢,扭過身一看,不禁差點魂飛魄散。
在我的肩膀上,竟然有一條五彩斑斓的毒蛇,毒蛇吐着鋒寒的蛇信子,猙獰着嘴巴露出兩顆毒牙,就要朝我咬來。
“轟隆,轟隆,轟隆……”靜谧的天空又響起雷聲,準确的說,隻是幹響,但這響聲一聲比一聲重,轟得人腦袋都要爆炸,雷響共有九聲,九聲過後,一道碗粗的電芒從屋頂上劈了下來,就在毒蛇将要咬上我的頭顱時,直接劈到了我身上。
我知道靈畜三身,每跨進一個境界時,遭遇到的天譴嚴重程度都不一樣,可我沒有想到,它竟然如此恐怖,老天竟是如此苛刻無情,居然降下了九宵雷....我的眼睛幾乎能捕捉到藍色雷蛇降下的軌迹,雖然我在認出了他的來曆,可一切都已經晚了,當雷蛇劈到我身上時,我全身上下頓時一陣麻木,堅持不過幾十秒,便暈厥了過去。
暈厥之前,我看了懷中的小松鼠一眼,我望見它的臉上滿是痛苦,那潔白的柔毛也被雷劈成了煤炭色,它璀璨的眼睛朝我輕輕眨了眨,眼角處,溢出了一滴淚水,随後,它緩緩的閉上了眼睛。
“老天爺,你個王八蛋.....”這是我昏迷之前,最想吼出來的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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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流逝,也不知過去了多久,我的潛意識裏還殘留着小松鼠閉上眼睛時的絕望,震人心魂的雷霆,以及不知什麽時候冒出來的斑斓毒蛇。
良久,我從噩夢中驚醒,驚坐起身。而這時,我發現自己躺在了一張完全陌生的床上,房間也很陌生,坐起來時就看到了牆壁上的大八卦,大八卦下有有許多靈主木牌,神牌貼着地上,在神牌前面,還有香爐。
“這塊天醫令,是你的嗎?”嘶啞的聲音帶着疑惑從身後傳來,我腦子一個激靈,反射性的轉過了頭。
在我的身後,盤膝坐着一個蓬頭散發的老人,老人身穿灰色的道袍,雙腿盤膝坐在地上,手裏還把玩着我的護身令。
當這老人擡起頭望向我時,我心裏狠狠打了一個冷顫,眼睛也因爲驚悚而瞪得圓大。
這老人不僅是蓬頭散發那麽簡單,簡直就像一副骨頭,臉頰深陷的沒有一點兒肉,兩隻大眼就好像突出的珠子,瘦的皮包骨,遠遠的看還以爲是具骷髅。
神主靈牌靠近地上,這是陰山道派的下地神壇,因爲陰山派重陰氣,擅長駕馭鬼神,所以要将神靈牌位供奉在地上接地氣。這神壇的擺設,以及他身上穿着的衣服,眼前這道人的身份呼之欲出……
他,一定就是這客棧的操控者,陰山道人。
“這塊天醫令,到底是不是你的?”陰山道人再度加重了語氣,聽得我的身子就好像被一陣寒冬的風刮過,感覺比躺在冰窟裏還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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