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吞鬼術

我不曉得楊大武這一份底氣從而何來,但事已至此,我已沒有了後退的餘地,我跨前一步,盯着他繼續說道

“小甯不除,你心始終難安,就在你因爲藥師菩提帶陷入苦惱時,我恰好其時的走進了這個局裏。影蠱的本體是雪山上的靈蟲,身軀薄如蟬翼,隻要在煉制時不沾到血腥,那他便不會沾染到邪氣,所以,用影蠱控制我除掉小甯,這是最好的計策。你先是以紙人麻痹我,接着在控制羅虎與我打鬥一番,削弱我的體力,趁我精神和體力疲憊到極點時,又讓羅虎把我引到事先放好了影蠱的鏡子前。這樣,便可達到你的借刀殺人之計。”

我冷眼望着他,說道:“利用我殺了小甯,去掉這個最可能識穿了你身份的人。然後順利成章将這個罪名放在我的身上,報我爺爺當年将你打傷的仇恨。這樣做,神不知鬼不覺,更不會有人懷疑到你頭上。”

“可是,這件事情我們并不知道呀?”村長這時疑惑道:“他怎麽嫁禍到你頭上。”

我淡淡一笑,接着道:“那是因爲他在後來改變了計劃,我看過楊大德的屍體,雖然肉身爛成了一片,但是腳下換了棉鞋,也就是說大德當時是準備出門的。”至于說大德出門去哪,不言而喻,自然是在楊大武的教唆下,來抓我這個兇手來着。

“你殺害了這麽多人,讓村子陷入了恐慌中,其目的是要村裏的人去遊神,造成村裏空虛,這樣你就可以大搖大擺的進山炸碑。可是即便你殺了很多人,還是沒有人提出遊神這個建議。而我猜想,當天晚上你教唆楊大德出門,恰好又聽說了人熊女的故事,于是乎,你便僞造了人熊女将楊大德殺害的假象....說起人熊女,人們畏懼之下,自然而然就會想到尋求大王公庇佑。”我站在一旁,輕描淡寫得解釋着

令他等不及的原因還有一個,就是這百鬼夜行的三破日。之前我蹲在鎮天碑的坑裏時,曾見到過血子兄領着百鬼沖擊鎮天碑。可是鎮天碑的靈相太恐怖,百鬼根本不能損壞絲毫。因此,三破日是一個最好的時機,按照常理來推斷,三破日諸神避讓,鎮天碑的靈相自然也會暗淡無光。

仔細想想,三破日,祭神出遊,楊古十裏的村民都圍繞在十裏外的靖海廟裏,而這時候,村子裏空虛,所有修行者都會在家中靜心打坐,用不了法術。鎮天碑的靈相也黯淡無光,不正是他下手的最好時機嗎?

待我慢慢說完時,在場沒有一絲喧鬧聲,雙方對持者都陷入了怪異的安靜中。村長和沈公,望着我的眼神裏充滿了震驚。隻有楊大武,淡淡的站立風中不爲所動,我想不通,他的有恃無恐來自于哪裏。如今的他已經成了甕中之鼈,還哪來的底氣。

“你在找這個嗎?沒用的,起爆器在我手裏,那些你事先埋好在鎮天碑周圍的炸藥,都被我們給拆了……”我拿出之前在地裏挖出來的起爆器,想進一步打擊他,誰料楊大武卻忽然說

“若你早些時候拆穿我,或讓楊古的人把我綁起來嚴刑拷打,今日就不會有這麽多的人死亡。說到底,你也是喜歡博弈的人,你享受着下棋的快感,棋子的生命在你眼裏不算什麽,你隻在乎那輸赢而已。”楊大武望着我,淡淡一笑:“說到底,我們都隻是同樣的一類人。”

“閉嘴,老子和你才不是一路人,打鬼鞭,都給我上。”不知道爲何,楊大武的話令我竭嘶底裏,我大喊一聲,讓大夥拿出了事先準備好的打鬼鞭。

村民們從身後拿出鞭子,那是我臨時根據百家禁上記載着的典故煉制成的。“懸葦索于門,百鬼皆畏之,冀以禦兇驅鬼。”用葦索和狗毛狗血,能煉制出這條打鬼鞭,今天是三破日,道士不能用法術,但是人手一隻打鬼鞭,和這些血子兄肯定有得一拼。

村民們拿出了打鬼鞭,神色卻始終有些躊躇,楊大武竭嘶底裏的哈哈大笑聲響起,又隻見令旗一揮,血子兄們一擁而上。

血子兄們并沒有直接攻擊,而是在空中幻化出了恐怖森嚴的假象,掰開頭顱,将頭顱拿在手裏,朝着村民們吐長舌頭,在他們四周轉起了圈圈。

一衆村民哪見過這樣的慘狀,有不少人吓得雙腿發顫,更有些人尿了褲子,捂着眼睛蹲在地上,提不起一絲反抗的勇氣。而這時候,血子兄恰好捕捉到了空隙,撲到村民們的背上,将他們活活給凍死。

“都别慌,用打鬼鞭護身,用打鬼鞭護身呀。”戰場一片瘡痍,我拿着打鬼鞭,擊打着撲上來的血子兄。暗罵自己該死,居然忽略了這一點。

打鬼鞭是有效果的,可我忘了一樣東西,那就是人的心。

他們心裏對鬼天生就畏懼,即便是有了打鬼鞭又怎樣,說到底,内心的脆弱令他們提不起一絲對抗鬼神的勇氣。人哪,不怕失敗,最怕就是連迎接失敗的勇氣都沒有。

哀嚎聲遍地,我始終棋差一招算漏了一步,幾十個村民,才一個呼吸的時間,都被這些血子兄趴背,活活冷死,偌大的戰場,隻剩下幾個還在負隅頑抗,苟延殘喘。

楊大武嘴角的笑意更盛,而我此刻心在滴血,面若死灰。

“快去,把他的令旗搶過來。”正在這時,站在混亂人群中的沈公朝我一聲大喊,而這時沈公的模樣更是怪異,他站立在鬼群中,掐着指決,身上泛起了黑氣,和幽靈無異。

“混賬老鬼,做了鬼都喜歡這麽多管閑事,那我就令你連鬼都做不成。”楊大武的臉色在這時終于變了,望着沈公的怪狀,他毫不猶豫舉起手中那把幽黑的旗子,朝着沈公沖了過去

我想不通他的話,但在這緊要關頭,我也來不得多想,連忙擋住了他的去路。心裏有一個直覺,那就是不能讓這古怪的令旗靠近沈公。

當我與楊大武對持着時,我回過頭來一看,禁不住眸眶欲裂,腦袋更是轟隆作響。沈公的身上泛起了無數的黑氣,他變得猙獰獠牙,身體也變得如影子般虛無,随着念咒聲頓起,忽然他張開了嘴巴,無數的血子兄,都被他吸進了嘴巴裏。

“沈公,竟然死了,他竟然成了一個陰師。”我的心在顫抖,而這時候,楊大武步步緊逼,令旗刮起一陣腥風,忽然來到了沈公面前。

“老鬼,做鬼都這麽喜歡多管閑事,那我就讓你連鬼都做不成。”那道令旗被他握在手中,朝着膨脹的沈公的肚子刺了進去。

“不”我赤紅着眼睛瘋狂大喊,可這一切都無濟于事,令旗刺進沈公的肚子,數之不盡的黑氣從沈公的身上流進令旗之中,我知道在這樣下去,沈公遲早會被這令旗吞噬得魂飛魄散。

我毫不猶豫的沖了上去,撲在了楊大武的背上,剛一觸碰到他,我便冷得瑟瑟發抖,眼看着沈公就要被吸的一幹二淨。忽然,在我脖子上的護身令牌,散發出了一道刺眼的紅光。

紅光乍現,模糊間我似乎望見了一隻鳳凰,眼前真的如同有一隻鳳凰在高昂的鳴叫,随着鳴叫聲越來越高昂,火熱的氣息也越來越猛烈,慢慢蓋過了楊大武身上的黑氣。

“不,不可能,你竟然是人巫,你們這一脈,竟然不是普通的祝由巫師。”楊大武的眼睛瞬間放大,随後伸出一隻手朝我抓來,我看到他的眼睛裏充滿了狂喜,全身因爲禁不住喜悅而在發抖。

“找到了,終于找到了,原來當年和我交手的那人,竟然是人巫的傳人。重振我人間六道的輝煌,終于有望了。”楊大武的聲音裏壓抑不住激動,似乎對比起萬壽山,在他手中的我更加重要。

轟隆一聲,與之同時,處在黑夜之中,一直安安靜靜待着的鎮天碑,忽然迸發出了一股驚人的能量,刮起一道狂風過後,一隻鳳凰靈相隐現,随即,那道能量光朝着我們投射過來。

轟隆一聲,震耳欲聾的爆炸聲響起,沿着我和楊大武與沈公的中心,紅黑交錯的能量團開始爆炸,蕩起了一片重重的灰塵。

爆炸過後,人的手,腳,殘肢遍地,鎮天碑下一遍狼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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