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

銀标曆1359年2月，銀河共和國宇軍第二艦隊戰列巡洋艦“極光”号，位于極點星高軌道

“好無聊……”

克裏奇本以爲自己能迅速适應變化，林薇兒走後，卻感覺心裏空空蕩蕩，許多事不知如何做，許多話不知對誰說，正如同當年林薇兒剛剛晉升上将，調任“極光”号艦長時一般，克裏奇所接到不僅是軍銜上升，更兼一副重擔，需挑起整個戰鬥群指揮。

林薇兒已至數萬光年外任職，新官上任必是忙忙碌碌，克裏奇心中挂念，卻又不便打擾，而克裏奇本人一貫懶散，其風格早爲船員熟知，林薇兒一走更是如此，克裏奇努力适應變化期間，竟一道命令也無，感應器等運作一股腦丢給AI，船員除正常值班者外如同放假，整整三天無所事事。

“喲，怎麽？晉升了還不高興了？”維拉發來通信，見克裏奇一臉惆怅，便如此問道。

“不知道……軍銜上升了是挺好，可總感覺哪裏不對……”

“不至于吧？”維拉道：“你以前又不是沒當過艦隊司令，獨當一面，這才幾年啊，就找不回當年的感覺了？”

“不是這個啦……”

“那是什麽？”維拉笑道：“難道是舍不得你的烏裏希上将？哦，現在應該是大将了……哈哈，你小子啥時候變得這麽感性，難道是看上人家啦？”

“哎呀殿下！就知道打趣人……哼，看上又怎樣，又不能在一起，更沒法生育……”

“哈哈，還真是！人家都是對本族人感興趣，你小子倒好，看上外星人了，那還能怪誰啊？”維拉大笑：“罷了罷了，不談這個了……聽說波特斯人已經全線撤退，全軍駐守在聖谕星，你有啥想法？”

“……波特斯人大概是覺得補給線斷了，沒有把握發動全面入侵吧，估計是在等國内補給船過來，不過他們得強行超空間跳躍過來，沒有星環門的确麻煩很多，運輸成本會大幅上漲。而在此期間，幹脆全軍龜縮在一起，讓共和國軍不敢動他，直到補給船到來，他們可能才會有進一步動作。”

“嗯，我也是這麽想的……”維拉道：“隻是他們的補給船會從哪邊過來呢？我這幾天仔細想了想，越想越覺得國防部和我們之前設想的有問題。你想想，波特斯人在星環門被毀後就全部從極點星撤走了，如果他們的補給船隊還要從極點星這邊進入銀河系，那他們會這麽幹麽？難道不會讓艦隊留下，把我們趕出去，以保證運輸船的安全？所以我覺得極點星這邊波特斯人是不會再走了，肯定從其他地方進來，尤其可能從恒星之間的荒野空間直插進入銀河系，甚至有可能不在銀河邊緣停留，而是直接航向聖谕星。”

“嗯，有點道理，不過不知道波特斯人的宇航安全條例是怎麽規定的，如果按照馬維恩帝國或是共和國的規定，船隻航行應盡可能保持在星系中，避免進入星系與星系之間的廣大荒野空間，即便要進入也應盡量縮短進入時間，否則一旦出點啥事那可是誰也救不了你……所以如果按照這種航行方式，他們一定會走極點星這邊，因爲距離近，當然，可能從極點星附近一些地方進入，這樣我們也看不到……”

兩人正聊着，兩艦AI卻不約而同，發出一則警報：“發現超空間信号，距離約230光秒，信号源共三個，一巡洋艦級，兩護衛艦級。”

“距離230光秒？！”兩人一驚，波特斯人雖教授共和國各族以多重超空間技術，卻并未教授反重力技術，共和國艦船仍受恒星有效重力圈範圍限制，不可随意在強重力環境中跳躍或跳出，此時信号源距離極點星不過230光秒，深入恒星重力圈範圍，據兩人所知，唯有一族艦船方能做到——波特斯人。

“全軍戰鬥部署！這不是演習！”兩戰鬥群迅速動員，脫離極點星軌道，航向目标方向，正加速變軌期間，那三艘船已脫離超空間，銀白色渦旋淡去，露出飛船本體面貌，或十字或八角，果是三艘波特斯艦船，隻是這三艘船似乎并非衆人所想爲運輸船，而是戰艦，何況數量之少，着實令衆人不解。

克裏奇大感奇怪：“這是唱哪出？三艘戰艦？跳躍方向檢測顯示應該是從大麥哲倫星系直接跳過來的，可怎麽會是三艘戰艦呢……嗯？這三艘船怎麽好像有點奇怪？‘極光’号，給我放大畫面，我要那艘波特斯巡洋艦的特寫。”

AI将畫面定格在那巡洋艦上，克裏奇注意到其十字形艦體與先前所見波特斯艦船無二，隻是十字四直角上皆裝有一方形筒倉，不知爲何物，而艦艏似乎亦有不同，以往波特斯巡洋艦艦艏爲抛物面錐狀，十分光滑，而此艦雖仍是抛物面，卻顯得更扁更鈍，其抛物面上還有數道細孔，排列整齊，似爲某種定向能武器炮口。

克裏奇将疑惑對維拉說了，維拉道：“這該不會是什麽波特斯人的新銳戰艦吧？難道是拿來實戰測試的？全軍千萬小心，說不定又會有什麽我們意想不到的招數！”

兩戰鬥群逐步接近波特斯艦船，至100光秒，那三艦正停在原地，不知做甚，維拉見此機會，下令道：“敵軍不知道在等什麽，正是我們的好機會，先發制人，以全部導彈集中攻擊那艘巡洋艦！”

兩戰鬥群中，“星芒”号及下屬“孔德拉”、“冰淩”、“流光”等艦，“極光”号及下屬“極限”、“青川”、“新川”等艦同時以導彈齊射，百餘枚“蒼穹II”鋪天蓋地而來，通過100光秒加速，已至近5%光速，接近時釋放分導彈頭，千餘彈頭将那巡洋艦完全籠罩住，眼看即将命中，隻見那巡洋艦突然急劇加速，化爲一道白芒，短短十餘秒，竟出現在數光秒外，導彈全部落空，滑入漆黑宇宙中。

衆人目瞪口呆，方才那船幾乎轉瞬間便加速至50%光速，确定爲弱慣性推進無疑，然以往隻見波特斯偵察船使用，從未見主力艦如此，維拉與克裏奇心往下沉，波特斯巡洋艦火力、防護已然令其占盡上風，若機動性再如此逆天，共和國軍豈非全無勝算？

兩人正想對策期間，卻見那三艘船既不靠近，也不還擊，隻有一道通信發來，足令衆人目瞪口呆：“這裏是波特斯帝國皇家宇軍巡洋艦‘遠征’号，奉命前往銀河系執行探索與外交任務，請勿開火攻擊，我們帶着和平與友誼而來。”

共和國早前與波特斯人多有來往，相應翻譯系統十分成熟，其通信波段與編碼方式早已熟知，故AI迅速将對方信息解譯後在投影中打出。“波特斯帝國？”衆人皆大感疑惑，維拉脫口道：“這葫蘆裏賣的什麽藥？那個不是叫什麽波特斯杜青國麽？怎麽又冒出個帝國來？而且還對我們這麽友善，攻擊了他們還不還手，還說什麽帶着和平來？”

“殿下，我好像想起來了……”克裏奇道：“你還記得當初跟波特斯杜青國建交時他們給的一些資料麽？杜青國隻占大麥哲倫星系的一半，而且是遠離銀河系的那一半，另一半不知道屬于誰，當時我還奇怪，大麥哲倫星系本來就沒多大，它杜青國這麽強怎麽會隻占一半？現在看來應該是這樣，另一半也被人占了，就是這個波特斯帝國。”

維拉聽罷，思索一陣，命AI草拟回信，言明銀河共和國正與波特斯杜青國交戰，對誤擊表示抱歉，同時要求對方提供更詳細說明，包括其本國情況與大麥哲倫星系總體情況。

那巡洋艦回信道：“我波特斯帝國曆史悠久，早在我們波特斯人還未出母星恒星系時便已經成立，随後逐步擴張到整個銀河，隻可惜我們的先人太過盲目自大，常年主宰銀河讓他們以爲自己就是宇宙的主人，逐漸忘了漆黑夜空中還隐藏着許多威脅，自以爲是的在奧爾加人身上實驗，最終失控，我們被趕出了銀河系，在大麥哲倫星系偏安一隅。隻可惜這個過程中一部分人脫離了帝國，在一些野心家促使下成立了杜青國，還以波特斯正統自居，妄圖以武力統一波特斯人。所以你們也看到了，大麥哲倫星系的波特斯人分爲兩國，相互征伐不斷，數千年來一直處于慢性戰争狀态。”

“原來是這樣……”維拉讀罷，一聲感歎：“波特斯人真是命運多舛，曾經稱霸銀河，現在卻落得流落他鄉，自相攻伐，數千年内亂，到頭來還要向外族求助，實在是令人歎息啊……‘星芒’号，繼續回信詢問對方更多細節，同時把所有對方回複及相關反應原樣不動轉發國防部。”

又一道信息發出，那巡洋艦卻并未回複，反而一個突然加速，數分鍾内便跨越100光秒，來到“星芒”、“極光”兩艦附近，又在轉瞬間完成減速，與共和國諸艦保持靜止，相距約兩千公裏。

“對方請求直接通信。”AI報告道。

“允許。”

“星芒”、“極光”兩艦随後與波特斯巡洋艦“遠征”号建立電磁波通信網絡，因接口不完全對應，故隻得二維影像，數名波特斯人出現在投影中，衆人果見其與先前所見波特斯杜青國之人相似，圓頭光腦，四肢修長，皮膚白皙，卻又分明與杜青國之人不同，共和國各族雖難以辨認波特斯人面孔，仍是能感到這幾人之間高矮胖瘦各有不同，面容亦有所差異，不似杜青國人一般千人一面，難分彼此。

維拉與衆人皆敬軍禮：“這裏是銀河共和國宇軍要塞艦‘星芒’号，本人布理?維拉?馬維恩大将，歡迎你們回到銀河系，同時也再次因先前誤判攻擊表示歉意。我方已将貴國來訪的消息上報，不知貴國在外交方面作何打算？”

“事出有因，請不必過分在意。外交方面，本艦并無決策權，現同樣将情況上報，等待帝國内閣決策，在得到回複前，恐怕隻能原地停留了。”

克裏奇道：“既然如此，跟我們聊聊吧，比如爲什麽你們會分裂成兩個國家呢？”

“這就說來話長了……在奧爾加人叛亂之前，波特斯帝國一直是君主立憲制的國家，我們有皇帝，但并不掌握實權，國家決策由内閣負責，内閣下有議會，算是半民主的國家，當然，有皇帝自然也就有皇家有貴族，社會并不是很均等，貧富差距不小，所以一直存在一些以上古神話君主杜青爲榜樣的平等主義分子，隻不過當時帝國政治體系牢不可破，他們也隻能搞搞抗議或是一些宣傳活動，内閣中勢力也很小，掀不起大浪。”

“于是奧爾加人叛亂改變了局勢，他們就趁機坐大了？”克裏奇問道。

“是的，奧爾加人全面叛亂，銀河天翻地覆，帝國面臨前所未有的危機，随着慘烈戰争進行，人口大量損失，人才凋零，他們中的許多人也被征召或提升到重要崗位上，控制了包括一部分軍隊和國家命脈産業。在一開始帝國還沒有警惕，直到整個波特斯族完成從星環門撤退到大麥哲倫星系後，才突然發難，以其信衆的二十四個主要姓氏爲藍本，将原本衆人的基因通過改造融合到一起，刻畫出他們每個姓氏的所謂标準樣本，再以此克隆繁殖人口，而其他一些小姓氏則合并進這二十四姓，出現了這個所謂的杜青國。”

“那你們爲什麽沒有及時把這種苗頭消滅呢？他們剛開始應該并不是很強大吧。”維拉道。

“的确，剛開始他們是不強大，但帝國剛剛經曆巨變，國力前所未有的衰落，許多方面陷入混亂，全銀河860億人口，能夠通過星環門撤離的不到10億，而且撤離後爲保證安全迅速分散到了大麥哲倫星系各地，力量不集中，而且因爲資源不足，經曆了文明大規模倒退，許多高科技産品被封存，科技遺失，各地人民又各自爲政，難以統一，乃至相互攻伐，經過兩萬餘年掙紮發展，幾個主要的殖民地才達成協議，在各國具有皇室血統的人中選出皇帝，而其他人則成爲皇族，重新組成帝國，而這時我們才發現，大麥哲倫星系的另一側出現了另一個波特斯人政權——杜青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