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

銀标曆1359年1月，極點恒星系内，星環門0号基地外圍空域

雷伊尚不及詢問，便被推入逃生艙，幾人手忙腳亂幫她固定在座位上，而後各自就位，逃生艙便彈了出去，雷伊正欲問清具體細節，卻聽上校叫道：“坐穩了，準備減速。”雷伊不及反應，便覺一股巨力由逃生艙前進方向湧來，将她死死按壓在座位上，雷伊雖早年在柯爾宇軍中受過超重訓練，動力裝甲亦具備一定抗荷功能，卻仍不能與巨力抗衡，開始尚能勉強維持，随後卻感到力量越來越大，後背生疼，雙眼發黑，最後竟昏死過去。

這救生艇不比“利矢”登陸艇，乃是艦船最後逃生手段，故較爲簡陋，受成本和體積限制，未配備先進裝備，僅有一台小功率熱核反應堆及推進器，與簡易維生及通信系統，并無人工重力，更無超空間模塊，故其加、減速時會如舊式飛船一般産生巨大過載，令乘員不适，而這“暗夜”部隊所用救生艇更是經過特殊改裝，最大加速可達12g，“暗夜”隊員有相應訓練與專用動力裝甲抗荷系統尚能勉強應付，雷伊這般普通宇軍人員，自是難以承受。

待雷伊迷迷糊糊醒來，向舷窗外望去，隻見0号基地已近在眼前，救生艇早已完成減速，将相對速度控制在較低水平，準備進入最後着陸階段。

“醒了？”上校道：“看你們這些在戰艦上嬌生慣養的家夥，哼，減速過程整整一天[注107.1]，你就暈了整整一天你知道麽？”

雷伊又羞又惱，瞪着拜奧斯上校，卻不知如何反駁，此時舷窗外早已被整個0号基地身影填滿，随着救生艇輕微一震，似乎已經完成着陸。

“我們要怎麽進去？”雷伊問道。

“你等會就知道了。”随着上校不屑言語，雷伊見救生艇周圍竟伸出四個大型定樁，在小行星堅固表面上鑽入，而後四條複合材料纜繩将船體死死固定，雷伊正詫異間，卻聽拜奧斯上校下令道：“好了，主推進器最大功率。”

“什麽？！你……”雷伊大驚，隻覺救生艇猛然一震，卻并未離開小行星表面，那四個定樁将飛船死死釘在地表，而飛船那台輻射——離子複合引擎卻将其全部能量傾瀉到下方岩石上，那小行星地表迅速紅熱，而後氣化不見，一下變凹陷下去，不多時便将0号基地小行星外殼燒穿，内部光芒微現，引擎停止了運轉，岩石迅速冷卻，由紅轉黑，上校叫到：“好了，這一整天的減速過程雖然一直對着恒星減速，讓陽光給我們一定掩護，但還是難免會有破綻，現在又燒穿了人家的外殼，動靜不小，敵人肯定已經知道我們存在了，戰士們，動作要快，記住我們的口号。”

上校麾下十九名戰士齊聲道：“我們是暗夜的死神，銀河最後的防線！”

衆人仔細檢查裝備後便出發了，雷伊仔細一看，全員皆着動力裝甲，卻比常規陸軍及宇軍陸戰隊要複雜許多，攜帶裝備亦豐富許多，似有多架無人機，各種單兵裝備，甚至帶有共和國單兵實驗性武器之一，納米蟲群機械，可偵查亦可攻擊。

兩個戰士與雷伊被拜奧斯上校分配打頭陣，其餘衆人随之魚貫而入，此番基地内部處于開啓狀态，人工重力一直在運作，故進入時頗爲順利，雷伊帶領衆人首先隐蔽于一處基地側面岩石凹槽處，此處可俯視全局，待衆人到齊，雷伊指着其中央一條大道說道：“那就是這個基地的主體部分，這條路通向那邊的主控制室，主控制室下方是巨大的蓄能設備，專門儲集平時搜集的太陽能，以備星環門開啓時使用，因爲裏面藏着不少反物質，所以我們隻要将外殼炸毀，反物質脫離了容器控制，碰到了外面的正物質，就會引發劇烈爆炸，也就足以摧毀這個基地了。”

“唔，很好……”上校卻有些心不在焉，打開通信系統，詢問着其他四隊情況，當回報言各隊均已成功着陸并滲透入内部時，上校十分滿意，命令各隊開始行動。

上校首先命以納米蟲群偵查，這蟲群每個僅有幾毫米大小，卻裝滿各式感應器，帶有一微型渦扇[注107.2]動力系統，儲蓄電能可供十餘小時續航，且外層皆以堅硬複合材料覆蓋，難以破壞，亦可有效防禦電磁脈沖，更可自行加速撞向目标，如同子彈般将目标貫穿，自身卻不受損壞，而最可怕之處，則是其數量衆多，一組納米蟲群達八千餘隻，可由戰士臨場操控，亦可由其主控系統自動執行任務，往往呈鋪天蓋地之勢，且無孔不入，難以抵擋，可謂共和國陸戰武器最新方向。

“嗯，看來敵人并不多。”上校看着蟲群發回偵查信息說道：“主控制室有幾個人，似乎都隻是控制人員，下面的蓄能系統竟然一個人沒有，哼，這麽大一個基地竟然連安保人員都沒有，看來波特斯人壓根沒想到會有人侵入基地内部。”說罷上校命各隊開始攻擊。

“等等，上校……”雷伊想起什麽，趕忙将拜奧斯上校拉住，說道：“我上次來這裏的時候曾經見到基地一些地方吊挂着某種類似槍械的東西，可能是内部防禦系統，我想波特斯人敢于如此松懈，就是仗着這些系統存在啊。”

上校頂羽微微泛紅，拿來納米蟲群終端畫面給雷伊看，說道：“你是說這些東西麽？看起來沒什麽威脅，隻是有點像槍而已，實際上誰知道是啥玩意，我看是你疑神疑鬼想太多了，這玩意要是槍，剛才早就開始攻擊我們了。所以大家不用害怕什麽防禦系統，進攻就是。”

上校言罷便帶着衆人開始行動，雷伊無奈，隻得跟随，卻暗自留意附近吊挂物，衆人快速推進，直至中央大道上，雷伊見兩吊挂物開始出現反應，似乎正将“槍口”指向衆人，急忙提醒拜奧斯上校，不料上校卻道：“沒事，納米蟲群會掩護我們，我們隻管沖過去。”

然話音剛落，掌機卻傳來急促通信：“我們遭到攻擊！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一大堆類似納米蟲群的東西，把我們沖得七零八落！我們的納米蟲群根本不是對手，現在已經有好幾人傷亡了！啊，那邊！又一大群過來了！……”

拜奧斯上校大驚，檢查通信來源，正是入侵2号基地諾羅斯少校所部，急忙反問：“少校？現在情況如何？諾羅斯少校？……”

并無回應，上校急忙試圖聯絡其他各隊，發現不是聯系不上，便是處于戰鬥中，上校頂羽轉橙，一股莫名恐懼湧上，正欲命大隊且退，卻已然不及，大道兩側下方突然各騰起一大片黑雲，不斷變換着形狀，迅速壓了過來，兩人在外圍警戒，距離黑雲最近，見狀急忙端起激光步槍射擊，可怎奈這黑雲如有靈性，随聚随散，激光射入如同拳打棉花，毫不着力，隻見那黑雲轉瞬間便将兩人裹住，待其散開時兩人早已倒地。

黑雲迅速壓來，拜奧斯上校急命集火射擊阻擋，卻見此時黑雲不再閃避，而是其前鋒迅速結成陣勢，越來越密，如同堅固盾牌一般，先前擊中尚可見部分物質脫落，盾牌形成後卻顯得愈發光潔，竟如同鏡面一般，激光射來盡被反射開！

衆人攻擊無效，隻得眼睜睜看着黑雲快速推來，眼看便要沖入衆人陣中，大開殺戒，拜奧斯上校卻将步槍一抛，雙翼展開，指向前方，凝神一震，卻見那黑雲如同撞上一堵軟牆，難以前進，黑雲見線路受阻，迅速向四周擴散，以繞過此處，拜奧斯上校叫道：“别愣着，快來幫我，我這樣撐不了多久的。”

衆人恍然大悟，“宇宙之力”齊齊發動，方才勉強将黑雲擋住，而後不斷後退，準備倚着基地外壁抵抗，雷伊卻在此時注意到，那吊挂物似乎并不會開火攻擊，卻一直指向他們，雷伊正思索間，另一片黑雲卻突然出現，堵死了衆人退路，衆人隻得分兵抵擋，合力形成一處“宇宙之力”防禦層，方才勉強保住性命，然卻早已全無還手之力，更不用說完成任務了。

拜奧斯上校一面以“宇宙之力”抵擋着黑雲，一面命掌機打開通信詢問各隊情況，不料竟全無回應，上校試圖聯絡“極光”、“星芒”兩艦，亦無法接通：“見鬼，看來我們的通信中斷了，一定是我們的掌機系統和登陸艇的電磁通信被幹擾了。”

“上校，我們必須突破這些東西才行，否則大家體力有限，遲早也會崩潰的啊！”雷伊叫到：“那些吊挂物，應該是某種跟蹤引導系統，我們可以試試把它打掉！”

“怎麽打？現在我們完全被壓住了。”

“‘宇宙之力’！”雷伊道：“每個人用‘分神’在它上面集中一點力量，将它和頂部連接的地方熔毀！”

此時衆人皆無良策，唯有遵從雷伊所言，将一部分力量集中于最近一處吊挂物之上，合十九人之力，那吊挂物與頂部連接處附近空氣溫度急劇下降，其内能皆傳入連接處本身，令其溫度陡增，開始紅熱，最終熔毀，吊挂物脫落，重重摔在地上。

那黑雲果然陷入混亂，開始如無頭蒼蠅般亂竄，許多甚至徑直砸在地面或基地外壁上，衆人心頭一喜，正欲轉移，卻見那黑雲迅速調整，不多時竟又恢複運作，如方才一般靈活，衆人無奈，隻得再度以“宇宙之力”勉強抵擋，又一次被壓制在中央大道上。

雷伊道：“看來那個吊挂物确實是它的某種跟蹤引導系統，我們摧毀了這一個，它就陷入混亂，隻是看來他們這裏系統冗餘很高，一個失效以後肯定是附近的其他同類系統馬上替補，所以很快又恢複了。我們必須找到附近其他的同類系統，一一摧毀才行！”

“但怎麽找到其他的？我們完全被壓住了啊。”

“你們的納米蟲群還能用麽？”雷伊道：“納米蟲群如果集結的話恐怕很容易被發現，但如果是單個用于偵查，敵人不一定會注意，我們分出一個人來操作納米蟲群，應該問題不大吧？”

此時納米蟲群已經損失大半，僅餘少量分散在各處隐蔽待命，一名戰士打開操作面闆，遙控着蟲群尋找目标，黑雲果然并未發現，小蟲在中央大道上下來回穿梭，發現頂部黑暗處有一吊挂物，而另外兩處則分别處于中央大道兩側下方，無法直接看到。

“能直接摧毀麽？”雷伊問道。

那戰士答道：“頂上這個可以。”說罷命納米蟲飛離一段，以留出加速距離，而後對準目标，全力加速，果然如子彈一般将目标一舉貫穿，而後爲保險起見，又飛出一段距離，再度由另一方向撞入，衆人果見黑雲又陷入遲疑，亂上一陣，不多時又恢複，卻可知此吊挂物已經摧毀。

“那下面兩個呢？”

那戰士道：“下面兩個就很困難了，這地方太小，沒有給納米蟲加速的距離，恐怕很難直接用納米蟲去摧毀，我們還得想别的辦法……”

“我們能不能試試用‘宇宙之力’集中将其摧毀？”雷伊對衆人道。

然卻換回拜奧斯上校冷冷一句：“你應該知道，如果‘宇宙之力’的使用者對目标方位不清楚的話他是無法将‘宇宙之力’集中在上面的。下面兩個我們看不見，隻能通過納米蟲知道大概方位，如果無法目視定位，根本不可能用‘宇宙之力’。”

“也許我們就可以用納米蟲來定位，根據納米蟲傳回的影像判斷其大概位置，然後對那個位置進行集中。”

“這怎麽能行？以前從沒有人做到過。”上校道。

“不試試怎麽知道？再說難道就留着它們，任由這群東西在我們頭上壓制麽？！”

衆人聞言皆覺有理：“上校，我們就試試吧！”“對啊，試試也沒壞處……”

拜奧斯上校無言以對，隻得說道：“好吧，那你們去試試吧，但失敗了我可不管。”

“哼，死鴨子嘴硬！到頭來還不是拿不出辦法……”雷伊心中不快，卻又不好明說，隻是指揮着戰士們将“宇宙之力”集中在目标大緻位置上。第一次位置偏差出不少，納米蟲傳回影像，隻見吊挂物完好無損，其旁邊空氣中卻凝結起一球狀閃電，正是衆人将“宇宙之力”錯集中在附近空氣中所緻，雷伊急忙命衆人調整攻擊位置，依照納米蟲影像，向目标方向偏移，第二次仍舊有所誤差，卻距離目标近了許多，球狀閃電産生高溫将吊挂物外殼燒得坑坑窪窪，卻未造成實質性損害。

第三次衆人終于找對位置，一舉将吊挂物整個熔毀，拜奧斯上校大爲尴尬，然礙于情面又不好低頭，隻是冷冷道：“哼，僥幸而已，有本事把另一邊也敲掉？”

雷伊此番卻并不惱怒，隻是指揮着戰士們如法炮制，果然此次有了經驗，第二次便找對方位，将另一側吊挂物摧毀，那黑雲迅速失去指揮，四處亂竄，一部分急速後退，而許多來不及退者，竟直接掉了下來，摔在中央大道地面上，再無動靜。

雷伊見那黑雲掉落在地上，如同煤灰一般細碎，雷伊拿出随身所帶一采樣容器，這還是當初與泊倫教授前來時由她所贈，乃是考古學界專用樣本搜集容器，雖小卻帶有電磁屏蔽功能，亦可以電磁力控制内容物質使之懸浮，又可耐高溫高壓，因考古學家時常接觸未知外星設備及物質，爲确保安全而使用。雷伊恰好帶着，便拿了出來，将一部分黑灰裝入容器，密閉收好。

“好了戰士們，敵人已經被壓制住了，我們要繼續完成任務。”

注107.1：按12g來算，飛船從0.05c減速到近似爲0，大概需要34-35小時，差不多正好是1銀河标準日時長(36.12小時)。

注107.2：此處并非是現代人類飛行器所使用的内燃機式渦輪風扇發動機，而是電驅動渦扇發動機，完全沒有内涵道，吸入氣體後通過渦輪風扇壓縮而高速排出産生推力，故無需氧氣支持，在任何有大氣存在的地方都可以使用，但無法在宇宙空間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