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
銀标曆1358年7月,銀河共和國第二艦隊戰列巡洋艦“極光”号,位于銀河共和國首都科裏薩高軌道
“各艦全體注意,這裏是‘極光’号艦長烏裏希?林薇兒,準備變軌入港。”
“極光”号戰鬥群各艦迅速調整姿态,主推進器開啓,執行變軌機動,而後進入與高軌道軍港空間站對接程序,林薇兒等人皆位于艦橋指揮,全息投影包裹四周,令人置身其中,四周景物一覽無餘,克裏奇見遠處一對接架上一艘船,有共和國宇軍主力艦大小,卻形同十字,短而寬且高,不似共和國各族設計,又見其左近三艘較小船隻,雖不是十字形,而是如同八角形,設計亦是十分古怪,不知何人所爲。
“那估計就是波特斯人的飛船吧?”克裏奇道:“好奇怪的形狀,幹嘛要設計成這樣呢?不是增大着彈面和可探測性麽?”
林薇兒聞言莞爾一笑,卻不曾回答,笑容一放即斂,面容再度緊鎖闆結,這兩個月來,首都雖是平安無事,銀河系其他地方卻不平靜,海盜活動日益猖獗,那被撤空之處海拉迪與末日星尤其嚴重,過往船隻時常遭海盜襲擊,弄得人心惶惶,怨聲載道,然軍方卻依然毫無動作,不曾有半點調軍前去清繳之意,不免令民衆對國防部大爲不滿。而如此情景,又令許多人聯想起當年奧爾加偷襲科裏薩前夕,同樣是海盜猖獗,共和國内亂不穩,于是各種預測與評論出現在網絡上,迅速被全銀河所知,局勢更爲混亂。
至6月末,事情更爲嚴重,奧爾加人果然如預測所言,大舉攻擊海拉迪與末日星,當地共和國艦隊撤走後僅餘各加盟國守備艦隊,目前已經與奧爾加大軍攪作一團,連日混戰下來,雙方各有損傷,兩軍在兩恒星系中對峙,僵持不下,卻雙方均未獲得任何後續增援。
現今已進入7月,海拉迪與末日星方面戰事依舊膠着,仿佛雙方均是在耗時間,全然不思進取,林薇兒感到國防部很快變會有新一輪動作,實際上早在5月中旬,除調離海拉迪與末日星守軍外,國防部還曾發布數條機密調令,将第二艦隊第一分艦隊“格爾森”号、第二分艦隊“星辰”号連同整個分艦隊全部戰鬥群統統調往首都科裏薩,一方面加強首都科裏薩守備力量,二來則是令這些艦船輪流前往“雅文”星船廠安裝多重超空間模塊。然此舉必然難以瞞過衆人之眼,軍力如此龐大,很快便被過往船隻發現,照片視頻傳于網上,導緻流言驟起,說新國防部長隻管首都防禦,全然不顧其餘各地雲雲。
此次“極光”号回港之前,已經接到國防部最新命令,命其随“星辰”号前往海拉迪增援,要求其立即回港補給,準備出征。
戰鬥群入港,補給工作開始有條不紊進行,林薇兒下船來到空間站上,卻見一人早已在對接口處等候,此人軍服白中帶灰,兩側有暗銀色條紋,明顯爲情報局特工,見林薇兒走來,便靠上前去,塞給她一張字條,而後便迅速消失在人流之中。
林薇兒大感驚駭,她并非情報人員,奈何如同地下黨接頭一般與人傳信?何況字條何等古老之物?共和國軍方若要傳遞任何信息,以量子通信發至“極光”号,在轉至其掌機即可,完全在共和國軍内部通信網絡範圍内,不可能被外敵截獲,軍事機密尚且如此傳遞,下達命令,又何須如此?
林薇兒打開字條,竟是一道密令,言其已經獲得此次戰役兩分艦隊全部戰鬥群指揮權,并以于指揮網絡中更新,隻是尚未以明确命令下達至各部,命林薇兒在增援海拉迪過後盡量勿與敵軍糾纏,而是保持建制與戰力完整,聽候國防部方面最新命令,若各艦不聽号令,可于陣前展示共和國軍方網絡指揮系統,以言明自身之指揮權限。
“……竟是要我去節制全軍?爲什麽要這樣呢?爲什麽連自己人都不信任,非要搞個密令出來?……”林薇兒百思不得其解,匆匆辦完補給方面手續,便回到“極光”号上,将克裏奇叫到其艦長室,展示那張字條。
克裏奇見字條上淨是科裏薩文字,拿出掌機一掃,翻譯後讀出,不免冷笑一聲:“這個尼高爾元帥,還真能折騰,竟然想出這麽一個辦法來……”
“你說他到底啥意思啊,何苦這樣搞呢?”
克裏奇道:“我想應該也就是因爲我們對奧爾加人比較熟,有過多次作戰經驗,而上次那些關于奧爾加和波特斯的建議又是我們提出的,才讓你來指揮吧。看來我們上次猜測的國防部戰略的确是這樣,把科裏薩的各個戰鬥群以增援兩殖民地爲由調出去,造成首都空虛之狀,引誘奧爾加人來攻,而後因爲我們已經裝了多重超空間模塊,速度要快得多,可以迅速回援,一舉消滅兵力已經分散在三處的奧爾加,隻不過嘛,爲掩人耳目,這個計劃知道的人越少越好,連自己人也要一并騙過,才能做得天衣無縫,不露馬腳,否則你想想,如果大家都知道,原來我們不是去增援的,而是爲了讓首都空虛變成誘餌的,那誰能放心?拿首都做誘餌,這種事不是誰都能理解的,尤其是像你們科裏薩人,恐怕會有很多想法。”
林薇兒思索一陣,微微點頭,而後便于克裏奇重新回到艦橋,指揮各艦離港,進入科裏薩逃逸軌道,而後趕往恒星系外圍,與“星辰”号及第二分艦隊其餘各戰鬥群會和,随後一個個巨大白色渦旋包裹各艦,逐漸變爲球狀,便如同波特斯艦船一般,消失在虛空之中。
海拉迪星,位于矩尺座旋臂内側,靠近銀心,環繞一顆K型橙色主序星運行,體積不大不小,與地球相仿,隻是其軌道過低,而黃赤交角幾乎爲零,其赤道處極其炎熱,正午時分,氣溫足可令水沸騰,唯有兩極宜居,故而這海拉迪星兩極不似其他殖民地行星一般由白雪覆蓋,卻是藍綠相間,遍布海洋與綠洲,氣候宜人,赤道處則是一條淡黃腰帶,淨是沙漠。
海拉迪距離首都科裏薩不過約一萬五千光年,早在科裏薩對外探索,尚未遇到外星種族之時,便已被發現,隻是這海拉迪星兩極竟發展出碳基右旋生态系統,科裏薩人難以适應,故隻得視而不見,不予重視。後科裏薩與佩恩人相遇,提及此星,不料佩恩人常年宇航,不喜行星環境,又隻得作罷,直至共和國成立,地索爾與阿拉瑪兩族申請擴張,科裏薩便做個順水人情,将此處送給阿拉瑪人。
阿拉瑪人見此地雖是宜居之地不多,卻因自轉緩慢,熱對流不強,風沙不算劇烈,尚可接受,阿拉瑪人便開發此地,于兩極建設大量居民點,并于沙漠邊緣築起防沙堤。待兩極民生工程基本結束,居民可以定居時,派出探險隊進入沙漠,輔以飛行器及衛星,進行勘探,竟在萬裏黃沙之下,發現大量礦物寶藏,各式稀土儲量尤其豐富,令阿拉瑪人大喜過望。随後此處便成立多加礦業公司,開發大型耐高溫采礦設備,進入沙漠作業,與此同時,重工業亦随之興旺,從共和國成立至今,曆經千餘年發展,已經成爲阿拉瑪酋長國乃至全銀河共和國核心重工業基地之一,銀河知名企業佩爾斯特重工總部所在地。
海拉迪星礦産主要出産于行星之上,其恒星系中并無小行星帶,除其他行星外,并無多餘礦産可采,故其造船業并不發達,而主要是于地面生産各式中小型機械及大型機械或飛船零部件,行星同步軌道上共有六座重型軌道電梯,平均分布于行星赤道上空,而因其白晝溫度過高,對物産運至此處及電梯運作均是不利,故每座電梯在白晝共62小時内皆停止運作,唯有夜晚可用,故六座電梯可同時運作者不過三座,輪流将原料、産品運上軌道,而後由貨船運往銀河各地。
此時海拉迪空虛,國防部調離了所屬共和國軍,僅留下阿拉瑪酋長國守備艦隊下屬一艘“利刃”級戰列巡洋艦及其戰鬥群,總數不過30艘各式艦船,卻遭奧爾加三百餘艦隊攻擊,一時間守備艦隊因忌憚其電磁脈沖而連連後退,顧此失彼,奧爾加分兵兩路,一面纏住守軍,另一部則強行突進,越過守軍防線所在高軌道,減速降軌,即将進入同步軌道,附近一處軌道電梯終端站眼看不保。
正在此時,恒星系外一陣白色渦旋閃耀,正是“星辰”、“極光”兩艦所在第二艦隊第二分艦隊援軍無疑,海拉迪恒星爲K型主序星,質量不大,其有效重力圈半徑亦不很大,故艦隊跳出距離海拉迪軌道并不太遠,不過十餘天文單位,五千餘光秒,因此不過九十分鍾後,情況便被奧爾加人偵知。
艦隊脫離超空間後,林薇兒便依國防部所命,攫取艦隊指揮權,命令艦隊緩慢上壓,不得快速突進,明确令奧爾加人看到,不多時全息投影中便傳來守備艦隊經由量子通信數據鏈共享所發圖像——奧爾加人竟然并未加緊對守軍攻擊,非是要盡快殲滅守軍以避免兩線作戰,反而召回同步軌道上艦隊,全軍收縮陣型,似乎準備進行防禦戰。
“敵軍在搞什麽鬼,其兵力并不劣勢,要與我軍正面對抗并非不可能,若是見援軍到來,感覺不可能短時間内拿下海拉迪,那又何不撤退,爲什麽一反常态,非要在這裏防禦,等着我們去攻擊?”林薇兒心中十分疑惑,不覺脫口問出。
克裏奇道:“大概就是尼高爾元帥的計謀所緻吧,現在我們跑到這裏來了,科尼夫上将他們也去增援末日星了,首都完全空虛,正是奧爾加人襲擊的好機會,所以這邊嘛,明知道跟援軍打并無太大勝算,卻也必須賴在這不走,以便拖住我們,防止我們迅速回援。”
“唔……應該是這樣的……”林薇兒沉吟一陣,命令道:“全軍保持緩速前進,敵軍應該還不知道我們這些船是從首都調來的,他們隻知道首都的艦隊調走了,卻不知去向,所以盡量離遠一點,别讓敵軍看出來我們的番号,否則一定會被猜出我們的超空間航速大大增加,恐怕奧爾加人就會改變計劃了。”
克裏奇聞此言,卻是心中不是滋味,林薇兒如此部署,必是要遵循尼高爾元帥所設計策而行,克裏奇心中承認,單就計策本身而言,此乃是絕妙之策,隻是克裏奇并不贊同設如此毒計坑害奧爾加人,故林薇兒如此行事,無異于助纣爲虐,欲引奧爾加主力入彀,而如今奧爾加三大首腦已去其二,若将最後一個殲滅,奧爾加勢必再度形同散沙,分崩離析,數百年難複元氣,而克裏奇所想以奧爾加牽制波特斯之法,亦将無從談起。
“她不是一直反對消滅奧爾加人麽?怎麽現在……”克裏奇思索着,疑惑着,無意間看向林薇兒,見她面色從容而堅定,不覺想到:“難道她另有打算,早已做好準備,暗中幫助奧爾加人?也罷,還是相信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