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隐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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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标曆1357年5月，銀河共和國宇軍第三艦隊要塞艦“星芒”号，位于卡斯通提亞星高軌道

“殿下，聽說地面上行動大獲全勝，卡普恩特斯人志願部隊在共和國陸軍幫助下一舉擊破奧爾加主力，俘獲了首腦……天啊，他們怎麽做到的？”

維拉道：“我也覺得奇怪呢，這卡普恩特斯人平素一貫懶散，這臨時招募的志願部隊按理說也就是一群烏合之衆，怎地戰力如此之強，區區萬餘人便将曾經把爾提人都打得夠嗆的奧爾加陸軍殺得一敗塗地，連首腦都被擒獲，的确大出所料，匪夷所思啊！”

“對啊……我看了戰報，真是太誇張了，想想看我們當時在卡普恩特斯星與爾提人作戰時，他們的母星遭到攻擊那幫人都沒這麽積極，讓他們編個幹擾程序都不緊不慢的，怎麽現在卻好像換了個種族似的，一個比一個勇猛，還能在近戰中占盡上風？”

維拉輕輕一歎，繼而笑道：“亞莎，看來我們還是免不了犯了外群同質性偏差的錯誤，把偌大的卡普恩特斯民族，看做鐵闆一塊了。你想想，遇到同樣的事情，我們馬維恩人會怎麽樣？”

亞莎不解，秀美臉龐上泛起一絲疑惑：“我們當然會挺身而出，齊心對敵啊。”

“不，不是指軍人面對這些事情，而是随便找一些普通人放到這個位置上，你說會怎樣？”

亞莎更爲不解，思索一陣，而後道：“殿下你到底想說什麽啊？”

“其實也會有類似的表現，有些人勇往直前，迎難而上；有些人毫不在乎，悶頭不理；有些人甚至驚恐不已，逃之夭夭。可不管是哪一種反應，不都是我們馬維恩人的反應麽？”

亞莎似乎明白了許多：“你是說，卡普恩特斯人之中也有不同類的人，碰到同樣的事情也有不同反應？”

“然也，我們見過的卡普恩特斯人還是太少了，前番在其母星所見，不過是一小部分人，我們卻順理成章的把他們的反應當做是整個種族慣有的反應。呵呵，其實這也不能算錯，那的确是一種慣有反應，隻是不能就這麽推廣到全族每一個人，龐大人口中還是存在許多異類，總會有人做出異于常人的舉動啊。”

“嗯……”亞莎又問道：“對了殿下，還有一點我想不明白，你說，奧爾加人之前那麽厲害，連波特斯人都不是對手，爲什麽現在與共和國交戰，卻屢遭挫敗呢？雖說他們是丢了以前的高科技，但無論是當時面對波特斯還是現在面對共和國，都是科技上旗鼓相當的對手，爲何結果卻截然不同？”

維拉一怔：“這個問題問得好，我也想過，但可能并不全面，我想一方面是共和國目前的科技可能還略高于奧爾加，具備一定優勢，另一方面，也是最重要的，共和國是多種族聯合構成的，不像波特斯人那樣單一，各族生理上存在巨大差異，習性、生活環境、思維方式、作戰理念等都不盡相同，戰略戰術的彈性和變數比單一種族多得多，奧爾加人想要适應，恐怕也沒那麽容易。這次戰役的結果就是明證，奧爾加人爲了波特斯飛船殘骸強攻卡斯通提亞，卻不料卡普恩特斯人對矽基環境如此适應，在自家殖民地中如此了得，結果陰溝裏翻船，栽在本來最拿手的陸戰上面。”

“那殿下你說，他們這次捕獲了奧爾加首腦，打算怎麽辦呢？拿去研究麽？”

“這誰知道啊……”維拉道：“戰役剛結束，國防部這不是還沒下相關命令麽？”

“那如果是你來做決策呢？”

維拉思索一陣，說道：“要是我就會拿去做研究了，先做各種掃描和活體研究，然後解剖，奧爾加人對我們來說一直就是個謎，這次好不容易抓到首腦，豈能不大肆研究一番，搞清楚奧爾加人生理與社會結構那些的？”

戰事終于結束，共和國方面開始清點戰果、統計傷亡，軌道上一片狼藉，大小飛船殘骸、金屬碎片四處飄蕩，還有不少共和國艦船，雖說外形保存尚且完整，内部卻早被奧爾加登陸艇侵入，人員傷亡殆盡，有些已經在戰鬥過程中遭流彈擊沉，有些因失去動力墜入行星大氣，剩下完好者，則是共和國派出宇軍陸戰隊逐一登艦，掃蕩奧爾加殘敵，并最終拖回飛船，以備清理後重新服役。

地面戰雖不似軌道上這般慘重，卻也傷亡不少，共和國陸軍自不必說，光卡普恩特斯志願部隊便死傷兩千餘，然奧爾加十餘萬大軍被殲，部隊一路勢如破竹攻入山谷，在奧爾加首腦能夠完全吃透波特斯飛船殘骸之前将其擒獲，即防止殘骸秘密外洩，又解了軌道上燃眉之急，可謂本次戰役扭轉乾坤之最大功臣。

不多時國防部命令下達，果然與維拉所料不差，命将奧爾加首腦以厚重合金囚籠鎖閉，外置電磁屏蔽結構，令其無法與外界相連，而後準備押送至風暴星，以備研究之用。而戰鬥中“艾克雷”号戰鬥群早已傷亡過半，“暴風”号又因輕敵冒進而多遭癱瘓，各艦均需要維修整備，能夠執行押送任務者，唯有“星芒”号戰鬥群。

卡斯通提亞一戰，迅速傳遍銀河，民衆爲勝利歡欣鼓舞之時，亦出現兩種對立觀點，一爲支持國防部對奧爾加首腦進行研究，理由不言自明，二則爲反對之聲，認爲此乃是引狼入室，存在莫大隐患，應及早将首腦殺死以絕後患。支持研究者，自是維拉等人，而反對者行列中，竟包括遠在雨露星巡航的林薇兒。

“克裏奇，你真的認爲國防部把首腦弄到風暴星去研究這樣好麽？”

克裏奇道：“也沒什麽不好吧……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嘛，研究自然是比不研究要好，知道的多總比知道的少要好嘛。”

“但你有沒考慮過其中的風險？奧爾加雖然首腦被捕，但還有其他首腦尚在，一旦知道了被捕首腦的位置，還不發動大軍來奪？到時研究不成，反受其害，豈不麻煩？再說，活體研究，何其不人道，令其受盡折磨與侮辱，還不如一刀殺了痛快，而且屍體也一樣可以研究啊，還不會有奧爾加人來騷擾。”

克裏奇思索一陣，答道：“嗯……也是……大概是他們覺得活體研究比屍體更快更有效吧，不過安全性我看他們目前也算做的比較周密了，那麽厚重的合金密閉艙，外面還有電磁屏蔽，它不可能與外界通信聯絡，我們再把它一轉移，奧爾加人怎麽知道它現在在哪？”

林薇兒歎一口氣道：“但願吧……好在轉移到風暴星這種事還沒洩露出去，隻有我們軍方知道，不過，你覺得它被封閉起來，就真的無法與外界通信麽？”

克裏奇一愣：“都封閉成那樣了，針插不進水潑不進，還怎麽和外界通信？難道它一個生物體還能量子通信不成？”

“說不定真的行哦……反正這事情我總覺得不對勁，存在莫大隐患，我想建議國防部全面加強風暴星的戒備，事先調動艦隊駐守，直到研究完成。”

克裏奇面露異色，說道：“這樣好麽？無緣無故在風暴星這麽一個平時不起眼的地方集結重兵，豈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明擺着告訴奧爾加人我這裏有名堂，你們應該來看看麽？”

“那你說怎麽辦？萬一奧爾加大軍真的攻擊風暴星如何是好？難道艦隊都集結在附近幾個恒星系，出了事才臨急臨忙跑過去麽？”

克裏奇以手搓着下颌，腦中飛轉，細細思考一番，繼而道：“有了！上次科裏薩一戰之後，不是有不少共和國艦船已經安裝了‘幽靈’系統麽？我們可以在風暴星布置大軍，但要讓它們全部隐形，不能讓過往商船、貨船，尤其不能讓海盜發現，就一直埋伏在恒星系中，奧爾加人不來那自是最好，如果來了，就會一下子陷入我軍布下的天羅地網之中。”

“這倒是個好主意，隻是那‘幽靈’系統你也清楚，隐形模式是不能長時間運行的，艦内溫度會不斷上升，要是奧爾加人不來或晚來，你要讓他們這樣一直等下去，豈不都變成燒豬了？再說，擁有‘幽靈’系統的都是些大船，至少是巡洋艦級，你讓他們下屬的驅逐艦護衛艦到哪去？”

克裏奇一笑：“哈，這個我當然早就想過了，‘幽靈’是有這個毛病，但不是可以單側運行嘛？讓各艦停泊在風暴星軌道上，将面向行星的一側用于散熱，讓行星來遮擋，其他各面隐形，這不就完啦？驅護艦的問題也不難解決，風暴星這個恒星系正好有條小行星帶，那些也就幾百米大小的東西，混進小行星帶，把動力一關，不就很難發現了麽？”

林薇兒便是這樣将報告遞交了國防部與總參謀部，祺瑞元帥對此态度暧昧，并不重視，卻是得到總參謀長尼高爾?南亞?阿肯克?阿拉瑪元帥贊賞，最終還是說服了祺瑞元帥，使得該建議得以執行。

林薇兒與克裏奇所在“極光”号不久便接到調令，前往風暴星，爲掩人耳目，林薇兒命本艦率先離開，下屬戰鬥群各艦于近日分批調離，以避免全戰鬥群一齊行動目标過大，引人注目并誘發各種猜測。

幾日後，銀标曆1357年6月初，“極光”号便跨過近萬光年，來到風暴星恒星系，此時恒星系中尚十分安靜，竟是一艘軍艦也無，早前風暴星由第一艦隊第四分艦隊駐守，卡斯通提亞遇襲後便急調前往支援，而如今許多艦船遭受嚴重戰損，急需大修，尚未歸來，又逢國防部剛下達調令不久，“極光”号所在雨露星距離風暴星不過一萬光年，算是最近，故而早到，其餘各艦均在路上，甚至連負責押送首腦來此的“星芒”号，亦尚有一日航程。

風暴星所在，乃是一K型主序星恒星系，其軌道内尚有三顆行星，最靠近恒星者乃是一類地行星，如同水星一般，貧瘠而酷熱，後兩者均爲氣态巨星，雖說軌道位置處在宜居帶内，卻是腳下無立錐之地，更莫說發展生命，這風暴星則恰處在宜居帶偏外處不遠，風暴星較爲寒冷，卻飽含水分，尚能勉強支持碳基生命。

按共和國行星天文分類，風暴星應屬于冰原類地行星，高空望去，一片潔白，橙色陽光照在冰面上，反射回不少，又放跑許多能量。大片陸地由冰雪常年覆蓋，僅在赤道附近可見隐約一絲土色，陽光将部分冰雪曬化蒸騰，卷入高空，形成厚厚雲霧，随季風漂移，再由地轉偏向力側傾、旋轉，形成極強對流，夾雜着冰雪，滾滾而來，此行星正因其暴風雪凜冽兇猛而得名。海面則早已凍結，十餘米後冰層之下，卻是數千米深海洋，漆黑海水中竟有不少微生物遊動，全靠海底地熱與火山噴射物質過活。

這風暴星位于英仙座旋臂一支流——獵戶座旋臂[注90.1]上，最早由科裏薩人發現并殖民，可惜風暴星風雪交加氣候惡劣，加之一顆K型主序星提供能量不足，科裏薩人并不喜歡，故千餘年來人口不過百餘萬，主要爲科研工作者，此處倒是有多個研究所，對冰原行星氣候、生态系統等進行研究，由共和國官方或各大學設立，另一些則是機密科研所，戒備十分森嚴，至今一般民衆之中無人知曉其具體研究内容，甚至不知研究所具體位置所在。

注90.1：獵戶座旋臂，亦稱爲本地旋臂，太陽系目前所在的旋臂，實際上并非是銀河系四大主要旋臂（人馬座、矩尺座、英仙座、南十字）之一，而是英仙座旋臂的一條支流，寬約3500光年，長約10000光年，目前人類肉眼所能看到夜空中的恒星，幾乎全部屬于獵戶座旋臂，人類發現的大部分星團、星雲也都位于獵戶座旋臂。此處風暴星恒星系與太陽系分處獵戶座旋臂兩端，因此實際距離仍有近8000光年之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