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

銀标曆1357年5月，銀河共和國宇軍第三艦隊要塞艦“星芒”号，位于卡斯通提亞星高軌道

維拉與琴科上将所率艦隊與奧爾加主力依舊混戰于高軌道上，因戰事緊迫，維拉無奈而放棄遠戰，冒險投入其驅逐艦與護衛艦編隊，雖是解了“艾克雷”号燃眉之急，卻也導緻自身兩艘護衛艦遭癱瘓登艦，陷入苦戰。

“暴風”号所率第四分艦隊主力早此時已脫離超空間，正全力加速趕來，不足半日即可加入戰鬥，然奧爾加已有大批陸戰部隊登上行星，其護衛艦群仍不斷釋放登陸艇。卡斯通提亞乃是卡普恩特斯殖民地，共和國駐守陸軍不多，僅一個師一萬六千餘人，且分散于行星各地，以奧爾加大軍陸戰實力，恐卡斯通提亞地面部隊難以抵擋。故此戰役局勢可謂難料，雙方均在争分奪秒，時間與速度，将成爲決定成敗之根本因素。

“殿下，卡琪他們已經追上行星背面低軌道的奧爾加艦隊了，下達攻擊命令吧。”亞莎指向投影态勢，對維拉道。

“命令卡琪，立即展開攻擊！行星背面在我們艦載感應器之外，我也沒空去指揮那麽遠的作戰，一切情況由她根據戰場實際臨機處置，無需請示。”

卡琪所率三百餘各式機艇此時距離奧爾加艦隊非常接近，不過千餘公裏，低軌道上實際直線距離雖近，卻因行星地表彎曲阻隔，無法有效觀察對方，更兼行星重力強大，大型飛船機動性受制，不利作戰，如維拉當年與拜爾艦隊交戰時強行進入氣态巨星大氣，更是極其危險，故艦隊戰極少發生于低軌道，低軌道一旦爆發戰役，必是近距混戰，靈巧機艇在此便大占優勢，維拉派出機艇追擊，而非護衛艦，正是源此。

“命攔截機攻擊敵軍登陸艇，轟炸機與護航艇集中攻擊敵軍旗艦，根據以往經驗，隻要擊沉旗艦，殲滅首腦，敵軍便會全線崩潰，我軍可獲全勝。”卡琪立于一“鎖鏈”級預警指揮艇上，觀察着附近雙方态勢。這“鎖鏈”預警指揮艇，乃是共和國機艇部隊遠距作戰核心，機艇部隊于母艦附近執行防空反艦任務時，可直接由母艦指揮，然當其遠離母艦與其他己方艦船時，便可以“鎖鏈”上所裝備各式感應器與數據處理系統，肩負預警監控、聯絡傳達、火控引導之重任，亦可根據戰場态勢指揮附近機艇，充分發揮火力，以求戰力最大化。

奧爾加艦隊突入低軌道，所帶者乃是護衛艦八十餘艘，驅逐艦與巡洋艦不過寥寥數艘，宇宙作戰方面火力相對貧弱，不多時便被卡琪所率大隊機艇纏住，少數幾門電磁脈沖炮無法阻攔機艇鋪天蓋地而來，多個轟炸機與護航艇編隊無視大隊護衛艦，幾個變軌機動迅速避開來襲電磁脈沖，直撲奧爾加旗艦。

四機一組“星空漫步者”重轟炸機率先投下等離子炸彈，将奧爾加旗艦外裝甲燒穿，而後一組“遊龍”突擊艇“方陣”導彈齊射，沿着之前遭等離子燒穿的裝甲孔洞鑽入，在艦體内部引發劇烈爆炸，幾輪猛轟過後，這兩千餘米長巨艦已是四面冒火，千瘡百孔，早已動力盡失，全面癱瘓，最後一輪全力攻擊更是直接将其艦尾炸脫，由中央斷裂開來，徹底擊沉。

“敵軍旗艦已被擊沉，好機會，全面反攻！”琴科上将果斷下令，“艾克雷”号完成系統恢複後并未立即投入作戰，而是爲避免遭再度癱瘓而關閉了大部分系統，此時見時機成熟，再無顧忌，當即發難，火力全開，中子束利劍出鞘，直指蒼穹，前方兩艘護衛艦立被擊沉，側舷離子炮亦同時開火，将左近護衛艦擊成重傷。

“準備全線壓上！護衛艦與驅逐艦戰鬥群立即升高軌道，準備攔截逃竄的敵艦，主炮重新裝填，準備……”琴科上将還未說完，卻見艦橋突然一黑，系統再度癱瘓，有人喊道：“電磁脈沖！我們又中招了！”

“星芒”号艦橋，維拉見奧爾加旗艦沉沒，亦是準備大舉反攻，不料奧爾加艦隊竟絲毫未見混亂，反将“艾克雷”号戰鬥群再度制住，不免大感驚奇：“這怎麽回事？難道敵軍上次吃了虧，這回就學會分散指揮了？這不可能吧，生理問題哪是說改就改的？”

“殿下，你還記得之前看到奧爾加旗艦曾經投下一個登陸艦麽？”

維拉恍然大悟：“首腦在登陸艦上！它已經去到行星地表，不在旗艦上，怪不得旗艦被擊沉他們仍未失去指揮……可眼下軌道争奪戰正酣，不可能進行軌道轟炸，要消滅首腦隻能靠陸戰，我們是一點辦法也沒有！”

“殿下，要不要命令艦隊且退，待‘暴風’号艦隊前來，再作反擊？”

維拉低下頭，以手撫額，思索一陣道：“不能棄置友軍不顧……命卡琪全力攻擊敵軍護衛艦群，削弱敵軍登陸部隊後援，減輕地面戰的壓力，我們繼續設法阻攔敵軍對‘艾克雷’号戰鬥群的攻擊，命‘冰淩’、‘流光’兩艦也加入中距戰鬥。”

“可惜我們沒有空天機[注88.1]，否則就可以直接進入大氣支援地面作戰了。”卡琪對下屬道：“攔截機使命不變，轟炸機與護航艇首先集中攻擊敵軍驅逐艦與巡洋艦，解除對自身威脅，而後随意攻擊敵軍護衛艦，注意首要打擊敵艦主推進器，以防加速逃走。”

“現在地面情況如何？”琴科上将詢問着參謀長，此時“艾克雷”号勉強恢複了電磁波通信，以及部分核心系統，然艦内依舊漆黑一片，更兼奧爾加登陸部隊時常騷擾，艦内仍不時有戰鬥發生。

“敵軍勢如破竹，守在發現殘骸那個山谷附近的陸軍隻有一個營，根本抵擋不住，目前已經被打的潰不成軍，山口失守，奧爾加大軍長驅直入，已經占領了山谷附近地區。其他地方的駐軍正全速趕來，隻是他們駐守在全球各地，現在軌道上又亂哄哄的他們不敢采用亞軌道飛行器[注88.2]，這調動所需時間……”

正當軌道上大戰如火如荼之時，卡斯通提亞地表那濃綠色氤氲之中，距離山口數公裏一處山坳中，數百阿拉瑪士兵身着動力裝甲，拖曳着武器，正緩緩前行。

“營長……目前二連、四連失去聯絡，隻有少量殘部逃了出來，一連、三連也各自損失超過60%，各地調來的其他部隊還在路上，可我們已經堅持不下去了……”

“就地停駐。”那營長着阿拉瑪式黑色動力裝甲，手持脈沖激光步槍，朝衆人揮舞裝甲手臂，示意衆人停止後撤。部隊損失慘重，戰局卻每況愈下，長官自是心急如焚，隻是那裝甲遮擋了他頭上頂羽，衆人無法看到其上深深橙紅，亦隔絕了情緒傳遞所需費洛蒙，唯有依靠口中阿拉瑪族那獨特生物電系統所發平淡無味的長波語言，對衆人道：“各部立即清點人數、武器情況，重新整編，準備再戰。目前低軌道上我軍已經占據優勢，敵軍的護衛艦在一艘艘減少，也就意味着敵軍後援正被逐步切斷，第一艦隊第四分艦隊主力也馬上就要投入戰鬥了，很快就能一舉扭轉軌道上的局勢，重新奪回軌道控制權，之後我們就可以獲得軌道轟炸的支援，我們要盡快恢複戰鬥力，準備反攻。”

衆人皆知，此乃是營長鼓舞士氣之言，奧爾加大軍輕而易舉便從正面撕開他們所布防線，目前已經攻占殘骸挖掘點，首腦所乘登陸艦亦早已在其附近着陸，恐怕這時，那肥頭胖腦的奧爾加首腦已經開始着手分析研究那殘骸了。“可是敵軍已經登陸的部隊足有十餘萬，我們這區區幾百号人，如何反攻？”終究還是有人問出這話來。

營長還未及回答，便見大批卡普恩特斯人正朝此處趕來，浮船所至，竟有萬餘人之多，爲首者環顧四周，見營長裝甲肩部貼有一白色五角星圖案，便走上前來。營長不免詫異，問道：“你們這是？”

那爲首者道：“你好少校，我是5415873564号，綽号‘閃電’，我們都是附近卡拉薩爾姆城的居民，這些惡心的生物跑到我們的行星來，很多就在我們城裏着陸，一進來就殺人放火，搞得現在城裏到處是殘垣廢墟！他們毀了我們的家，殺了我們的人，還威脅整個銀河系，我們現在都是些無家可歸的人了，沒别的想法，隻想找這些惡心的東西複仇，把他們趕出我們的行星！”

營長見一群卡普恩特斯人肥頭胖腦，必是平民無疑，并無戰鬥經驗，行動尚顯笨拙，言語又顯幼稚，營長急道：“這怎麽行？你們的複仇意願我們可以體會，但戰争不是你們這些平民百姓能夠想象的，更不是你們這個種族擅長的，你們還是老老實實回家去，我軍正全力調動附近部隊前來增援，軌道上戰局也在朝有利方向發展，很快就可以扭轉局勢了。”

“少校，你們已經傷亡過半了吧？”“閃電”看着衆阿拉瑪士兵，舉起觸手，指向左近一剛将裝甲破洞補好，明顯因遭氯氣與氯化氫氣體腐蝕而受傷的士兵，說道：“少校，你應該清楚，奧爾加人連首腦都親自前來，是想幹什麽，一旦他們研究透了波特斯飛船殘骸，對整個銀河将是多大的威脅？現在軌道上也許局勢正在扭轉，但地面卻一塌糊塗，你們共和國陸軍在這個行星上本來駐軍就不多，還要從各地調來，眼下時間緊迫，分秒必争，哪有功夫等他們慢慢飛過來？而光靠你們這點人，怎麽可能奪回失去的山谷，把奧爾加人趕走？”

營長一時語塞，許久方才慢慢說道：“那……也不能讓平民替我們打仗啊……”

“少校，你應該知道爲什麽你們會損失如此慘重，敵軍人數雖衆，卻少有遠程武器，你們有步槍，有等離子迫擊炮和手雷，有步兵戰車，還有裝甲上的簡易飛行器，照理說根本不會被打的這麽慘。隻是因爲你們的生理不适應在氯氣、氯化氫大氣下這種矽基環境作戰，應有的戰力無法發揮到極緻，裝甲稍有破損，對你們有毒有害的大氣就會灌入，對人體和内部設備造成破壞，帶來許多無謂的損失。但是你們的戰績我們也看到了，盡管如此你們仍然大量殺傷敵軍，雖然你們隻有一個營一千來人，山口阻擊戰過程雖短，卻殲敵萬餘，爲什麽呢？”

營長見眼前這人似乎卻有些見地，方想起所謂行動笨拙、言語幼稚不過是卡普恩特斯一貫作風，雖是形象不堪，卻并非意味着其人真就幼稚愚蠢，營長不免心中輕視之意大減，俯下身以方便與卡普恩特斯矮小身材對應，問道：“爲什麽？你到底想說什麽？”

“少校，你們有沒有檢查過被擊斃的奧爾加人屍體？有沒有發現很多人其實隻是受了輕傷，如果放在你們家母星，那根本不算個事？因爲他奧爾加人也是碳基生物，同樣不适應矽基環境，奧爾加人表皮雖然足以抵擋這種大氣的腐蝕和毒性，内部機體卻受不了，所以平時一個小小傷口根本不礙事，到了這裏卻是緻命的。但我們卻是矽基生物，這種環境我們再喜歡不過，它奧爾加人再強，到了這裏，也要受制于生理的局限性！”

營長道：“你說的很有道理，可是你們都是平民，手無寸鐵，如何作戰？我們可以支援你們一部分武器，但數量十分有限，你們這一萬多人，連人手一把槍都做不到，如何打仗？”

“閃電”聞此言，卻将兩觸手相互抵近，但并未接觸，營長正奇怪間，隻聽“啪”一聲，一道亮白色電弧瞬間将兩觸手連接：“少校，你以爲，我們卡普恩特斯人不制造武器，就真的不會戰鬥麽？”

注88.1：空天機，是指既可在大氣層内作航空飛行，又可進入宇宙作太空航行的飛行器。一般太空戰機與護航艇由于機動性需要而并未采用适合大氣飛行的機翼與氣動外形，故雖然個别型号可以在大氣中勉強飛行甚至着陸，卻毫無戰鬥力與機動性可言。空天機便是設計有機翼與氣動外形，在大氣中具有完美機動性的飛行器，卻又不像一般飛機那樣無法脫離大氣進入軌道。因此空天機往往用于行星防禦或是登陸作戰，既可爲地面部隊提供直接支援，也可升入軌道打擊敵軍登陸艇部隊。

注88.2：亞軌道是指近拱點位于天體内部或至少爲大氣層内部的軌道，故依亞軌道飛行之物是無法完成環繞天體一周飛行的。亞軌道飛行器是共和國廣泛采用的一種在行星地表進行洲際快速運輸的交通工具，類似現代地球上洲際導彈的運行軌迹，以質量加速器投射出去，彈道爲橢圓，一部分在大氣内，一部分在大氣外，接近目的地時展開機翼或利用浮船的類似原理進行減速、機動與調整，并安全降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