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

銀标曆1357年4月，“長運III”級貨船“德森”号，位于極點恒星系内，與“0号基地”處于同一軌道，距離“0号基地”約500km

第二批考古人員進入基地已經一整天時間，由外界望去，依然不見任何異常，小行星外表将“0号基地”裹得嚴嚴實實，兩拜爾人留守“德森”号，也不知進度如何。幸而還有兩小拜爾人需要照顧，他們不至于百無聊賴，然兩人輪流照顧孩子同時，另一人則需緊盯鏡頭鎖定小行星表面投影，一旦情況有變，可随時通知考古隊成員。

“‘德森’号，我們剛剛開啓了一個似乎爲外部某設備的東西，你能幫我們看看有啥動靜麽？”考古隊通信傳來。

此時當值者乃是雷努昂，聞訊便将投影畫面放大，仔細觀察其中任何變化，隻見起初并無異常，随後一排排杆狀物由小行星向陽面伸出，足有近千米之長，杆狀物側面開啓，釋放巨大薄膜，如同遮陽大傘，将小行星向陽面完全遮蔽，原本被紅色陽光照亮的表面，僅餘一片漆黑。

雷努昂如實報告觀察結果，泊倫教授道：“看來這應該是基地的太陽能收集系統，隻是奇怪，這基地的熱核反應堆功率不小了，按理說支持這樣一個基地不成問題，爲什麽還需要這麽大的太陽能采集器呢？”

不久，考古隊便順藤摸瓜找到貯存所采集能量的蓄能系統，其容量之龐大令人咋舌，需主反應堆與太陽能采集器滿功率聯合運作近兩日方能充滿，而其體積似乎并不很大，推測應爲反物質蓄能系統，平時将能量作用與此，令其生成正物質與反物質，并将其分離，需要使用時則令其重新湮滅，釋放出能量。泊倫教授愈發感到困惑：“真是有意思……按理說像這樣中等大小的基地根本用不着這麽大的蓄能系統，加上前面發現的太陽能采集器，莫不是這基地還有什麽未知的秘密，在什麽地方還隐藏着一個耗能巨大的設備？”

又是兩天無所事事，兩拜爾人見太陽能采集器并無新動作，早已不再關注，疏忽懈怠，卻不知此時電容已然充滿，突見情況有異，阿爾曼讓開啓通信頻道，對泊倫教授道：“呃，教授，我們發現小行星兩側多了兩個開口，好像有一個漏鬥狀的東西伸出來了，這是你們弄的麽？”

阿爾曼讓本以爲不過是例行詢問，應無大礙，不料泊倫教授驚道：“什麽？這怎麽回事？我們什麽也沒幹啊，最近兩天一直在研究基地的核心設備，并沒有開啓任何東西啊！”

“那怎麽辦？”

泊倫教授答道：“你們繼續監視，靜觀其變就好，我馬上帶人去搞清楚到底怎麽回事。”

說話間，泊倫教授風風火火趕回主控制室，雷伊見其匆忙，頗爲不解，隻見她命人迅速着手研究主控系統，務必明确當前基地狀态以及設備啓動情況，少頃，系統運行狀态表出現，衆人隻見此處不但顯示本基地狀态，小行星帶中所有基地亦清晰可見，總共九處，全部均勻分布于同一軌道，且自轉周期嚴格等同公轉周期，始終保持特定面對準恒星且相互間相對靜止。

“所有基地的太陽能收集器都已開啓，全部處于蓄能狀态……我們好像玩過火了……”泊倫教授喃喃道：“但兩側的漏鬥狀物到底是幹什麽用的呢？莫不是與其他基地連接所用？但距離這麽遠如何連接？”

接下來一連數日不曾有任何動靜，兩拜爾人緊繃的神經再度放松，泊倫教授等人經過一番研究，告訴他們這可能是各基地之間用于傳輸能量的系統，至于具體如何實現，尚不清楚，而前番所開啓之系統具體爲何種用途亦是未知，隻能确認目前該系統正處于待機狀态，尚無啓動迹象。

此時，極點星基地中傳來對之前接收信号研究的消息，研究有不小進展，根據衆人于波特斯星上經驗和進一步模拟實驗，該信号似乎爲一種警報解除信号，由波特斯星發送後本應傳達至銀河各大殖民地，然除極點星外其餘殖民地系統早已被毀，“0号基地”收到信号後轉發極點星，正是要通知殖民地警報已經解除，戰争獲得勝利，隻可惜，波特斯人雖建立這系統，卻從未有機會使用，最終他們輸掉戰争，再也沒人能接收到這令人欣喜若狂的勝利信号。

泊倫教授等人聞之，亦是驚喜：“原來如此……能搞清楚到底是什麽信号真是再好不過，波特斯人的遭遇實在令人感慨啊……但問題又來了，這個信号是怎麽發過來的呢？難道說我們在波特斯星那個地下控制室内随便擺弄幾下就會導緻系統自動發送警報解除信号？哪有這麽不靠譜的系統，它就不怕是虛假信号麽？或者是誰無意中誤操作什麽東西，陰差陽錯的發出了這個信号？”

雷伊聞言不免有些心虛，信号如何發出她自己心知肚明，卻又怕惹出事端，如今方知這信号作用，才大松一口氣：“還好隻是警報解除，沒觸發什麽東西……應該接下來就沒什麽事了吧……”

“教授，請過來看看……”一學生叫道，他面前正展示一全息投影，上顯示整個銀河，極點星所在清晰可見，而一條線與極點星相連，卻通向銀河以外之虛空，未免令人大感不解。

泊倫教授趕來，那學生道：“我剛才發現這個基地除了跟波特斯星有量子通信聯系外，還可以與一個叫做‘裏沃勒’的恒星系相連，但不知道這個‘裏沃勒’到底在什麽地方，隻能看到一條連線通往銀河系以外。”

泊倫教授聞言大喜道：“真是這樣？！太好了！看來我們多年來支持的波特斯人逃往外行星的假說，已經找到非常有力的證據了，按照這個連線，我估計‘裏沃勒’不在銀河系，而在其他什麽星系，你們去找那幾個天文比較好的家夥來，搞清楚這個連線方向上有什麽，猜測一下‘裏沃勒’可能處在的星系。”

不多時結果已出，經嚴格星圖比對，最終确認，該連線方向上距離銀河系最近星系，正是大麥哲倫星系[注83.1]，若再遠，便是數億光年外一不知名星系，早超出本星系群[注83.2]範圍，可能性微乎其微。

“大麥哲倫星系，原來波特斯人逃到那邊去了，我們的理論證據越來越确鑿了！繼續研究，看看能不能找出‘裏沃勒’相關的信息，包括它的具體位置、設施以及爲何與此處相關。”

又是一天百無聊賴，兩拜爾人甚是不耐，阿爾曼讓一面漫不經心看着投影與諸項掃描數據，一面抱怨道：“唉，這樣搞下去啥時候是個頭！我們又不是考古隊員，更不是他們專門雇來開飛船的，讓我們在這瞎等也真是的，實在是浪費時間！”

雷努昂正照顧着小拜爾人，一面哄着他們吃飯，一面答道：“别抱怨了吧，就當是克裏奇他們找我們幫忙好了，何況這回他們有了重大發現，好處也會有我們一份的。”

“但這也太無聊了，我們要是把這些時間投入去幹點别的，說不定比這好處賺的還多……嗯？”阿爾曼讓突覺投影有異，小行星背陽面正徐徐展開，一粗短柱狀物伸出，釋放八枚球狀物，足有登陸艇大小，逐漸展開，均勻分布于小行星底面前百餘公裏，呈一十餘公裏直徑圓環狀，不知作甚。

“那是什麽？”阿爾曼讓當即打開通信，告知泊倫教授等人，還未及回應，隻見那圓環似有薄膜于其中，小行星兩側漏洞狀物全面展開呈闆狀，一股無形能量流跨越虛空，由臨近小行星基地射來，正中闆上，随後那圓環薄膜愈發充實，逐漸向兩側膨脹爲球狀，如同肥皂泡一般，幾欲爆裂。

兩拜爾人見到此景，不免大驚，阿爾曼讓喃喃道：“這是……有點像以前在柯爾聯合體領宇内見到的超空間門，難道真的是超空間設備麽？”

信息很快傳入泊倫教授耳中，雷伊亦在身旁，聽聞拜爾人所述，想起早年曾經無數次跟随艦隊穿越超空間門之景，感到拜爾人所言非虛，便道：“他們說的對，這個确實跟我們柯爾人的超空間門很像，可惜我不是工程師，對超空間門的具體運作原理不太懂，隻知道那是一種人工蟲洞設備，可以将三維空間中兩個特定點連接起來，達到幾乎瞬間傳送的目的。”

泊倫教授聞之，見主控制室中系統正高速運轉，與“裏沃勒”聯系線路亦是閃爍不停，基地那龐大電容中能量迅速下降，已然解釋所見一切：“看來我們還是忽略了什麽，或者搞錯了什麽，這套耗能巨大的系統應該就是一個超空間門，現在它竟然開始運作了！難道真的與那個大麥哲倫星系的‘裏沃勒’連接起來了麽？難道真的要直接面對波特斯人？”

思索至此，泊倫教授心中不免矛盾，作爲學者，好奇終究是天性難改，多年對波特斯研究，謎團無數，若有波特斯人爲之解答，自是求之不得，然她畢竟出身考古，多與波特斯遺迹遺骸打交道，當真面對活生生波特斯人，又當如何？雖說多年研究對波特斯有所了解，然終究不足，波特斯人是善是惡、社會構成、思想理念均是未知，直接面對一種族技術遠在己方之上，難免于敬仰之同時，又深感恐懼。

“教授……波特斯人真的要來了麽？我們真要面對這個上古傳說中的文明麽？我們到底要怎麽辦啊？萬一他們對我們不利……”一學生道。

泊倫教授擺擺手，制止學生說話，而後對那學生道：“該來的總會來，既來之，則安之，即便他們對我們不利，也沒辦法……這樣吧，你們馬上起草一份報告，發給科裏薩聯合大學，讓他們轉發共和國外交部和國防部，把我們這裏一切都告訴他們，即便我們出事，共和國也能知道發生了什麽，好做應對措施。”

那學生聽罷便去了，隻有泊倫教授與雷伊依舊留在主控制室，教授對雷伊道：“真的很抱歉把你們也牽扯進來……”

雷伊道：“不，我能理解的，沒人知道會發生這種事，再說，波特斯人回歸，也未必就是壞事，說不定還能幫我們提升科技水平呢。”

“呵呵，也是……”教授笑了笑，又望向主控制室投影：“來吧，波特斯人，讓我們親眼看看你們的真面目。”

注83.1：大麥哲倫星系，亦稱大麥哲倫雲，最早由麥哲倫環球航行中行至南美附近發現而命名，距離銀河系約16萬光年，平均直徑1.5萬光年，爲不規則星系，中央有短棒狀結構，外圍有旋臂痕迹，推測其原爲棒旋星系，後經銀河系潮汐力撕扯攪動而散亂，且被銀河系扯出不少天體和星際物質，這些物質和從小麥哲倫星系扯出的物質混合，形成一條繞過幾乎半個銀河的“橋”，稱爲麥哲倫星流。此處筆者懶得再爲它起名了，就使用人類給它的名字，隻當是翻譯時進行意譯好了。

注83.2：本星系群，一個以銀河系與仙女座星系（M31）爲主體的疏散星系群，大緻有1000萬光年直徑的區域，包含銀河系、M31、大、小麥哲倫雲、M32、三角座星系（M33）、巴納德星系（NGC6822）、M110等五十餘大小星系與矮星系，其中以M31質量最大，銀河系次之，M33又次之，大麥哲倫星系第四。本星系群總質心大緻位于銀河系與M31的公共質心處，兩星系各自爲主體，牽引一衆較小的星系與矮星系，而本星系群實際上爲一更大集群——室女座超星系團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