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暴風雨前的平靜
75、
銀标曆1357年1月，銀河共和國首都科裏薩高軌道，軍港空間站
參戰各艦緩緩入港，這時維拉等人方才親眼目睹此戰之慘烈，軍港空間站這等軍事重鎮，竟被一艘艘奧爾加登陸艇咬得千瘡百孔，空間站内工兵正在設法将洞口堵住，然後方可将這一個個“蜱蟲”弄下來。
由于空間站遭破壞嚴重，一部分對接架無法使用，“星芒”号隻得在塔台指引下，勉強泊入一個原本爲驅逐艦級飛船所準備之位，對于龐大要塞艦而言顯得極其逼仄，好在共和國軍用艦載AI水平高超，竟然真個穩穩停進去了。
維拉、亞莎和卡琪等人下了船，來到空間站上，才發現内部一片狼藉，血迹、彈孔、劃痕随處可見，甚至一些地方還散落着碎肉與殘肢。一些陸軍戰士正在清理屍體，每當他們擡起一具共和國各族人屍體前，無論那是哪個種族，哪種性别，是軍是民，均會立正敬禮，随後小心搬動，擡上小車，運往臨時存放之處，以便分揀、入殓，而對奧爾加屍體便沒那麽客氣了，随意擺弄、踢打、抛甩，也弄上小車，不知将如何處理。
“真是慘烈的大戰……”維拉不禁感慨。
“殿下，我看奧爾加人也不過如此，才給我們造成兩萬的傷亡，但你看看他們的屍體，都快堆成山了！外面的艦隊戰也大敗虧輸，以後啊，我看我們也不用把他們當頭号威脅了，倒是那些海盜，能纏住第一艦隊主力這麽久，着實厲害。”
“亞莎，不可輕敵啊……”維拉道：“這一仗我們勝得有些僥幸，下次再戰，結果殊難預料，光從損失來說吧，你隻看到傷亡了兩萬人，這是官方公布的确認陣亡的數字，科裏薩軌道上兩個要塞、軍港空間站以及艦隊中總人數估計15萬左右，其中還有大概四分之一是宇軍或文職人員，現在陣亡兩萬，雖說不全是陸軍，但也應該占大部分，按照這個陣亡比例，恐怕還有于此一到兩倍的人是受傷失去戰鬥力的，也就是說，真正還能作戰的，可能也就7、8萬人，如果再給奧爾加人一兩天時間，恐怕這空間站就要被屠個罄盡了。”
維拉見亞莎一臉委屈狀，隻得趕緊轉口道：“不過你說的那些海盜，的确構成強大威脅，也不知他們是打了什麽雞血，怎麽突然間變得如此好戰，與共和國軍精銳正面作戰不說，損失慘重卻依然死戰不退，這個真不像海盜作風，其中必有蹊跷。我懷疑這些海盜可能與奧爾加人有瓜葛，要不然不會這麽巧，在他們四處興風作浪的同時科裏薩遇襲，還會好像是事先安排好的一樣，拉着第一艦隊死纏爛打，硬是拖住他們無法回援。”
軍港空間站有一處類似艦船觀景台之地，供高級軍官們休息使用，維拉等人來到此處，正想放松，剛一進門，維拉便滿臉欣喜，亞莎随着他目光望去，果不出所料，克裏奇這個讨厭的家夥又來了，不過他身旁一位科裏薩女子，顯得溫文爾雅，潔白軍服上三枚藍寶石星肩章，正是其上司烏裏希?林薇兒上将。
維拉帶着兩人上前，見林薇兒在，正打算先與她打招呼，克裏奇卻不待維拉開口，便一臉憨笑迎上去道：“殿下别來無恙啊！”
維拉道：“你這小子，又搶我風頭，說，你們那能使戰艦變形和隐身的玩意是怎麽回事？”
克裏奇卻一臉壞笑，并不回答，轉向亞莎道：“亞莎，好久不見啊，怎麽，你還沒給殿下……”
“誰稀罕見你啊，狗嘴吐不出象牙！”克裏奇說到一半話便被亞莎堵了回去，卻一點也不氣惱，轉而和卡琪打招呼，這時林薇兒過來，與三人見面，互敬軍禮，随後林薇兒道：“維拉中将，你們也是來此休息觀景的吧，如不嫌棄，與我們同坐如何？”
維拉對此求之不得，自是答應下來，一坐下，維拉便問道：“不知關于這次戰役，烏裏希上将有何看法？”
林薇兒道：“我覺得這次我們能勝，真是共和國洪福齊天，運氣太好，奧爾加人布局深遠，地索爾人脫離，與共和國開戰，而後海盜四處鬧事，調離第一艦隊主力，再一舉突襲科裏薩，就連共和國可能調來的援軍，他們也有所準備，故而将旗艦及直屬戰鬥群留在外圍，抵擋援軍。隻是他們千算萬算，沒算到我們的‘幽靈’系統，這種剛剛研制出來還在測試階段的設備竟能發揮如此奇效，不但他們沒料到，我們自己也不清楚，當時隻是抱着試一試的态度，結果還真成功了。倘若沒有這套系統，光憑艦隊作戰，恐怕兇多吉少，因此我軍此戰獲勝，實屬僥幸！”
維拉道：“的确，這套系統着實厲害，應該盡快列裝全軍。不過話說回來，你們當時爲何花了那麽久才繞到敵軍後面啊？按理說大家同時出發，你們也不過比我們多跑幾十光秒，不應該要我們等大半天吧？”
克裏奇答道：“這個殿下你就不知道了，這套系統看起來厲害，實際上隻能模拟電磁特征，像什麽引力特征、慣性特征這些都沒辦法，推進器尾焰也是掩蓋不了的，所以我們得在來之前就進入預定軌道，靠慣性飄過去，不像你們可以大搖大擺的加速和變軌，我們隻要推進器一開，準保露餡！”
維拉擡擡頭道：“看來還是不能過分相信這些系統，決定戰争結果的到底還是人。不過你們打的真是漂亮，尤其是一開始那一輪磁軌重炮，連我們都沒看清那些‘金屬流星體’是哪裏冒出來的！”
克裏奇笑道：“嘿嘿，‘暴風’級就這點厲害，兩舷各8門雙聯裝磁軌重炮，我們和‘依馬爾’号兩艘船不間斷開火，而且用的是子母動能彈，每個炮彈打出去以一變八，一會就成鋪天蓋地之勢，真不愧是‘暴風艦炮’，名副其實，奧爾加人可算吃足苦頭咯！”
“對了，我還有些事情不太明白，想問問烏裏希上将。”維拉道：“我覺得奧爾加人這次來得蹊跷，首先是他們從哪弄來的超空間模塊？上次在銀心外圍我看他們還在用類似超光速的航行設備；其次，爲何他們對銀河系如此了解，共和國各大殖民地的位置，包括共和國内部事務都這麽清楚？他們又是如何與海盜狼狽爲奸，又爲何襲擊科裏薩呢？雖然當年‘菁陽’号遇到過奧爾加人，但那次沒有讓他們得逞，貨船的航行記錄等沒有被查閱或複制的痕迹，不應該是那一次洩露的信息，不知道你們上一次誤闖伯倫貝爾時有遇到過什麽事情麽？”
“其實我們也覺得奇怪……”林薇兒話未說完，克裏奇便插入道：“海盜？洩露信息？難道是海盜洩露了信息麽？”
維拉轉而看着克裏奇，林薇兒亦不再說話，望向克裏奇，若有所思，兩人對視一眼，突然齊聲道：“那艘航母？”
維拉一頭霧水，問道：“什麽航母？到底怎麽回事？”
林薇兒答道：“對……應該就是那艘航母……當時我們在波特斯星附近與海盜作戰，結果被吸進異空間奇點，跟我們一同被吸入的，還有一艘海盜的‘火之神’級輕型航母，在異空間内我們看到了它，還試圖開火攻擊，但沒有擊中，後來便不知去向了。現在想來，定是它也誤闖進了奧爾加人的控制區，被奧爾加人捕獲了。人們常說，銀河海盜是一家，我從軍多年，知道這話其實還是很靠譜的，幾乎所有海盜都有完善的銀河系星圖，甚至在個别地方比我們軍用星圖還要精确，船上又有完整的超空間模塊，奧爾加人将其截獲，再從海盜口中或船上的記錄得知其他海盜的位置和聯絡方式，派人打入其内部并不困難，而另一方面，海盜對共和國目前的形勢再清楚不過，奧爾加人自然可以輕易得知，并加以利用！”
維拉和亞莎對視一眼，仿佛所有之前的謎團都已經解開，維拉歎口氣道：“原來如此……這麽說，奧爾加人從你們闖入伯倫貝爾時就已經開始布局，竟然隻用了一年多的時間，就打到科裏薩上空？！像超空間這麽複雜的技術，他們在如此短的時間内便消化吸收并完成仿制，又能反客爲主控制海盜爲己所用，再充分利用共和國内部矛盾配合海盜制造混亂……真是可怕的對手！”
在場衆人無不贊同，隻是克裏奇一面思索一面說道：“不過我看他們也并非沒有弱點，想想看，我們這樣的種族，即便艦隊旗艦沉沒，總司令陣亡，根據作戰條例也會馬上由指定人員來接替指揮權，不會出現過分的混亂，但他們不是這樣，你們還記得吧，那艘旗艦一被擊沉，奧爾加主力艦隊立馬亂套，這個跟爾提人很像，我估計奧爾加人也是類似分工，一小部分充當大腦，擁有極高智謀，指揮全局，其他人就全是跟班，沒有半點指揮能力。也就是說，以後跟奧爾加人作戰，隻要把他們旗艦打沉，就基本上算是勝了。如今我們已經擊沉一艘，幹掉了他們一個首腦，估計奧爾加人會有一段群龍無首的日子，我們也能消停一陣，隻是不知道他們還有沒有其他首腦？”
維拉道：“我想應該還有吧，如果隻有這一個首腦，這樣的舉動未免太冒險。你們想想，爲什麽奧爾加人要攻擊科裏薩，就憑它那三百來艘船，真能攻陷擁有150億各族人口，且重兵集結的共和國首都麽？就算宇軍垮了，軌道上的防線被突破，讓他們打到地面上，面對兩個集團軍五六十萬共和國陸軍精銳，他們有多大勝算？攻擊科裏薩隻是爲了搜集基因樣本，科裏薩擁有各族人口，奧爾加人急功近利，才會冒險攻擊，希望一次過解決問題，換句話說，其實如果耐心一點，不斷小規模襲擾各族的其他殖民地，一樣能達到目的，隻是時間長些。所以說，奧爾加人敢于襲擊科裏薩，說明他們必有充足兵力和準備，完全可以承受這次襲擊失敗的損失，因此存在其他首腦是必然的，而接下來，我估計他們就會改變策略，轉而襲擾其他殖民地，讓我們防不勝防，待到他們搜集了足夠樣本，對共和國各族有了充分研究，我們麻煩就大了！”
林薇兒道：“看來眼下也隻有加快針對奧爾加人的研究，包括其生理、曆史、目的和技術手段等，再就是盡快與地索爾人停戰，讓國防部和宇軍艦隊加強戒備以防偷襲了。”
克裏奇對此不置可否，維拉卻略顯輕蔑，說道：“話是這樣說，可決定權都掌握在議會那幫職業政客手裏，就怕他們意識不到局勢兇險，對我們這些建議束之高閣啊！哼，當年‘菁陽’号救援地索爾貨船回來以後我就給國防部打過報告，警告過他們奧爾加人的危險性，讓他們早作打算，結果呢？沒人聽沒人看，要不然哪有今日之禍！”
不久之後談話便結束了，戰時軍人們休息時間總是短暫，克裏奇與林薇兒送别維拉等人，林薇兒對克裏奇道：“怪不得你對維拉中将評價這麽高，果然是有見地有智謀……”
克裏奇笑了笑，然林薇兒并無回應，克裏奇未曾注意到，她臉上隐隐露出一絲擔憂。
“他到底出身帝國皇族，對共和制存在一定偏見，又有極強的能力，隻是在帝國被人陷害而外逃，戾氣極重，一旦讓他在軍中攀上頂峰，又會不會動搖共和國之根本，會不會利用共和國來進行他的複仇呢？或許……到那個時候，隻有克裏奇的話他能聽得進去吧……”林薇兒望着克裏奇，并未将此話說出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