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導火索

51、

銀标曆1355年6月，銀河共和國宇軍第三艦隊要塞艦“星芒”号，位于卡普恩特斯恒星系

“小電流”不緊不慢走到控制台前，輸入幾個命令，隻見維拉面前全息投影中迅速出現一個小縮影圖，正是從“星芒”号天頂方向俯視圖像，顯示出幹擾場場強衰減情況與效果預測情況。[燃^文^書庫][]

維拉問道：“這玩意不會影響我們自己的通信或是其他什麽系統的運作吧？”

“不會的，隻是一股無規則電磁噪音而已，我們通信的頻率跟他們不同，不會受到太大的影響。”

“好，啓動吧！”維拉下達了最後發射命令，電磁波瀾無聲無息，以“星芒”号爲球心，朝四面八方散射出去，在短短幾秒時間内迅速覆蓋整個爾提艦隊。“星芒”号艦橋上，所有人都密切注視者敵軍艦隊一舉一動，這乃是他們最後希望，爾提艦隊已經進入空間站所在軌道，距離空間站不過零點幾光秒，若再不能令其停止運動，一旦遭運輸艦強行對接，空間站将在劫難逃，上面數十萬人都會成爲爾提人刀下亡魂。

五艘爾提運輸艦組成編隊正朝卡普恩特斯星上空那卡普恩特斯人專用空間站駛去，其主推進器全都激烈噴射出蔚藍色等離子火焰，“星芒”号艦橋衆人緊張起來，維拉對“小電流”道：“你們的幹擾呢？怎麽沒用？那幾艘船還是在朝空間站沖過去啊！”

“我想也不算沒用吧，少将。你看其他敵艦。”

維拉順勢望向正企圖奪取高軌道控制權那爾提主力艦隊，果見其全部陷入停滞與混亂，不但沒有任何新動作，甚至連原有運行軌迹都不願改變，個别幾艘船甚至撞在一起，在自家運輸艦腹部也留下鋒利撞杆沖擊的巨大裂痕。

“可那五艘船？”維拉知道，現在爾提艦船正位于行星高軌道，萬不可随意開火攻擊，一旦火力偏出，勢必擊中背後行星，極有可能造成無謂傷亡。

“這個我就沒辦法了，幹擾了指揮隻能讓他們停止動作，但當前的狀态不會改變。”

維拉正思索間，忽聽亞莎道：“殿下你看，他們好像跑偏了！”

維拉聞言仔細觀察五艘敵艦運行軌迹，果然似乎并不會撞上空間站，隻會從其上方數十公裏處擦過。

“幸好……”維拉歎道：“敵艦應該在之前就關掉推進器并修正軌道的，他們這樣一直開着，當然會偏出……”

“小電流”将太空服上的兩隻機械手一攤：“我就說它會管用的。”

然而維拉并未理會“小電流”的舉動，他很快注意到，爾提艦隊中仍有個别幾艘船仍在運作，包括五艘運輸艦，還有那艘一千五百米長龐大鵝蛋型飛船，正是爾提旗艦無疑，幾艘船似乎并無組織性，都在獨立運作，有兩艘運輸艦似乎準備退出行星高軌道，另外三艘則試圖降低軌道并加速繞到行星背面，而那旗艦則轉向加速，朝空間站全速駛來！

“我們幹擾了他們飛船間的通信指揮，卻不能幹擾飛船内部啊！”維拉叫道：“那幾艘船一定搭載了蟲後和次級蟲後，現在通信終端，次級蟲後無法收到指令，隻得自行其是，雖然敵軍失去組織性，但随便他們哪艘船登陸，都是個天大的災難！全艦隊立即尾随追擊，‘孔德拉’号、‘流光’号、‘冰淩’号，你們各自去追敵軍降軌加速的三艘敵艦，我們去對付那艘大船！”

然而“星芒”号戰鬥群此時距離卡普恩特斯星尚有數光秒距離，爾提艦船已經入軌，哪是如此輕易就能追上的？敵軍背靠行星，共和**不能對其随意開火，唯有進入與之相近軌道，從軌道切向發動攻擊，可宇宙意味着龐大無比的空間尺度，又豈能在短時間内到達就位？

正在此時，“星芒”号AI标出遠處多個藍色信号，亞莎叫道：“超空間信号！是‘格爾森’号戰鬥群！”

不多時，全息投影中就出現“格爾森”号艦長科尼夫?東森上将那威嚴身影，維拉和起立，和艦橋衆人一起敬禮，此時“格爾森”号正在恒星系外圍，距離太遠，兩艦以量子通信維持聯絡。

科尼夫上将還禮後道：“稍息，少将。很抱歉現在才來通知你，我們也是剛剛才接獲國防部的命令，要我們與爾提人和談。爾提人沒法接收我們的量子通信，我們距離行星又太遠，常規通信得幾個小時，但你們要近得多，因此，我要以你以我的名義，給爾提人發去和談的信号，他們在出來之前就和我們有約，不得與共和國爲敵，你措辭可以嚴厲一些，一方面提醒他們‘格爾森’号曾經救援過他們，另一方面警告他們如果再繼續攻擊就要遭到共和國全面反擊。”

“是，上将……可是……”維拉苦笑道：“我們之前也試過給他們發出通信，警告他們這裏是共和國領宇，可他們一點反應都沒有啊……”

“哦，對了……”科尼夫道：“你們要用450型編碼跟他們交談，他們無法解譯我們現在通用的1294型編碼，如果你們是新的AI系統不再裝有舊式編碼系統的話，我給你們發一套過來”

“原來如此……多謝上将，我馬上執行。”

維拉命令AI迅速裝好從“格爾森”号所發450型編碼，并拟好通信文，在得到科尼夫上将認可後，發了出去。果然，爾提人迅速停止了動作，并向“星芒”号發出通信，表示已經下令停火，“星芒”号随即解除幹擾信号，爾提艦隊重新集結，并退出空間站所在軌道，轉入更高軌道停駐。

“就這樣……結束了？”維拉略感吃驚，又深感遺憾，看看軌道上滿是爾提飛船殘骸與碎片，想想自家戰鬥群下數艘遭爾提人捕獲的護衛艦與驅逐艦，以及“流光”号艦體上巨大的劃痕，長歎一聲：“這仗打的什麽勁啊……早知如此，何必當初？雙方如此慘重的傷亡，到底爲了什麽？真是莫名其妙！”

此役爾提人損失将近三百艘船，造成包括一個次級蟲後在内三百餘萬人傷亡，共和國方面“星芒”号戰鬥群損失六艘護衛艦與一艘驅逐艦，“孔德拉”号、“流光”号等飛船各自帶傷，另卡普恩特斯4号空間站上有數十人未能及時逃出，被爾提人殺害。這本不該發生，僅僅是雙方不信任而又交流不暢所造成惡果。當然，最初起因是那艘阿拉瑪科考船“智星”号行爲過激，不問青紅皂白便開火，這艘船在擊沉爾提飛船後便迅速後退，逃之夭夭，絲毫沒有考慮過他們沖動行爲造成多麽嚴重的後果。

“格爾森”号戰鬥群緩緩駛入恒星系内部，在其到達之前這兩天時間裏，爾提艦隊始終停駐于距離卡普恩特斯星3光秒軌道上。這一次，爾提人所見不再是“格爾森”号孤身一艘，而是一完整戰列巡洋艦戰鬥群，包括其下屬飛船重巡“陽和”号、攻擊型航母“德爾卡”号、航母“瓦利斯”号、“裏德爾諾”号等。第三天另外一批飛船亦陸續現身于恒星系外圍，乃是由末日星所調“南特”号戰列巡洋艦戰鬥群以及“雷音”号攻擊型航母戰鬥群。

“呼……又回到這裏來了……”克裏奇看着艦橋投影中那熟悉卻印象不怎麽好的濃綠色行星，随口說道：“這個月還是真是繁忙，從銀心跑到這，從這跑到末日星，又跑到雷加星，現在居然又回來了……”

“是啊……”林薇兒也歎道：“誰都沒想到爾提人會出現的這麽快，還會一出來就發動攻擊，搞得我們在雷加星的飛船檢修還沒完成就被緊急調來了……”

“哎，林薇兒參謀長，你說，國防部這回差不多把整個分艦隊都調來了，是想幹啥？按理說，和談的話我們一艘船來就夠了，眼下這兩個戰列巡洋艦戰鬥群，兩個攻擊型航母戰鬥群，如此龐大的兵力，會不會有點咄咄逼人的味道啊？”

“不會吧……”林薇兒笑笑道：“國防部應該就是爲了吓阻爾提人，以強大兵力顯示力量，迫使其不得不和，大概是如此吧。”

“是麽？”克裏奇壞笑道：“該不會隻是國防部一開始沒想好，情急之下調來大軍，後來才想起還有和談一途吧？”

“就你鬼機靈……”林薇兒嗔道，随後卻陷入思索：“你說的也有可能，國防部之前隻是要求我們盡快增援卡普恩特斯，這個和談的命令是我們到達後立即收到的，我們在超空間内部的這段時間裏，可能是共和國議會進行了非常激烈的讨論，并最後做出這個決定。”

“林薇兒參謀長，當你建議科尼夫上将救援爾提人時，有想過它的後果麽？”

“想過……”林薇兒轉向艦橋投影，默默望着那永遠将其中一面面對恒星的濃綠色行星，長歎一聲：“但沒想到事情會變化的這麽快，我以爲隻是可能有些人會不同意，會出現一些争吵，但不會有實質性的行動，結果不到兩個月就已經天翻地覆了……克裏奇，說實話，我不是因爲戰略上的考量才救援他們的，那隻是爲了說服他們的一個借口罷了。”林薇兒說罷，停頓一陣，又轉過頭看着克裏奇：“爾提人曾經爲害銀河，固然可惡，但說到底也是一種智慧生命形式，是這個銀河的一份子，要我眼睜睜的看着他們滅亡，我……真的不忍心……”

“她真的很善良……”克裏奇暗自想着，話卻并未說出口，隻是說道：“其他種族中抱有這樣想法的人恐怕不多啊……哪怕是在科裏薩人内部也不是鐵闆一塊吧……最麻煩的是，決定權不在我們手中，而在議會那幫政客那，現在我最怕的就是，到頭來他們草率的做出決定，通過國防部壓下來，我們這些當兵的也不得不接受。”

“是啊……不過還好，國防部還是下達了和談的命令，說明議會中目前還是願意接納和原諒爾提人的人占上風。”

“哼，我看這個事情還真很難講，誰知道以後會往哪個方向發展？”克裏奇收起他那頑童一般招牌式笑容：“我們剛來時帝國駐共和國大使波利特?拉弗爾就跟我們說過，共和國看似穩定，實則暗藏危機，一旦有合适的導火索，可能會出現動蕩。這件事，搞不好就是一個導火索。”

“不會吧……共和國已經成立一千三百餘年了，大家早已習慣這種模式，難分難舍了，爾提人實力并不強，如何能攪動這個銀河？”

雖然是讨論如此正經問題，克裏奇卻依然是一副吊兒郎當的态度，盡管收斂了笑容，語氣上還是極爲随便：“大家都想活的更好嘛，不是麽？說實話，一個如此複雜的多種族國家能維持這麽長時間，已經是個奇迹了，畢竟大家的利益方向并不總是一緻的，而且不是每個種族都像你們科裏薩人這樣爲善廣交，也不像卡普恩特斯人那樣無欲無求。每個種族都有自己的小算盤，隻爲自己打算，至于對别人造成的影響，那都是次要的。進化的力量讓我們獲得了趨向同類而排斥異類的本能，所以大家才會執着的去區分‘你們’、‘我們’，而爲了‘我們’的利益，不惜傷害‘你們’，這也就注定了各族不會自覺的永久保持合作态勢。維系多種族國家是需要一些手段的，光靠道義遠遠不夠，因爲并沒有一種被各種族廣泛承認的道義存在，所以隻能依靠一些大家公認而且不可能回避的東西，具體來講，就是動之以利，迫之以害。”

林薇兒聞言，面露苦笑，沉吟不語，克裏奇看着她那秀美藍綠色臉龐，知道她可能很難接受這種權謀主義觀點，緩緩說道：“聽起來很吓人是麽……但它卻是看起來比較符合現實的一種觀點，哪怕極其肮髒醜陋，我們恐怕也不得不接受……”

“是麽……也許吧……”林薇兒轉換了話題：“那你們大使所說的，你認爲有道理麽？共和國暗藏危機，是真的麽？”

“這個嘛……”克裏奇又露出憨笑：“來了共和國以後對政治關心的太少，還真不太清楚，不過這個拉弗爾當年可是馬維恩帝國外交部副部長，到底是在帝國政治漩渦中心摸爬滾打許多年出來的，政治上的敏感性至少比我們這些丘八們強得多，我想，即便沒他說的那麽嚴重，也不會完全是無稽之談吧。”

爾提人重現銀河，對這墨守成規的共和國政府是一個強有力刺激，事情究竟會往什麽方向發展，現在還無人知曉，而背後奧爾加人威脅，則随着爾提人意外出現，顯得更爲嚴峻，此時無論是林薇兒還是克裏奇，心中都隐隐升起一股不安，銀河的未來，究竟如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