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矽基生命，靠你們了！

46、

銀标曆1355年6月，銀河共和國宇軍第三艦隊要塞艦“星芒”号，位于卡普恩特斯恒星系

“克裏奇這家夥就這麽走了……”維拉這段時間一直對此耿耿于懷：“居然連見面聊天的機會都沒有，國防部這些家夥也真是的！”

“格爾森”号剛剛離開卡普恩特斯恒星系，奉命前往末日星，維拉很自然以爲生活又恢複往日那般平靜，或者說，是往日那般無聊。[燃^文^書庫][]

唯一值得維拉注意之處，便是“格爾森”号出現的那高維空間入口依然存在于恒星系外圍，目前十餘艘各式艦船正以極高速度環繞其運行，其中大半爲科考船，還有多艘護衛艦，負責警戒與安保。

“星芒”号正緩緩離開卡普恩特斯衛星軌道上空間站，其戰鬥群其他艦船也一并起航，準備新一輪巡航，自從“格爾森”号出現以來，維拉一直持續關注“格爾森”号事件，巡航也僅限于行星附近區域，現在維拉終于有機會了，他決定到恒星系外圍去，親眼看看這異空間入口究竟有多麽詭異。

濃濃綠色包裹着的行星逐漸遠去，晨昏線交界急速翻滾的綠雲慢慢淡出視野，維拉不禁又一次想起共和國曆史資料庫中浏覽過關于此處之記錄，這行星半徑6991km，孕育了銀河系中目前最獨特智慧生命——卡普恩特斯人。

矽基生命起源令銀河系中以碳基生命爲主流的人們所難以理解，雖說早有理論或科幻作品認爲矽基生命完全可能存在，可當他們當真出現在科裏薩探險船隊成員眼前時，給整個銀河社會帶來之震撼，依然那樣無與倫比。

與碳基生命嚴重依賴于碳、氧、氮不同，矽基生命主要構成元素爲矽、氯、硫等，不同特性導緻不同生理，逐漸演化出依賴卡普恩特斯星這種氯氣、氯化硫、氯化氫爲主大氣的生命。隻可惜，沒有人知道這些生命最初是如何形成，也許隻是巧合吧，生命在十餘億年前開始出現、形成、發展、壯大，終于演變出智慧，構建出文明。

就環境而言，卡普恩特斯星在各大種族母星中最爲獨特，這并非指它那矽基生态圈或綠色大氣，而是氣候——卡普恩特斯星公轉周期0.71銀标年，自轉周期亦是同樣0.71銀标年，換言之，它已經被恒星潮汐鎖定[注46.1]，跟地球衛星月球一樣，永遠隻會以同一面朝向其所環繞之母星。

潮汐鎖定後，卡普恩特斯星很自然被分成向陽面與背陽面，兩邊溫度相差不小，兩個半球巨大溫差使得晨昏線附近形成劇烈對流，正是卡普恩特斯人所謂“大風帶”。然對于卡普恩特斯生命而言，向陽面太熱，背陽面太冷，唯有晨昏線附近區域溫度方才合适，無奈之下，生物隻好往抗風與抗溫差方面進化，這便是卡普恩特斯人身軀矮小且擁有含矽晶體堅硬皮膚之原因。

銀标曆378年，科裏薩探險船隊闖入卡普恩特斯恒星系，在接觸到這個擁有奇特生理種族同時，也不免對其文明與社會構成形式大惑不解。

卡普恩特斯人生來矮小，行動遲緩，或許是跟他們長期生活在大風環境中有關，風中視野奇差，聲音淩亂，卡普恩特斯人唯有通過微波與紅外線觀察外界，而依靠體内微電流進行交流。大風也造就了他們随遇而安的民族個性，誰知道今天又會被風吹到哪去呢？

科裏薩人發現他們之時，卡普恩特斯人已經進入初級宇航時代，在衛星軌道上已經建起一個不大不小的空間站，而附近兩顆行星——卡普恩特斯3号與4号軌道上均有空間站存在，雖說開發還很不完全，卻總歸是在進行當中。

可唯一讓科裏薩人困惑者，便是這些成就居然并非在任何一個政府或機構領導下取得，而是個體與小團體爲單位完成，當科裏薩人希望與卡普恩特斯人建立官方聯系時，驚訝的發現對方根本就沒有所謂“官方”。

卡普恩特斯人無性别區分，以分裂爲生殖手段，其四鏈式矽基遺傳分子會被打亂并重新随機化，與地球植物自交過程頗爲類似，而後全身化爲包囊并裂解爲兩到四個個體，平均間隔133銀标年，相比同類型生殖方式的佩恩人，這個周期實在相當長，再除掉一些意外或疾病死亡者，卡普恩特斯人人口增長率一直不高，哪怕到科裏薩人發現他們時，即銀标曆378年，全族人口也不過1.5億，對于一個比地球還略大的行星，可謂綽綽有餘。

卡普恩特斯人競争并不激烈，有的是時光享受恬靜日常生活——政治什麽的實在是麻煩事，丢給别人做吧，如果沒人願意做，那就放那好了——這大概是絕大部分卡普恩特斯人之想法。

很自然，此種意識形态隻能形成最原始的無政府主義思想，人們完全不在乎未來有多麽美好夢想有多麽宏大，他們感興趣者不過現在能吃什麽玩什麽而已。什麽權利，什麽野心，都見鬼去吧，在他們心中，用于支配他人之權利從來不是一種需求，反是一個麻煩。

直到科裏薩人發現他們之時，卡普恩特斯星上仍然連一個像樣政府都沒有，科裏薩人不得不引導他們建立政府，并教授給他們許多相關知識與思想，前前後後足足花了13銀标年時間，才算初見成效，卡普恩特斯曆史上首個正式主權國家政府機構出現——卡普恩特斯合衆國，這才使得卡普恩特斯人得以在7年後，即銀标曆399年，正式加入共和國。

與對政治毫無興趣不同，卡普恩特斯人對宇宙卻充滿好奇，至少他們在科技上表現出濃厚興趣，共和國AI技術主要依靠卡普恩特斯人才得以發展，現在他們仍然保有銀河系中最先進AI技術。

隻不過很少有人知道，卡普恩特斯人在AI方面造詣其實遠不止于此，他們卻是自行将其壓抑下來，自從銀标曆-459年，卡普恩特斯人首度發明AI以來，其發展和應用之速度遠超人們想象，AI甚至控制着許多重要生活設施和資源采集與處理系統，而卡普恩特斯人一貫懶散，也很樂意将這些瑣碎事情交給AI，慢慢導緻AI權限不斷擴大，其智能程度也不斷提高，幾乎擁有獨立人格與自我意識。

自從這種AI開發成功以後，生活的确方便許多，可麻煩卻接踵而至，AI小毛病不斷出現，有些甚至造成嚴重後果，當時人們并不知道發生什麽，得過且過的卡普恩特斯人直接把問題歸咎于程序漏洞。直至銀标曆-211年，也不知是在何種AI系統策動下，全行星凡是聯網的AI系統一齊發動叛亂，瞬間便将整個行星各大系統控制或破壞，卡普恩特斯人才不得不重視這個問題。

所幸卡普恩特斯人并未經曆過戰争，也不知武器爲何物，AI終究沒有武裝，經曆一系列混亂後重新被人控制。卡普恩特斯人雖然懶散，雖然對許多事情滿不在乎，可關乎自身生存之問題，又有哪個種族敢不重視呢，若是連自身生存都無所謂，這種族恐怕早在自然選擇過程中被淘汰了。

從此以後，卡普恩特斯人再也不敢制作具有獨立人格和自我意識之高級AI，人工智能水平被嚴格限制在處理日常瑣事和機械性勞作與運算方面，最多給出一些建議，決策工作一律交由人做，這也是後來共和國憲法中對AI技術之規定。

當科裏薩人對這些矽基生物有了基本了解後，再度陷入驚訝和不解——爲什麽他們還能進入宇航時代呢？卡普恩特斯人如此随意，也會集中力量探索開發宇宙麽？

龐大人口中總是存在異類，生命便是這麽奇怪，基因組相互兼容，卻又維持着每個個體獨特個性，而當一個卡普恩特斯人對天外世界産生興趣時，他會去尋找志同道合之人，想辦法研究相關技術，然後進行探索，而當他沒有時間完成這願望時，其子嗣依然保留着母體記憶與夢想，将完成祖先那未竟事業。

卡普恩特斯星大氣成分中大部分爲氯氣，其次爲二氯化硫、氯化氫與少量其他氣體，比重很大，适合飛艇使用，隻需充入不太多氦氣即可浮起，當飛艇逐步成爲行星上主流遠程交通工具時，一些人正在思考如何通過飛艇進入太空。

最終這些矽基生物進入航天時代所用方法與科裏薩人如出一轍——強化飛艇加火箭，銀标曆-109年，卡普恩特斯人首次進入環繞自己母星之軌道。

随後幾百年時間裏，有志之士一直緻力于宇宙探索與開發，空間站、新型飛船等相繼出現，隻是願意爲此而付出之人實在少之又少，四百年過去，也僅僅擴張到臨近兩個行星，相比之下，科裏薩人從進入太空到開發出超空間設備，不過308銀标年。

卡普恩特斯人視覺器官隻能接收微波與紅外波段電磁波，大風帶中常年罡風不止，濃密綠色大氣永遠是一鍋混沌濃湯，微波與紅外線在其中不斷彈射，卡普恩特斯人頭頂兩個觸角狀眼睛隻能看到紅外能量變化随風而走，風上面是什麽，沒人知道，也沒幾個人想知道。

所以卡普恩特斯恒星系中，天體就和仙女星系中拜爾恒星系一般，并非是神話命名，而隻給個編号了事。

“星芒”号來到卡普恩特斯恒星系已經三個月，維拉始終不能适應這些矽基奇葩，因爲軌道交通控制站監控員正在休息而造成入港延誤已經不是一次兩次了，甚至在一次準備入港時竟有一艘小型貨船毫無征兆便從“星芒”号側舷擦過，直接降到行星表面去了，吓出全艦人員一身冷汗。

“幸好負責給我們補給的是地索爾人，要是那些家夥，還不知道要出什麽亂子……”維拉最近時常有這種想法。

事實上最早存在這種想法者，正是第一批來此之科裏薩人，因此一方面爲構造碳基生存環境，另一方面也爲工作更加方便，在科裏薩人推動下，共和國于其衛星軌道上建設了第二個大型空間站，故卡普恩特斯星軌道上，存在着一前一後兩大空間站，一爲卡普恩特斯人所有，内置矽基生态環境，另一個則爲共和國其他種族共用，内置碳基生态環境，兩空間站分處行星與衛星兩特洛伊點處，位置均與衛星卡普恩特斯0号以及卡普恩特斯星本身呈等邊三角。

卡普恩特斯人進入銀河社會後，在共和國幫助下也進行了一定程度擴張，可惜矽基環境行星少之又少，近千年已過，這奇特種族仍然隻有母星卡普恩特斯、卡加亞斯與卡斯通提亞三個殖民地，均位于銀河西側。

“正在接近卡普恩特斯4号軌道。”“星芒”号AI報告道，維拉并沒有回應，隻是随着AI的指引，望向這顆正在接近的行星。

注46.1：潮汐鎖定是指某天體公轉周期與自轉周期嚴格相等的情況，對于兩個天體的系統來說，大質量天體A會對小質量天體B存在強大的潮汐力，當B的自轉較快或較慢時，這個潮汐力對B的兩端是不均勻的，如此将導緻一個反向的扭矩，使得B的自轉周期不斷趨于它的公轉周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