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銀标曆1355年6月，銀河共和國宇軍第二艦隊戰列巡洋艦“格爾森”号，位于末日恒星系外圍
經過數日超空間航行，白色渦旋産生的輝光慢慢淡去，克裏奇雙眼中映入一顆G型主序星所發黃色光芒，而恒星對側，則是一淡淡環帶，若隐若現，一直衍伸至宇宙深處。[燃^文^書庫][]
“這就是末日星麽？”克裏奇撫摸着臉頰，微微泛起驚訝之情：“好家夥，那個傳說中的殘骸帶竟然能用肉眼看到？”
克裏奇作爲共和國宇軍參謀，學習共和國各大殖民地配置、曆史與附近天文環境自是必須，他還記得，末日星之所以得名，來源便是這狹長的殘骸帶。數不清的歲月以前，一場慘烈戰役在此爆發，艦載武器強大火力映紅宇宙同時，也将對方船艦化爲無數細小金屬殘片，經過數萬年飄蕩，逐漸擴散并分布在距末日星一兩光年範圍之内，而附近其他恒星系中，也能找到不少碎片。
金屬物件反光能力較強，加之“格爾森”号脫離超空間時距離殘骸帶邊緣很近，故而可以肉眼看到，實際上末日星居民無法直接觀賞這一奇景，隻能借助望遠鏡。
早在銀河共和國尚未成立之時，科裏薩探險船便發現了此地，當探險船上人們通過望遠鏡觀察到這一大片金屬殘骸所構成之飛船墓地時，他們自然想到此處必是昔日戰略要沖，兵家必争之地。末日星乃一顆環繞G型主序星穩定運行的花園式行星，無論地日距離、行星自轉還是行星大小無不恰到好處，科裏薩人通過遠程觀測與光譜分析認定此處應該存在大量液态水，極有可能發展出生命并擁有生态系統。
然而當探險船真正來到末日星軌道上時，船員們微感失望——陸地占行星總表面積47%，卻一片死寂，放眼望去，盡是荒涼沙漠與堅硬頑石，偶爾可以在高緯度地區見到少許藍綠色，似乎是某種低等藻類植物，海洋則仿佛支離破碎，被大陸割裂成一塊一塊，而且完全不似科裏薩星海洋那般湛藍，反而如同煮沸濃湯，微泛橙紅。至于生态系統，探測過後發現非常原始，隻有最簡單的植物、微生物與少量動物。
早期科裏薩人并沒有想在這個低質量花園式行星上殖民，隻是打算作爲一前哨基地并設置少量科研所于此。不過正是這些科研所，徹底改變了科裏薩人對這顆行星的看法。
科研人員發現，這行星似乎剛經曆過一次大滅絕不久，不過幾萬年前，滅絕方式與波特斯星如出一轍，均是天體撞擊，隻是撞擊末日星者，乃是一直徑不過十餘公裏小行星，威力遠遜于毀滅波特斯星那數百公裏直徑衛星，故而末日星生态并未完全滅絕，大型生物于此次浩劫中幾乎一掃而空，少量小型生物僥幸逃過一劫，開始肩負起恢複生态這艱巨重任。
小行星撞進了當時末日星最大的海洋中心，激起滅世海嘯與地震同時，還在海底造起一高聳環形山，環形山邊緣高出海平面，将大洋分割開來，其餘部分則在漫長歲月中重新由海水填充，而那顆金屬制小行星所含大量鐵元素，也因此散布海底，随着海流沖刷被帶往各地，在藻類光合作用所産生氧氣作用下逐漸氧化，才有了今天大家所見到支離破碎的紅色海洋。
“不過說來也奇怪……”克裏奇思索着，同時，“格爾森”号已經開始加速駛向末日星軌道：“爲什麽我們要來末日星呢？光是爲了整補的話，卡普恩特斯星就能完成，如果要述職休假，應該回科裏薩去啊……即便是要維護艦船，哪怕不回首都，去到距離卡普恩特斯更近的雷加星不就完了？國防部到底在搞什麽鬼，一定是有什麽特殊目的！”
“格爾森”号緩緩泊入末日星高軌道空間站，龐大而呈扁平狀圓形空間站中停滿各式商船、貨船與客船，唯獨缺少軍艦，“格爾森”号竟然是克裏奇目視範圍内唯一軍用船艦。克裏奇第一次來到末日星，未免有些詫異：“這末日星雖說不是軍港，但再怎麽說也是科裏薩人在銀河西側[注45.1]唯一的大型殖民地，怎地防禦如此薄弱？是了，‘格爾森’号麾下的‘雷音’号[注45.2]攻擊型航母戰鬥群和‘南特’号戰列巡洋艦戰鬥群現在正擔任末日星宇域的巡航任務，這幾天他們好像跑到附近其他恒星系去了……”
對接艙門打開，八人出現在艙門口，清一色科裏薩人，爲首者灰藍色制服，三顆鑽石制五角星挂在肩上，與卡普恩特斯空間站那地索爾人如出一轍，隻是這同樣制服穿在科裏薩人身上，爲何令人感覺和諧優雅許多呢？
這八人中隻有四人着軍服，另外四人着各式便服，亦并未佩戴肩章，似乎并不是軍人，八人兩列排開，迎接“格爾森”号衆人，爲首者見科尼夫上将走出，上前敬禮道：“上将！下官卓裏奇?貝甯上校，爲本空間站守備司令，奉命迎接‘格爾森’号諸位到來！”
科尼夫看了看卓裏奇上校，點了點頭，完全沒有像在卡普恩特斯對待莫克上校那不耐煩态度，說道：“補給和維護方面都準備好了麽？”
“那是當然。你們，帶‘格爾森’号相關人員去辦理手續。”招呼罷屬下，又對科尼夫道：“上将，不過國防部還給了我們一個特殊任務，容我介紹一下。”他指向身後一位身着白色長袍年長科裏薩女性說道：“這位是科裏薩聯合大學的泊倫?愛蓮娜教授，後面幾位則是她的團隊，泊倫教授是考古學專家，專注于古代文明，尤其是波特斯人的研究，她的團隊對‘格爾森’号所遭遇的那個奧爾加人非常感興趣，希望能獲取‘格爾森’号記錄的相關信息和影像資料，同時親自聽取諸位的親身感受。國防部方面也希望諸位配合，在我們接觸這個奇怪種族之前對它有一定了解。”
科尼夫上将面對資深學者，态度還是非常恭敬，他熱情的打了招呼并表示願意配合，身後其他軍官自然也就沒什麽好說了，隻有克裏奇小聲嘟囔了一句：“這年頭網絡通信如此發達，我們把資料傳過來不就好了，訪談也可以在網上進行，爲啥我們非要跑過來呢？”
克裏奇本是發發牢騷而已，不料卻被泊倫教授聽見，老教授絲毫沒有露出半點不滿，隻是淡淡一笑，如同對待自己學生一般，對克裏奇道：“因爲我們不隻是想要從諸位這裏獲得信息，更想讓諸位也看看我們在這裏的發現，我相信隻有親身經曆者，看了這些發現以後，才可能靈感一現，提出最接近事實的解釋。”說罷看了看科尼夫、冉琴、林薇兒等人：“來吧，相信你們不會失望的。”
衆人将信将疑，科尼夫上将雖然尊敬學者，卻對考古半點興趣也無，隻是礙于共和國國防部命令，不得不予以配合，林薇兒對考古呈中立态度，不能說喜歡，卻也并不反感，隻有克裏奇是滿心歡喜，能看到新鮮事物再好不過。
一行人跟随泊倫教授團隊搭乘通勤艇來到末日星地表，期間卓裏奇上校不再陪同，當通勤艇飛躍末日星最主要城市末日之輝城時，科尼夫、林薇兒等曾經多次來過末日星的軍官們感到一絲詫異——通勤艇并沒有降落在任何大城市太空港中，而是落在靠近赤道附近海邊一個小鎮旁，在一個簡易機場着陸，而當通勤艇尚在空中時，克裏奇早已發現小鎮附近許多地方坑坑窪窪，一塊一塊，猶如梯田，不知緣何。
“你們一定感到奇怪吧，爲什麽要來到這種荒僻的地方。”泊倫教授一面領着衆人走下通勤艇，一面說道：“這個地方以前沒有名字，也沒有村鎮，這個小鎮也是最近幾年才建設起來的，平時也很少人來，還沒有正式的名字，不過我們這些人都直接稱它爲‘遺迹鎮’，因爲1348年的時候這裏發現過大量古生物遺骸。”
泊倫教授帶領衆人走入附近的一所簡易房屋中，令衆人驚奇者，正是這房屋并非高大潔白的科裏薩式建築，反是低矮平房，竟明顯帶有地索爾式風格。
“這個地方是我們暫時停放那些遺骸和化石的地方，由于搬運不便，時間又緊，所以就臨時建了這麽一個建築。我們挖掘出來的東西都在這裏進行處理和研究，等研究透了，就可以搬進博物館展出了。”
果然，建築内部各式化石和古生物遺骸橫七豎八，一些科裏薩人正蹲在地上，仔細清理着上面塵土，還有人拿着各式儀器進行檢測，科尼夫等一行人都是軍人，對此完全外行，自然完全不知那是做什麽。
泊倫教授帶領衆人來到一排殘骸前，其擺放較之方才所見，相對整齊，衆人見此類殘骸有着較爲完整的人型，與科裏薩或是馬維恩人體型相近，隻是四手兩腿，橢圓形臉龐，應該能夠直立行走，泊倫教授說道：“這些是我們在此挖出的波特斯人遺骸，當時就發現骨頭上許多地方有撕裂、切割和灼燒的痕迹，這絕不是自然力所緻，灼燒也許可以在那次大沖撞中解釋，但撕裂和切割……唯一合理的說法是他們生前曾進行過搏鬥，而且在搏鬥中被殺。”
衆人詫異之際，泊倫教授又帶着他們來到另一堆殘骸前，隻見這些殘骸相對雜亂，不知爲何種生物，似乎還有一些金屬部件，常年埋在土裏，早已鏽迹斑斑，老教授指着這堆殘骸道：“這些就是與他們搏鬥的生物，身體上布滿燒痕，我們之前完全無法理解這是什麽，因爲基因測試顯示它們具有很多種生物的特質，卻又似是而非，這幾年的研究一直是毫無頭緒的狀态，直到最近……”老教授頓了頓，掃了一眼衆人的臉色，見它們似乎并不感到十分驚訝，便放心說道：“去年‘菁陽’号的遭遇各位也知道吧？國防部隐瞞了不少真相，實際情況是它們在銀心附近遇襲，一些奇特生物企圖登艦作戰，‘菁陽’号成功逃脫，還帶回了一部分該生物屍體，我對此很感興趣，就設法弄了一部分過來。完整的屍體當然比早已腐爛的骸骨容易研究多了，經過比對我們發現這兩者應該是同類型生物。”
克裏奇對此等事情興趣再大不過，聽到此處，自己腦中所想脫口而出：“您是說，這些人之前就存在于銀河之中，還與上古的波特斯人戰鬥過？”
“是的，而且我們發現這些人的起源并非末日星，也是外來物種，到來的時間非常集中，在四萬年前，波特斯人到來的時間似乎更早。所以，結合這些信息，加上恒星系外的末日殘骸帶以及上一次大滅絕的時間，我們現在有一個猜想：末日星原本是波特斯人的殖民地，後來這些人大舉入侵，波特斯人無論在外圍空間還是地面都拼死抵抗，卻最終不敵，不得已之下疏散整個殖民地後以小行星撞擊地表，徹底毀滅敵人。”
“難道，就是這些人毀滅了波特斯人麽……”克裏奇喃喃道。
“也許是的，但我們不能解釋爲什麽他們現在出現在銀心附近，因爲如果是他們毀滅了波特斯人，一定比波特斯人更強大，那也應該在銀河中生存下來才對，可我們僅發現過他們祖先的遺骸，活着的就隻有上次‘菁陽’号在銀心附近見到的，還有就是諸位這次奇遇可能見到的。”
教授提出這個觀點，場上陷入沉寂，就連克裏奇這般聰明之人，亦無法推理得知其中發生之事，隻是慢慢的，幾名高級軍官臉上，似乎均浮現出一種異樣不安——比波特斯人還要先進，這要如何對付？一旦重返銀河，豈非莫大浩劫？
“這次看來麻煩大了……”林薇兒心中翻騰，她下意識看了看克裏奇：“他也陷入沉思了麽……那個高維空間，真的要把這些可怕的奧爾加人放出來麽？難道重現的，不隻是作爲共和國舊敵的爾提人，還包括上古銀河那可怕的宿敵麽？但願這個猜測是錯的吧……如果奧爾加人并不是毀滅波特斯人的元兇就好了……”
注45.1：共和國規定，以科裏薩星與銀心連線爲銀河南北方向，在銀心觀察時，科裏薩星方向爲正南，對側爲正北，頭頂爲北銀極且面朝北時左側爲西，右側爲東。故而該連線将銀河分爲東、西兩側，東側包括阿拉瑪、地索爾、聖谕星等地，西側則包括末日星、卡普恩特斯、波特斯等地。按此劃分，太陽系也位于銀河西側。
注45.2：“格爾森”号爲第二艦隊第一分艦隊旗艦，而實際上這個分艦隊并不止“格爾森”号一個戰鬥群，還擁有戰列巡洋艦“南特”号、攻擊型航母“雷音”号、“胡德斯”号等獨立戰鬥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