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此一時，彼一時

38、

銀标曆1355年5月，銀河共和國宇軍第二艦隊戰列巡洋艦“格爾森”号，位于異空間内，具體方位未知

異空間的出口閃爍着各色輝光，如同一個七彩的太陽，照耀着奇黑無比的世界，那是外界的星光經過扭曲的空間被拉扯變形後的結果。[燃^文^書庫][]“格爾森”号仍在不斷加速，随着洞口引力場變化而開始抖動起來。

“不要怕！我們能出去！”科尼夫上将堅定無比，出口越來越近，那光亮也越來越濃，最後全艦都沐浴在光線的海洋中，主推進器根據預先設定的程序立即關閉，飛船完全依靠慣性沖出洞口。

異空間的出口很窄，從引力分布來測量不過十餘光秒的直徑，此時卻又似極寬，光線由四面八方彙集于此，一望無垠，沒有清晰的繁星點點，也沒有恒星的單一強光源，隻有連成一片的淡淡華光。

是銀河麽？這樣的問題無人能答，異空間的屬性無人知曉，他們可能距離進入地咫尺之遙，也可能已經出現在另外一個星系，甚至是星系與星系之間的曠野空間，五十年多前那艘探險船就是出現在了與他們目的地完全相反方向的銀河另一端。

龐大的“星空”級戰列巡洋艦那三千米的艦體完全脫離了異空間，衆人眼前豁然開朗，星光、銀河、正常的三維空間出現在眼前。随着艦體脫離，主推進器再度全功率運轉，果然不出林薇兒所料，脫離過程中引力越來越大，不斷降低着“格爾森”号的速度，然“格爾森”号早有準備，初速度早已達到其逃逸速度[注38.1]，縱有強大引力拖拽，去勢依然不減，最終完全脫離異空間出口引力範圍。

飛船已至安全區域，艦橋中自科尼夫上将以下無不松一口氣，更有甚者緊張過度，一經放松，便癱倒在地。“格爾森”号AI則迅速測算當前位置，在投影中顯示出附近宇域之情況——飛船的左舷是一片光亮，長長一道光帶，早已分不清星點，好似明亮了數倍的銀河，猶如行星白晝，而光帶中央似乎還有個更加明亮的核心，哪怕在如許光帶中，依然十分突出；右舷卻是相對黑暗，星光稀疏，點點分明。

“格爾森”号脫離異空間後不斷減速，AI發現它已經被附近的一個引力源捕獲，進入一條環繞該引力源的大橢圓軌道，衆人望向引力源方向，發現竟然是空蕩蕩一片，映入眼簾的隻有遠方那已經連成片的點點繁星。

“‘格爾森’号，這到底是個什麽引力源？給我顯示它的具體情況，包括種類、距離、質量這些的，還有附近其他天體的情況！”科尼夫道。

一條條信息顯示在投影中引力源的旁邊——種類：白矮星；距離：11254光秒；質量：0.206标準質量[注38.2]；在距離本艦11453光秒處發現一顆行星——種類：類地行星；軌道半長軸：1547光秒，半短軸：894光秒，環境未知。

“白矮星？”科尼夫上将望向天際，果見一層淡綠色的熒光環繞周圍，若有若無，如華彩極光，又似塵埃星環。很明顯，這顆恒星死亡後紅巨星外殼向外飄去，時間不長，還未散去，美麗的行星狀星雲可以維持數萬年，直到這些物質越來越稀疏，最終消逝在無盡的虛空中。“那麽小的質量[注38.3]？怪不得看不見……”

科尼夫上将思索一陣，問道：“我們現在在什麽位置？算好之後超空間模塊充電，準備跳走。”

“測算中，請稍候。”AI冰冷的聲音答道，很快便給出了結果，雖然再不似異空間内那般不精确，卻着實給衆人澆了一盆冷水：“當前恒星系名稱未知，距離銀河系中心約2500光年，位于南十字旋臂銀心段，與銀心旋棒相鄰的位置。”

AI的話再明确不過，這裏是銀心附近，強大的引力使得超空間無法使用，而這裏距離可以使用超空間的最近宇域超過300光年，沒有超空間的“格爾森”号隻能使用原始的曲速推進器，依照光速航行也需300年。盡管光速航行時艦上時間在相對論的作用下并不長，可能不過幾小時，然而當他們到達時見到的卻是300年後的銀河，恐怕早已滄海桑田、物是人非，無論如何衆人都難以接受這個結果。

“銀心附近？”“天啊……我們怎麽出去啊……”“唉，爲什麽我們會碰上這種事……”抱怨聲，歎息聲此起彼伏，艦橋中彌漫着不安的氣氛，科尼夫上将大吼一聲：“夠了！怨天尤人沒有意義，都給我安靜下來，好好想對策！‘格爾森’号，仔細觀察那顆行星，看看到底是什麽環境，我們能否攫取一些資源，先鞏固了自身生存環境再說！”

“唔……半長軸1547光秒，半短軸894光秒？”克裏奇一直在思索着，自從脫離了異空間以後就沒怎麽說話，不斷的觀察着周圍的影像和相關數據：“好大的偏心率，一定是這顆行星在恒星變成紅巨星開始損失質量時升高了軌道，躲過被膨脹的恒星吞噬這一劫，也因此變成了大橢圓軌道，其他行星大概都被紅巨星燒化了吧……嗯……這個信息好像沒啥用……”

“這個克裏奇，都什麽時候了，居然讓好奇心占了上風，盡想些無關緊要的東西……”一旁的林薇兒聽到克裏奇自言自語，不覺苦笑，心中急想對策：“曲速推進出去不太現實，強行超空間跳躍更加不行，難道隻有豁出去，原路返回這一條途徑？”

很快AI給出了相對放大後的行星影像——一顆體積與科裏薩星相仿的行星，表面上似乎有些貧瘠，卻又見到連片的淡紫色區域，不知爲何物。此時行星正處于遠日點，白矮星昏暗的輝光僅僅給行星向陽面蒙上一層淡淡的銀白色，可想而知，将滿月亮度的光源放在比太陽還要遠幾倍的地方，其光芒是多麽微不足道。

“沒有生态系統麽……”科尼夫上将并不感到失望，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恒星的死亡無不轟轟烈烈，無論是以超新星爆發這等激烈的形式也好，以紅巨星膨脹最後散去留下白矮星也罷，它周圍的行星都會遭到滅頂之災，被氣化、吞噬再正常不過，如這顆行星這樣僥幸逃過的，也要經曆大規模的軌道變化，導緻氣候劇變。無論那種結局，對于生态系統來說都是毀滅性的，更何況一顆遙遠昏暗的白矮星，如何能提供足夠的能量維持生态呢？

“靠過去吧，即便沒有生态系統，能弄點金屬或水資源也好。”科尼夫上将說道，“格爾森”号主推進器啓動，迅速變軌，航向行星。

11453光秒，約合23天文單位，如果按照太陽系的尺寸來說，從地球出發，這個距離足以讓你越過土星軌道，來到外太陽系的邊界。對于“格爾森”号來說，這個距離依然十分遙遠，光學感應器無法捕捉到更多的細節，而随着飛船逐步靠近，投影中出現了令人驚訝的一幕。

“那些是什麽？”艦橋議論紛紛，無數光點在投影中閃爍，無不快速移動，有些似乎漫無目的四處翻飛，還有些則是成群結隊，似有統一指揮。

此時已是“格爾森”号來到這個恒星系的第二天，經過一整天航行，“格爾森”号已經加速到百分之四光速，距離該行星仍有三千餘光秒，投影已經能清晰的顯示出那些光點的更多細節，放大後的光點不是别的東西，竟是一艘艘飛船！大的船一千餘米長，停泊在遠處，而小船則數以千計，鋪天蓋地，有的朝不遠處另一隊飛船沖去，有的則不斷降低軌道，徑直往行星表面去了。

“看啊！”林薇兒指着投影道：“兩隊飛船風格不太一樣，這一隊似乎是生物表皮制的外殼，有點像以前的爾提飛船，那一隊則是純金屬，但布滿尖刺，外部棱角分明，跟我們又不一樣。兩隊似在交戰？！”

話音剛落，果見兩隊艦艇相互沖撞，但奇怪的是雙方似乎都沒有使用反艦武器，而是正面對沖後大打接舷戰。“這難道真的是爾提人，可是這鬼地方爲什麽會出現爾提人呢？那另一邊呢？肯定不是我們共和國的任何一個加盟國，到底是什麽人？”科尼夫上将心中十分疑惑。

“格爾森”号AI調出了以往爾提族的船型進行比對，發現那帶有生物表皮制外殼的飛船确屬爾提族無誤，行星表面大片藍紫色區域也是爾提族聚集的标志，這些區域便是爾提構造蟲以自身身體所構成的溫床，用于吸收太陽能以供其他爾提生物使用，此處僅有一顆昏暗的白矮星，陽光十分微弱，故而即便擁有覆蓋了行星大半地表的溫床，也難以吸收足夠能源，無法大規模發展種群和進行建設。此時那不知名的種族已經攻破爾提族設在行星低軌道上最後一條防線，開始大規模登陸行星地面，而軌道上殘存的爾提船艦依然在苦苦支撐，力圖延緩敵軍一波又一波強大攻勢。

科尼夫上将看着不知名種族進行登陸，心中一陣冷笑：“哼哼，這些家夥是不知道爾提人陸戰有多厲害吧？居然還敢跟這些臭蟲玩陸戰？”

然而接下來事情的走向卻令人大跌眼鏡，随着“格爾森”号接近目的地，飛船開始掉頭減速，影像也愈發清晰，隻見行星地表火光沖天，藍紫色海洋似乎缺了一角，被橙紅色火焰所替代！

“難道爾提人陷入苦戰了？”科尼夫、林薇兒等人無不驚愕，八百年前爾提人橫行銀河之時，雖然在場的科裏薩人都未出世，蟲子們極爲恐怖的陸戰能力卻随着他們的父母、祖父母口口相傳，加上曆史資料，依然給他們留下深刻印象，恐懼、敬畏的同時，又帶着一種慶幸，慶幸自己沒有生在那個年代，無需親面其鋒。

可眼前這個種族，卻在陸戰中更勝一籌，不但能在太空的大規模接舷戰中撕破爾提人的防線，還能在爾提經營日久的行星表面取得勝利，這樣的陸戰能力，究竟是多麽恐怖？

“尖刺狀、棱角分明的船艦……強悍的陸戰能力……隻打接舷戰而沒有艦載武器……”克裏奇喃喃自語，這些特征他似曾相識，卻一時想不起在哪聽過：“莫不是科幻小說裏的東西？哦不對……好像是聽維拉殿下說的……”想到此處，克裏奇一怔，一手摸摸後腦，自言自語道：“不會吧……這下麻煩了……”

林薇兒望着克裏奇，隻見他若有所思，又自言自語，心道：“這小子莫不是已經有想法了？難道他以前見過這個，或是知道我們所不知的信息？”林薇兒不及多想，便直接問道：“克裏奇，你在想什麽呢？有什麽想法說出來看看。”

克裏奇看了看艦橋所有人，刻意擠出一絲笑容，搔搔頭道：“這個嘛……我也沒有證據，隻是胡亂猜測而已……”

“到底是什麽？趕快說！”科尼夫上将把克裏奇吓了一跳，艦橋不知多少眼睛全盯向克裏奇。

注38.1：逃逸速度指依靠慣性逃離某天體的速度下限，達到這個速度以後的物體，單純靠天體的引力是無法将其拉回的，物體必将一去不返。地球的逃逸速度亦稱第二宇宙速度，約合11.2km/s，其他天體根據其自身半徑和引力大小亦有相應的逃逸速度。

注38.2：共和國所謂标準質量多用于測算天體質量，以科裏薩恒星質量作爲1标準質量，即3.14*10^30kg，而0.206标準質量約合6.47*10^29kg。

注38.3：統計顯示大多數白矮星的質量在0.5-0.7倍太陽質量左右，這裏這顆隻有6.47*10^29kg，約合0.32倍太陽質量，當然是偏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