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銀标曆1355年5月，銀河共和國宇軍第二艦隊戰列巡洋艦“格爾森”号，位于異空間内，具體方位未知

“恐怕我們所處的空間不止三個維度。[燃^文^書庫][]”克裏奇此語一出，四座皆驚。

羅達克笑容僵在臉上，再次用觸手拍拍腦袋，沉吟道：“這……這也太難想象了吧……”

“哦？你有什麽看法？仔細說說看？”這回發話的卻是科尼夫上将，他見這個從不起眼的馬維恩下屬突然提出如此見解，不免好奇，何況如今非常時期，科尼夫深知事急用奇的道理，此時更不能拘泥于尋常的等級與規則辦事。

“是的，我知道這比較難想象，畢竟我們都是三維空間裏的生物嘛。”克裏奇笑笑道：“尋常的三維空間裏，我們看到的三維物體就一定是實物，剛才那個三維的東西明明已經撞上來，卻直接穿過去了，說明它不是實物，隻是一個影子，或是說一個幻象，類似海市蜃樓的東西。”

這番理論過于高深，在場幾乎無人能懂，克裏奇見衆人不解，便道：“大家不妨用更低維度來類比，假設我們是二維生物好了，生活在一個平面上。”說罷伸出左手，右手一指放在左手手掌，做前後左右移動：“可以前後左右跑，但不能跳起，也不能看到天上的東西，隻能往前後左右看。”然後将右手擡起，對準艙壁上一盞小燈，三根指頭的黑影在左手手掌上竄動：“敵艦所處的位置就像我右手手掌，相比二維空間，它處在三維空間裏，二維的生物無法察覺，我們看到的那敵艦就好比這影子，你在手掌上看到好像有東西過來了，實際上什麽也沒有，隻是影子穿過去罷了。”

衆人面露疑色，唯有科尼夫和林薇兒似乎有些明白，林薇兒尚在思索之際，科尼夫上将便道：“你是說我們看到的不是真正的敵艦，隻是一個投影？怪不得兩次離子炮都沒打中，原來是假的！”

“是的上将，我想正是因爲如此。”克裏奇繼續道：“還有一點，我想大家也都注意到了，我們看到的‘敵艦’非常奇怪，不但能看到外部輪廓和裝甲，居然還能看到内部結構和人員，甚至是隐藏在最裏面的細小零件，你們不覺得奇怪麽？尋常的三維空間怎麽可能從外面看到被厚重裝甲層層包裹的戰艦核心？唯有處在更高維度，從第四個方向看過去，才能看到内部，就好比你作爲二維生物，在你所在平面上的一個圓外時，視線自然會被圓擋住，無法看到圓内的情況，可是當你可以繞到第三維時，自然就可以輕而易舉的從圓上方觀察整個圓了。”

“那我們的戰艦上爲什麽不見能看到内部？”羅達克問道。

“這個嘛……我也不是很清楚，可能是因爲本艦的人工重力場一直在運作，将附近空間封閉了起來，沒有被四維時空切斷——大家都知道，人工重力場在超空間跳躍時會與超空間模塊配合，将全艦包括附近空間一起封閉，然後整體跳躍，這樣才不會導緻飛船跳躍時一半跳走了而另一半留在原地的窘況。”

“四維時空泡？”林薇兒不禁脫口而出，将衆人的注意力一下子吸引過去：“350年前派去探索仙女星系的飛船不就是遇到這個……可惜關于他們的資料和那個四維時空泡的信息都是最高機密，多年來隻有極少數人能查閱，現在我們通信又斷了，恐怕也幫不上忙……”

科尼夫、克裏奇和其他人無不面露苦笑，大家都是共和**，自當熟讀本國曆史，那艘船在四維時空泡裏足足三百年方才出來，“格爾森”号還不知道要被困多久，要再來個三百年，恐怕艦上連科裏薩人最後都要餓死，畢竟當年的星系探險船爲了以防萬一額外帶了數倍于平常的燃料和補給品，“格爾森”号可沒這待遇。

克裏奇刻意笑了笑，對衆人道：“我們應該不用像他們那樣幾百年才出去吧……”

“那你有什麽辦法？”科尼夫上将不屑道：“我們現在連具體方位都搞不清，就算知道這是四維空間又怎地？現在進來了這麽久，再加上剛才的緊急機動，早都不知道入口跑哪去了。哼，不用那麽久，說的倒輕巧！”

科尼夫上将聲色俱厲，克裏奇隻好悻悻後退，閉口不言，科尼夫上将見他大言不慚卻又并無後招，火氣大起，正欲發作，林薇兒忽道：“我們能不能用一些指标作爲指引？即便無法确定現在的位置，起碼也能知道個大概方向吧。‘格爾森’号，能探測出周圍的引力場分布麽？”

“可以的，烏裏希中将。”那AI說罷，便将周圍空間的引力場分布圖投影在艦橋艙壁上，隻是投影依舊是三維的，對第四維引力的分布，依舊無法探測，更無法解析。

“烏裏希中将，你爲什麽要調出引力場分布圖？”科尼夫上将十分不解，而剛才對克裏奇的火氣卻消了大半。

“因爲我記得之前‘格爾森’号AI在分析本艦方位的時候，其他數據均無意義，隻有這引力場分布是比較穩定，而且可以清晰閱讀和分析的，所以就調出來了。大家不妨看看，其中有什麽門路和線索。”

引力場分布圖投影在整個艦橋六面的艙壁上，将各個方向的引力場分布情況全部清晰而且形象的展現在衆人面前，一道道等勢面若隐若現，如同無形軟牆，看似無力，卻阻人于無形，一條條引力場線與等勢面正交，如穿線之針，貫透道道軟牆，消失在黑暗的盡頭。

克裏奇定睛凝視，隻見那等勢面仿佛左邊的密集一些，右邊越來越稀疏，左舷虛空外，淡黃色标記的引力場線越來越近，最終仿佛彙聚一點，右舷則正好相反，完全沒有彙聚的意思，越是往外，越是發散。

宇航時代，随着科技水平的提高，對普通人的科學意識和常識掌握要求均大大上升，人們不能再停留在僅憑直覺和經驗行事的樸素主義階段了，越來越多越來越神奇的技術創造出越來越多的奇迹，無一不違反直覺和日常經驗，讓他們不得不了解其中的原理，并遵照科學的方法來思考與行動。共和**對軍人的素質尤爲重視，克裏奇亦是帝**隊培養出的精英，故此現象一旦顯示出來，轉瞬間就能明白其中的道理——這引力場線不是平行的，若平行，則右舷也會出現一個透視點，所有線在無窮遠處彙聚，這裏卻是發散，而左舷出現一個彙聚點，其意思再明确不過——左舷方向存在一個強大的引力源！

“啊……我知道了！”克裏奇突然發聲，衆人正專心看圖，無不吃驚轉向，見克裏奇走到左舷方向，指向那彙聚點道：“這個，應該就是銀河中心方向，我們朝着這個方向走一段，沿途探查引力場變化，應該可以确認所在的位置。”

“你怎麽知道那就是銀心方向？”副參謀長欽柯少将問道：“這裏面的引力場難道還受我們那個正常空間中的物質影響？再說，即便受影響，一個引力源也說明不了什麽，你看周圍的引力場也沒有什麽其他的起伏，那個引力源說不定隻是附近的某個恒星而已。”

“恐怕不是的少将，現代空間物理學的理論告訴我們，也許強力、弱力和電磁力都無法脫離本空間影響其他空間，但引力是可以的，所以這個空間也一定受外圍三維空間物質所産生引力的影響，隻是所用于計算引力大小的公式可能不同，不過大小的相對趨勢應該是不會改變的。”克裏奇指着其中一個引力場等勢面上的波紋說道：“各位，仔細看這些地方，還是有一些漣漪的，這就是其他天體的引力造成的影響，而那個那麽強的彙聚點，隻能是銀心一類引力超強的地方。唔，看來這四維空間十分古怪，偌大的天體隻能造成如此小的引力漣漪，說明三維宇宙中的引力跑到這裏來的不多呢。”

科尼夫沉思一陣，對克裏奇道：“你這小子，看來還有點才能，能分析到這個地步也算可以了。雖然不夠充分，但我們目前也沒有别的辦法了，就照你說的試試看吧。傳令！本艦立即轉向，朝引力彙聚點方向前進，不需要加速太猛，航行一段時間再說！”

克裏奇聞言搔搔頭，傻笑起來，看來科尼夫上将這樣說，就是對克裏奇方才信口開河既往不咎咯。

“格爾森”号龐大的身軀開始轉動，左舷的景物迅速轉到一旁，擋在面前的道道軟牆從左右兩舷望去，如同一片片薄紙，将漆黑的異空間切割得整整齊齊，艦尾主推進器吐出蔚藍色的離子火焰，巨艦輕輕一震，便可見軟牆向後倒退而去，艦體已然加速向前。

科尼夫上将之前下令不要加速太猛，故“格爾森”号主推進器僅開50%功率，然而給人的感覺卻大不相同，軟牆一道一道，迅速退走，越來越快，科尼夫上将隻覺加速極爲迅猛，平時主推進器開足馬力仍有不及，不免又驚又怒，叫道：“誰叫你們加速這麽快的？不是命令你們不要加速太猛麽？”

科尼夫話音剛落，“格爾森”号AI已經将主推進器完全關閉，克裏奇仔細觀察着投影中引力場分布的變化，思索道：“這是怎麽回事，爲何加速如此迅猛？難道是三維空間中滲透進來的引力小了，物體的慣性也連帶着變小？”

正思索間，卻見那引力場變化轉疾，等勢面越來越密集，似要拼命阻攔“格爾森”号前進，隻是這“阻攔”之力是反向的，實際上是拉扯，正是引力的特性。

科尼夫上将同樣注意到這一幕，那不知爲何，那引力源似乎在迅速靠近，科尼夫心中大驚，自言自語道：“這空間難道算是超空間的一種麽？怎麽才航行了這麽點距離，就在三維空間中跨越了數萬光年，從銀河偏外圍的波特斯星附近來到銀心區域？”

心中縱然憂慮，科尼夫上将臉上依然鎮定自若，傳令道：“立即掉頭減速！先看看情況再說！”

“格爾森”号立即調轉船頭，全力噴射減速，物體的慣性在這奇異空間中似乎的确減弱不少，偌大的飛船迅速降速，基本與那引力源保持靜止。

“‘格爾森’号！現在周圍環境如何？”科尼夫上将問道。

“測算中，請稍候……”AI合成的聲音回蕩在艦橋，敲打着每個人的心頭，緩慢的測算速度已經把情況說的很清楚——附近的環境非常複雜！

新的引力場分布圖顯示在全息投影中，顯然比以往更加精細，更加準确，共和國的艦載AI非常先進，完全擁有操作性條件反射的學習能力，之前吃過虧，知道無法算出本艦在此空間内的具體方位，AI在下次測算時便自動略過此項，而将主要運算力集中在引力場分布圖的繪制方面，爲了更加精準的繪圖，AI自然也費了一番功夫，多耗了些時間。

衆人定下心來，仔細看圖，隻見除了原來的那強引力源因距離拉近而更強以外，飛船天頂方向還多出一個引力源，縱然比前者弱了不少，卻也不似尋常天體那般僅僅激起引力場分布的微微漣漪，而最爲奇怪的，莫過于此處似有微弱流光，若隐若現。

“那是什麽？”林薇兒與克裏奇幾乎同時注意到了，叫了起來，科尼夫上将聞言，亦是擡頭望向天頂，集中注意于此。“會不會是出口？”克裏奇笑道：“要不然不會有光漏進來吧。”

“嗯，應該是了！‘格爾森’号，立即往該方向前進！”科尼夫上将堅定的命令道。

“等等……”林薇兒低下昂起的頭，看着科尼夫和克裏奇，說道：“我記得我們進來的時候完全是被入口的強大引力吸進來的，就這樣恐怕出不去吧……即便勉強出去了，也會被入口再度吸入……”

“加速沖出去怎麽樣？”克裏奇亦低下頭，看着林薇兒那略帶愁容的藍綠色秀美臉龐，說道：“如果我們全速往外沖，我想入口想把我們吸回來也不容易吧。”

“嗯，沒錯！‘格爾森’号，朝向該方向全力加速！”科尼夫上将行事果決，決心一下，絲毫不再猶豫。

“不過……”克裏奇搔搔頭，又道：“我覺得通過出口的時候不能加速，得完全靠慣性沖出去，我擔心兩個空間的慣性水平不同，在穿越過程中貿然加速的話，前端出去了，慣性變大，加速緩慢，後端還在裏面，慣性小加速快，這個力量差會把我們擠成肉餅的。”

科尼夫上将重新給AI下達了指令，按照克裏奇所言執行加速，主推進器全功率運行下的“格爾森”号急劇加速，随着引力源的靠近，飛船開始抖動起來，漆黑宇宙中流轉着的細碎光芒越來越濃，如蛇如龍，七彩斑斓，給原本漆黑的迥異空間注入讓人喜悅的活力。

科尼夫上将緊盯着眼前華光異彩，環顧左右：“我們一定能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