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銀标曆1355年5月，銀河共和國宇軍第二艦隊戰列巡洋艦“格爾森”号，位于異空間内，具體方位未知

星光扭曲着，拉扯成一條條弧線，不時變換着形狀，銀河的白芒早已連成一片，陣紅陣藍，不斷變色，時空仿佛支離破碎，熟悉的宇宙不知所蹤，令人驚奇之餘，又恐懼無比。[燃^文^書庫][]

“格爾森”号艦橋一片寂靜，衆人癡癡的望着全息投影中的奇景，一方面慶幸着“格爾森”号通過那引力源的奇點時沒有分裂解體，自己和大家都還活着，另一方面卻又擔心眼前狀況，不知何時到頭，又會有怎樣的結局？

黑暗包裹着每個人，星光和銀河不過是從奇點撒入的餘晖，正漸漸淡去，飛船在異空間内越行越遠，直至完全黑暗，好不駭人，所幸飛船航行甚是平穩，暫時并無異常。

科尼夫上将努力使自己鎮定下來，多年嚴于律己、奮發上進的作風早已使他變得精明強幹，越是危急時刻，越是沉着冷靜，科尼夫沉思一陣，對艦上AI道：“‘格爾森’号，檢測周圍環境及方位。”

“好的，上将。”那AI回答道，卻并不像以往那樣瞬間便給出結果，猶如老式計算機運算能力不足，卡住一般，許久方才回應：“數據溢出，正在重新核對，請稍候。”

科尼夫上将聞言，心中大感不妙，臉上卻依舊不露聲色，艦橋其他人則面面相觑，無不驚愕，這戰列巡洋艦的軍用艦載人工智能系統運算能力極強，絕不亞于任何一個殖民地的核心計算機，尋常測算均是瞬間完成，如此這般耗費時間，着實聞所未聞，定是這數據詭異無比，AI從未遇到過，不知如何處理，套入各種算法模型，均無法得出有實際意義的結果。

終于，那AI道：“本艦現在位置引力環境基本穩定，但有少許增加趨勢，具體原因不明，本艦具體方位無法測算，在銀河系多個位置，甚至銀河系外數萬光年内均有可能，前翻運算導緻數據溢出，核對無效，運算已自行終止。”

“通信呢？馬上聯絡‘德爾卡’号！”科尼夫上将急道。

不一會艦橋中傳來量子通信分隊工程師的聲音：“上将，我們的量子通信徹底中斷了！量子糾纏狀态已經完全解除，無法修複……中微子通信系統因無法鎖定目标方向而無法使用，常規電磁波通信已經發出，但會不會有人收到就……”

科尼夫上将不禁眉頭緊鎖，掃視艦橋衆人，正欲問計，卻見大家或埋頭苦思，或垂頭喪氣，或目光呆滞，隻要與科尼夫雙目一交，無不低下頭去。科尼夫無奈，心知這宇宙之大，生命短暫，難窺宇宙奧妙之萬一，人力渺小，又豈能随意與天相抗？唯有負手長歎，聽天由命。

林薇兒見科尼夫如此失落，還是頭一次，但她亦無計可施，此情此景，早已超出了她和在場每個人的知識才智，林薇兒下意識的望向克裏奇，隻有他提出過這個異空間的一些假設，他可能知道如何化解這場危機。

然而克裏奇此時亦是陷入苦思，外圍空間漆黑一片，毫無參照，克裏奇哪怕智謀再高，假說再多，也是無法證實，又談何化解危機？克裏奇見林薇兒望來，臉上擠出一絲苦笑：“要是……有個東西做參照就好了，随便什麽都行……”

可是參照物哪是說有就有的？眼下外圍空間不知有何特性，半點光源也無，又不敢貿然從本艦往外發射東西，以何物爲參照，着實成問題。

“我們可以試試啓動超空間模塊。”副參謀長欽柯提議道。

林薇兒道：“這太危險了吧……外面情況不知如何，貿然啓動超空間，有可能船毀人亡。再說，我們連自己所處方位都不知道，更加無法鎖定目的地，超空間模塊的安全保護在這種情況下不會允許模塊啓動的。”

克裏奇正急想對策，不住走向左舷方向艙壁，望着投影外無盡黑幕，伸手觸摸，手掌接觸金屬艙壁，一陣清涼傳來，克裏奇頭腦略微清醒，忽而眼前一亮，見那虛空之中，似有微弱光線，涓涓細流，盈盈繞繞，如同星移鬥轉，星軌分明，而後一道明亮尾流從那光線出發出，光線方位驟然變換，竟轉了個大彎，徑直飛來。

艦橋衆人亦被這奇景吸引，一時竟忘了反應，科尼夫上将到底老辣，并未被奇景吓住，轉過頭對艦載AI道：“‘格爾森’号，立即對來物進行掃描，給我看看是什麽東西，距離多遠，有沒有威脅！”

“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啊……”克裏奇心中大喜，卻見那發光物不斷靠近，漸漸竟露出一個棱角分明的輪廓來，似乎是一艘船，可卻完全不似尋常船艦，那“船”通體發光，十分明亮，光線扭曲後卻又全然無法分辨細節。克裏奇不免睜大雙眼，凝神細看，“船”越靠越近，光線越來越強，克裏奇不住眯眼，隻見那光線并非鐵闆一塊，仿佛内部還有光線，層層密密，無窮無盡，難以區分開來，卻又分明能感覺到。

這景緻詭異萬分，克裏奇不覺入迷，直到AI給出結果，方才回神：“該物難以分辨，其輪廓與‘火之神’級輕型宇航母艦數據吻合，但其他特征不詳，目前本艦與該物距離亦無法測算。”

“‘火之神’級航母？”科尼夫上将不覺愣住，自言自語道：“難道是那艘海盜航母？是了，他們好像也被吸進來了，居然碰到了？！也不知在這鬼地方武器還能不能正常運作，萬一它發動攻擊，我們又無法防衛，如何是好？不如先下手爲強，管它行不行，先開火再說！”想罷便命令道：“左舷離子炮，朝敵艦方向開火！”

“敵艦方向？哪有敵艦啊？還請艦長明示。”通信設備中傳來左舷離子炮火控分隊的聲音，科尼夫怒道：“還有哪艘船？就是那個發光的！”

“報告艦長，火控失靈，無法鎖定該艦！”火控分隊再次報告。

“見鬼！這還要問麽？給我手動瞄準！”

克裏奇正心道不好，那船的情況還未探明，如此貿然開火，不知後果将會如何？再說好不容易得到一個參照物，正想仔細觀察以分辨周圍空間情況，就這樣擊毀，豈不可惜？然艦長下令，不容克裏奇這個大校參謀置喙，隻見左舷兩門四聯裝離子炮齊齊轉動，對準方向，八道蔚藍色離子狂濤激射而出，直奔目标而去。

克裏奇無奈，隻得靜觀其變，卻見那離子束射出後仿佛石沉大海，竟無半點反應，那船依舊發出異樣光線，等了許久，絲毫沒有中彈的迹象。

“難道是手動瞄準失誤了？從這輪廓大小來看，應該不算太遠啊，這麽大的目标怎麽可能打不中？”克裏奇思索着，卻聽科尼夫上将氣急敗壞的下令再度瞄準開火。

又是八道離子束奔湧向前，如同八把利劍，直指目标，可依舊沒有半點反應，離子束就像射入無盡虛空，盡被吞沒，那船非但沒被擊中，反而似乎更加靠近，輪廓越發分明。

克裏奇心中大驚，隻見那飛船越來越大，細節愈發清晰，輝光慢慢分散變淡，飛船本體終于露出真面目，克裏奇仔細一瞧，不禁目瞪口呆——感情這船竟沒有外殼，内部結構、人員活動、機械運作，無不清晰可見，卻又分明沒有半點密閉性破損失壓的迹象：“這……到底是……怎麽會沒有外殼？”

林薇兒此時就在左近，見克裏奇失神，碰他一下引起注意，說道：“好像還是有外殼的，你仔細看，在外圍的一圈……”

克裏奇定睛瞧去，果然在那外圍光線較弱處，若隐若現的一圈灰黑色，與内部景色相雜糅合在一起，被内部的較強光線所掩蓋，故方才未嘗察覺，克裏奇陷入沉思，喃喃道：“這……難道是高維空間？”

離子炮再度走偏，科尼夫上将眉頭緊鎖，“這空間定有古怪，可我們又不了解……”科尼夫上将思索一陣，叫到：“叫随艦專家羅達克?地索爾大校來！馬上！”

戰列巡洋艦上随艦專家平時工作都在接近船頂的實驗室，有時也會到附近的其他地方走走，可是船頂到位于艦船核心的艦橋距離不近，要招來需要時間，可這段時間内，卻足以令情況發生巨變！

那飛船突然急速接近，細節更加突出，飛船裝甲、武器、内部機械、乃至人員，不斷從小變大，不斷展現更多更深層次的内容，敵艦還在接近，内部的管線、機械的零件，甚至人員的内髒、熱核反應爐中的等離子火焰，仿佛都近在咫尺，那投影中的畫面，猶如分形幾何的圖形，剝開一層還有一層，無窮無盡。

“怎麽搞的？！都這麽近了，爲什麽沒有碰撞警報？！”科尼夫上将幾近咆哮，那AI道：“光學感應器與引力波、雷達回波感應器數據異常，正在核對，無法觸發警報。”

說話間，那敵艦眼看臨近，已觸手可及，艦橋一陣驚呼，科尼夫上将大吼：“碰撞準備！”說罷所有人均扶穩周圍固定物體，并盡量貼近甲闆。“‘格爾森’号！馬上機動，減小碰撞力道！”

姿控火箭緊急啓動，功率驟然提升至最大，将戰列巡洋艦艦體推向相反方向，全艦爲之一震，急速後退，可爲時已晚，隻見敵艦高速撞來，艦橋時空似已凝固，衆人趴在地上，緊張的望向那即将給予本艦重創的龐然大物。

敵艦接觸到了“格爾森”号，卻沒有發生想象中的劇烈震蕩，而是仿佛一個幽靈，從“格爾森”号的内部穿了過去，無事發生一般，影像掃過全艦，艦上全員無不愕然，直到那“敵艦”穿過艦體，又從右舷急速離去，方才有人回過神來。

哐哐哐的聲音從外面傳來，正是地索爾人笨重而急促的腳步踏在甲闆上的聲音，随艦專家羅達克大校趕到艦橋，科尼夫上将一見他，便癡癡問道：“你……你看到剛才那個了麽……到底怎麽回事啊？這空間裏爲什麽這麽邪門？”

“這……”羅達克用他那細長的觸手在頭皮上拍了拍，似乎有些爲難：“我也不太清楚，這事情委實超乎想象，我隻是個工程師，雖然有些物理基礎，但畢竟不是資深的空間物理學家……”

“我隻問你幾個問題，你把它們回答出來就行了。”科尼夫上将語氣轉嚴：“一、我們現在在哪裏？二、我們處在的空間到底是什麽樣的，爲什麽剛才敵艦分明與我們相撞，卻直接穿透過去了？三、這地方我們要怎麽離開？”

羅達克面露難色，低頭不語。

“到底能不能解決！？”科尼夫上将将他吓了一跳。

“呃……這個……上将，我試試看吧……”

此時艦橋衆人齊刷刷的看着羅達克，卻見他兩條觸手不住拍打頭皮，一會搖搖頭，一會又踱兩步，半晌一句話不說，無不大失所望，知道此人并不精通于此，這番科尼夫上将也是趕鴨子上架，強人所難。

“大校，我剛才仔細觀察了外面的景象，也許可以給你提供點參考？”克裏奇見他抓耳撓腮，爲難至極，終于忍不住說道。

“哦？什麽？”那地索爾人如蒙大赦，笑臉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