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

銀标曆1359年1月，銀河共和國宇軍第一艦隊戰列巡洋艦“艾克雷”号，位于聖谕星高軌道

“所有人員就戰鬥部署，這不是演習！……”

艦内戰備警報大作，人員亂成一團，急忙奔向相應崗位，緊繃起神經，準備作戰，艦長琴科上将呆呆站在艦橋，頂羽鮮亮橙紅之中，又分明帶有一絲淡紫，雖說琴科對國防部對其冷處理相當不滿，總希望找到合适機會一雪前恥，本來遇到突發事件正是良好機遇，卻不料這事情來得是如此突然，如此猛烈，無論誰人，恐怕都會措手不及。

“這波特斯人怎麽會突然宣戰？！真是搞不懂他們，我們什麽時候招他惹他了？宣戰連原因都不說明，實在太過分了吧？”一旁副艦長不住說道。

琴科上将緩緩轉過頭道：“在碾死一隻蟲子前，你會告訴它原因麽？這大概就是波特斯人對我們的想法吧，征服我們并奪回銀河系恐怕早已是既定目标，宣戰隻是早晚的事，根本不需要什麽借口或理由。”

“那……我們怎麽辦？波特斯人的戰力……”

“沒辦法……”琴科頂羽橙紅漸漸暗淡下去，轉爲暗灰：“事到如今，隻能盡人事，聽天命，但願能逃過這一劫吧……我今年已經49了，對阿拉瑪人來說算是知天命之年，有五子一女，又能做到共和國宇軍上将，此生已經知足了，隻可惜你們……也罷，不提這些，應該樂觀一點，興許我們還能與波特斯人一戰。”

艦橋衆人自副艦長以下心中皆冉起一股莫名悲壯，共和國從未遭遇如此強勁對手，亦從未面臨如此空前軍事壓力，戰禍将起，身爲共和國軍，此時唯一可做便是以鋼鐵與血肉化爲一道道防火牆，擋在戰火與家園父老之間，無論最終是何種歸宿，曆史終将銘記，是“艾克雷”号，是這一群人，在波特斯背信棄義發動入侵時，首先拿起武器，抗擊侵略者。

波特斯艦隊越來越近，距離已不足100光秒，可見其開始調整并結陣，與先前科裏薩大戰如出一轍，每二十餘艘船排成一平面，組成戰鬥單位。

“敵軍每個戰鬥單位需要将其平面對準目标才會開火，這個上次我們都見識過了，命各艦拉大間距，且不斷機動變軌，延長敵軍瞄準時間，待敵軍進入50光秒範圍後，進行導彈齊射，打擊其前鋒各艦，而後同時兩航母彈射載機，對其進行轟炸。”

波特斯艦隊航速甚高，不多時已至50光秒範圍，共和國軍大批導彈集群發射，同時航母彈射出大量轟炸機與護航艇，直撲波特斯艦隊而去。

導彈首先遇敵，波特斯人卻并無反應，即不規避來襲，亦未設法攔截，數百枚“蒼穹II”導彈于目标前釋放子彈頭，以一化十，正中目标，“艾克雷”号方向看來，正是一片火光閃爍，艦橋一片歡呼，這波特斯人似乎也并不很強，看來勝利并非完全無望，琴科上将亦是露出亮綠色頂羽，心情一片大好。

然火光散去，衆人正待觀察毀傷情況時，方才發現那波特斯艦船似乎完好無損，隻是因導彈巨大沖量作用下速度與軌道有所改變，當畫面放大，衆人驚奇發覺那艦上似有一大塊扭曲變形，且仍在不斷變換，似乎正是方才遭導彈擊中之處，而随時間變化，那扭曲竟慢慢恢複，逐漸正常！

“這……這怎麽可能……這是魔術麽？”艦橋衆人大駭，琴科上将道：“看來事情不妙，那有可能是某種護盾一類的東西，波特斯人的技術實在太先進，我們也隻有硬着頭皮去打了……命令，再次發動導彈攻擊，但願這次運氣好點……同時艦隊準備投入正面對戰，說不定中子炮能打穿它。”

第二波導彈伴随先前所彈射載機迅速臨近波特斯艦群，轟炸機率先投下數枚等離子炸彈，情況均是與先前導彈擊中一般，隻見中彈處爆炸，而後圖形扭曲，進而又恢複正常，并無半點損傷痕迹，導彈再次到來，已經釋放出子彈頭，大量護航艇與轟炸機亦展開攻擊，如同蒼蠅一般纏住波特斯艦隊。

然此次波特斯艦隊不再全無動作，任憑機艇與導彈攻擊，多艘船艦伸出四腳彈弓，突然高速回旋，一股猛烈沖擊波竟跨越虛無宇宙空間，直擊向周圍機艇與導彈，隻見周圍空間急速壓縮與伸展，那機艇與導彈盡數摧毀！或被擠壓成團狀，或被撕扯成碎片，導彈多數被引爆，機艇亦有少量引發反應堆與推進器爆炸，化爲灰燼。

“艾克雷”号衆人皆目瞪口呆，兩艘航母所搭載并彈射機艇共近五百，竟隻一輪便折損大半，僅有寥寥數架距離較遠，僥幸逃脫，急忙掉頭返航，那機艇亦是帶有明顯擠壓痕迹，飛行員報告機體已嚴重受損，難以控制。

戰場之上，沒有時間爲戰友犧牲而悲傷，波特斯武器之先進，給予共和國各族帶來震撼感溢于言表，多年以來共和國各族從未有人見過如此攻擊概念，許多人甚至認爲宇宙中如地面使用核武器般造成大面積毀傷根本不可實現，亦從未有人妄圖開發此類武器，而如今衆人卻親眼見到廣域攻擊武器之效，除卻震撼，恐怕唯一帶給衆人之感，便是恐懼。

當衆人隻顧關注戰況之時，并無人注意到，方才見到己方機艇被毀那一瞬，本艦亦曾感到輕微震動，被AI記錄下來，并對其進行簡單分析，而後将一個提示顯示在投影中：檢測到引力波震蕩。

琴科上将注意到此高亮提示，方才恍然大悟：“這竟是引力波武器？對了，理論上确有可能，将高頻強引力波輻射出去，周圍空間就會不斷膨脹、收縮震蕩，其中的物質也會跟着被擠壓和撕扯，最終損壞。”

“理論上是如此，可是理論也表面實際做到非常困難啊……高頻強引力波，需要超大質量物體高速振動或回旋才能産生，它區區幾艘船就能做到？再說之前在科裏薩的戰役中怎麽沒有迹象表明波特斯人有這種武器？”

“不知道……”琴科上将頂羽逐漸轉爲橙紅：“可能是專門用來對付小型宇航器的，對大型飛船可能效果不好，另外我聽說，好像科裏薩戰役中‘星芒’号有人看到過這種攻擊方式，是波特斯護衛艦用來對付大批奧爾加登陸艇的，據說也是如出一轍。唉……可惜我當時沒有在意，竟又一次吃虧，還害得這麽多優秀飛行員犧牲……”

“我們現在怎麽辦？”

琴科上将沉吟一陣，掃視一番艦橋衆人，緩緩道：“我們唯有迎戰。我知道，我們面對的是從未有過的對手，面對的是從未見過的武器和技術，但我們必須前進，必須去面對敵人。我相信，任何對手不管多麽先進，也一定會有弱點，記住，我們今天作戰，不可能将敵人擊敗，卻一定要試出它的弱點。也許我們會犧牲，也許我們什麽也得不到，但我們必須去嘗試，以爲我們後方的戰友們積累起寶貴的經驗，即便失敗，隻要共和國各族一息尚存，也會有無數人銘記，我們是共和國的第一道防線。傳令下去，全軍加速前進。”

艦隊毅然向前，開始拉大間距以延長敵方瞄準時間，雙方不斷靠近，至30光秒，波特斯艦船二十餘艘結成一陣，排成一平面，彈弓齊閃，無形攻擊掃向共和國前鋒各護衛艦，兩艘防空護衛艦當即裂解，而另一艘離子炮艦恰好在此時機動變軌，竟躲過一劫，毫發無損。

“命令艦隊不斷機動變軌，看來敵軍攻擊是需要聚焦的，如果在固定軌道上很容易被鎖定攻擊。”

雙方接近至18光秒，“艾克雷”号主炮率先開火，兩座八聯裝“光之神”同時亮劍，中子束刺破蒼穹，直指波特斯艦列前方一船，琴科上将及衆人見準确無誤擊中目标，皆是滿心歡喜，然不多時影像傳回，隻見那多道中子束碰上波特斯艦船外層，便如光入冰磚，硬生生偏折了十餘度之多，從艦體側舷擦了過去，仿佛粒子束長了眼，專門繞過了敵艦，竟未造成半點傷害！

“波特斯人飛船外層一定有某種類似護盾的東西，實彈類武器打上去會被直接擋住，定向能打上去則會偏折……”琴科上将道：“但護盾這種東西不大可能無限制的承受攻擊，雖然我們不知道它的護盾是什麽原理，但無論如何不可能違反物理定律，承受了攻擊就一定要消耗其護盾的能量，而能量不可能是無限的。全艦隊，所有‘蒼穹II’一齊發射，全部鎖定在最近那一艘波特斯主力艦上，我就不信他們的護盾能抗住這種狂風暴雨的攻擊。”

兩軍繼續靠近着，波特斯艦隊各戰鬥單位已逐步由二十餘艘減爲十餘艘，戰鬥單位卻多出不少，火力愈發密集，共和國軍已有多艘護衛艦沉沒，八艘驅逐艦亦是兩沉一重傷，重巡洋艦“波爾圖”号一次變軌不及，艦艏遭擊中，大部解體，全艦如同被斬首一般短了一大截，完全失去戰鬥力，陷入癱瘓。

雙方靠近至不足5光秒，共和國各艦開始掉頭減速，此時先前所射數百枚導彈已至，波特斯人再度放出引力波攔截，不料此番共和國導彈分批次發射，并非一齊到來，那引力波僅攔截了前方十餘枚，後面卻源源不斷到來，那引力波武器發射後需要重新冷卻準備，一時難以再次發射，隻得眼睜睜看着一枚枚導彈臨近，釋放出十枚分導彈頭，一輪又一輪沖擊與熱核爆炸刷洗着波特斯戰艦表面，那護盾所産生扭曲狀早已令艦體看上去如同鬼魅，面目猙獰，而後方導彈仍舊不斷轟擊過來，直至最後那扭曲狀已至極限，驟然消失，一枚分導彈頭撞向波特斯主力艦十字彈弓其中一角，竟并未在表面爆炸，而是依其動能貫入艦體，随後火光一閃，将那十字一角直接炸脫。

随後該艦便被導彈徹底淹沒，連片閃耀過後，僅餘大量細碎殘片，連大塊殘骸都不可見。此時兩軍已然臨近，相隔不足1光秒，波特斯艦船完全打破了原有陣型，不再結成戰鬥單位，而是仿佛全面散亂，各自爲戰，開始充分發揮出波特斯艦船機動性，大量波特斯護衛艦不斷變軌，幾乎以共和國艦船爲圓心環繞，任共和國艦船如何機動亦難擺脫，而待其多艘船環繞至特定相位時攻擊便會來臨，又将共和國數艘護衛艦與驅逐艦擊沉，其中一艘輕巡洋艦亦從中斷爲兩截，完全沉沒。

“側舷離子炮準備，這次不要瞄準敵艦正中，瞄準其側舷。”

一艘波特斯護衛艦正環繞“艾克雷”号，尋找着攻擊時機，卻見其側舷四門四聯裝離子重炮充能準備，十六道利劍齊齊刺來，那護衛艦仗着護盾優勢，竟不閃不避，離子束由其側舷切入，那角度乃事先計算所得，按先前經驗，理應恰好經過護盾偏折後恰好擊中艦體，怎料此番離子束卻朝另一方向偏折，與經驗完全不符。

衆皆大驚，琴科上将道：“看來他們的護盾是一種流動變化的東西，不是一成不變……命令全艦激光近防炮瞄準敵艦，全力開火，試試用數量來淹沒它。”

“艾克雷”号屬“暴風”級戰列巡洋艦，全艦共32門四聯裝速射激光近防炮，此時有20門可瞄準那波特斯護衛艦，霎時間光束漫天飛舞，隻見此時情況大不相同，道道脈沖激光直接撞在波特斯艦船外壁，絲毫不見護盾有任何反應，不多時竟将那護衛艦打得渾身冒火，千瘡百孔，直至最終癱瘓，開始翻滾，着實大出衆人意料。

“艾克雷”号一擊奏效，琴科上将正欲再接再厲，然而波特斯十餘艘艦船已然将其包圍，彈弓齊閃，從此再無機會，琴科上将隻覺艦體巨震，中段由内而外膨脹開來，附近幾人竟被活生生撕裂，屍塊與血液噴濺出去，狀況極慘，随即艦體斷爲兩截，大量空氣及管道液體外洩，火光開始閃耀。

琴科上将勉強從巨震中恢複過來，卻覺周身劇痛，灼熱難耐，方才發現大火已将艦橋包圍：“就這樣結束了麽……”上将看了看周圍衆人，或亂成一團，或傷亡倒地，隻有副艦長趕來，聞及情況道：“上将，我們得趕緊出去，快，我們走。”

琴科緩緩将左翼由身體左側拿開，副艦長大驚，竟是一深深傷口，血液不住外流，琴科道：“我恐怕走不了了，你們……快逃，這是……最後的命令：棄船……”

副艦長以下衆人皆已動容，副艦長放下琴科屍身，衆人齊齊敬禮，而後迅速分散，乘坐“利矢”登陸艇、救生艇乃至機庫其餘戰機與護航艇撤離，所幸波特斯人正集中對付共和國殘餘艦隊，并未截擊，救生艇幾經輾轉，落入聖谕星大氣。